柳乘风惊呆了,原以为自己够不要脸,磨着王鳌拜师,还自觉有些无耻,可是见了这朱厚照,才知道原来还有更不要脸的,他连忙板起脸道:“没有行师礼,不许叫师父,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朱厚照呆了一下,随即道:“我姓厚,单名一个照字。”
厚照……这名儿倒是新鲜。
柳乘风不疑有他,才道:“你真要拜我为师?”
朱厚照激动地道:“当然。”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要拜师也容易,明日你带了拜师礼来吧,看在你诚心的份上。”
朱厚照呆了一下,想不到柳乘风答应得如此干脆,不禁道:“当真?”
柳乘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不假,不过拜师的规矩,你懂的,你要做我的弟子,往后就随我到这儿来做事,我时常点拨一下。你不是还有护卫吗?这些护卫也可以来嘛,百户所里要招募一批帮闲,你将来若是拜了师,做了我的弟子,我便让你做帮闲小头目。”
柳乘风很阴险地开始娓娓劝说,朱厚照带来的护卫,他是知道的,一个个孔武有力,只怕比这京师禁卫更加彪悍一些,若是把这些人糊弄帮闲中去,帮柳乘风操练一下那一群帮闲,不知可以给柳乘风省下多少功夫。
柳乘风的阴谋,以朱厚照的智商哪里能够猜透?反正他就指望着柳乘风点头,一见柳乘风松了口,立即欢呼一声,道:“我这便去准备拜师的礼物,明日去柳百户家拜师,师父,你在家里等着我来。”
“去吧。”柳乘风很为人师表地点头,很阴险地在心里偷乐。
朱厚照兴高采烈地出去,刘瑾等人在雨中淋成了落汤鸡,一看朱厚照出来,已经有个护卫拿了件蓑衣冲上去要给朱厚照穿上,朱厚照却是笑嘻嘻地走到雨里去,道:“不穿蓑衣,刘伴伴,咱们现在回去准备好拜师礼,对了,拜师礼是什么?为什么我家师父提到这个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刘瑾呆了一下,想了想,道:“拜师礼就是拜师的礼物。”
朱厚照在雨中淋得一身湿透,气呼呼地踹了刘瑾一脚,道:“谁不知道是拜师的礼物,本宫是问你这拜师礼都要准备些什么?”
刘瑾故意哎哟一声,以博得朱厚照的同情,随即笑嘻嘻地道:“这个奴才知道,许多百姓人家要拜师,都是提着几斤腊肉去的。”
“腊肉?太寒酸了一些吧?”朱厚照托着下巴,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才又道:“不如这样,你去叫人采买一千斤腊肉来,本宫今次是正儿八经的拜师,当然不能学寻常的百姓,自然越隆重越好,别人一两斤腊肉,本宫就要比他们多一百倍、一千倍,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第五十六章:太子,你被人坑了
东宫彻夜灯火通明,朱厚照指挥若定,下头几个太监却被他指使得团团转,拜师礼要穿什么衣衫,名刺里该写什么,这一些都要预早准备。
朱厚照虽然师父无数,从太子太傅到太子少傅、侍讲学士,以至于寻常的武师,可是真正行了师礼的却是没有一个。现在好不容易上了心,彻夜不眠,好不容易地等到曙光初露,就已是等候不及了,点选了一些信得过的人,都换上了寻常的衣衫,朱厚照在前骑马,其余人都是驱车尾随。
温府这边,一大清早大门便被人急促地拍开,门房揉着惺忪的睡眼,首先看到的是个浑身锦衣的少年,少年身后,有六七个人将他拥簇在一边,少年嘻嘻笑道:“柳百户在不在?”
门房把头探出去,往街面上张眼一看,不禁咂舌不已,外头停驻着七八辆大车,车里不知装着什么,这些人很像那些走货的商队,只有在城外的官道才能看到。
“公子是……”
“哈哈,鄙人厚照,是来拜师的,快去通报,就说门生厚照特来拜谒,这是我的名刺,你去交给我师父。”朱厚照显得神采飞扬,笑嘻嘻地递过自己的名刺,门房半信半疑地接过,只看到上头写着弟子厚照敬上几个字。
“居然用的还是大红名刺……”门房咕哝一声,须知大红的名刺只在官员之中流行,可是瞧这些人的派头,更像是商贾多一些。不过他也不敢多问,连忙通报去了。
柳乘风这时候刚刚起来,门房在外头低声敲门,把朱厚照的事说了一遍。
温晨曦趿鞋下地,笑道:“拜师?夫君什么时候也收徒了?”
柳乘风听到那门房说到七八辆大车,心里头就乐开了花,心里说,这一下想低调都不成了,原来收徒也可以是一门生意,好,将来要继续努力,一定要生意兴隆。
柳乘风连忙换了衣衫,对着铜镜摆出几个高深莫测的姿态,感觉自己居然还真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样子,温晨曦在边上莞尔笑起来,道:“这样子真像蒙学食古不化的先生。”
柳乘风嘻嘻一笑,满足地道:“我们一道去,说起来你现在还是师母呢。”他一面叫门房请朱厚照到大厅去等候,一面和温晨曦启程,到了大堂这边,寻了以往温正坐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叫人斟了茶上来,柳乘风不禁埋怨:“这么早人就来了,这也太性急了一些,往后要好好敲打一下,修身养性才是道理。”
温晨曦也觉得好奇,想看看这徒弟的样子,笑呵呵地道:“弟子还没有拜入门下,就已经想着如何敲打了……”
柳乘风心里说,做人要厚道,人家备了大礼来,总不能收了钱不办事吧,这是人品问题,你家夫君很厚道的。
正说着,朱厚照孤身一人进来,他今日身穿着二色大红箭袖,蹬着青缎粉底小朝靴,这样打扮,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一对浓眉下的眼睛看到了柳乘风,忙不迭行礼道:“恩师在上,弟子厚照有礼。”说罢,又乖乖地到一边,斟了茶奉给柳乘风喝,等发现了温晨曦的存在,才笑呵呵地问:“师父,这是师母吗?”
温晨曦笑着向他点了个头。
朱厚照精神一振,道:“师父好,还白捡了一个好师母,师母,我给你斟茶。”
温晨曦不禁莞尔笑起来,连说几个好字。
朱厚照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师父,礼单我都带来了,请师父过目。”说罢掏出一张单子,得意洋洋地要递过去。
柳乘风可惜自己没有胡子,只好瞪眼了,大义凛然地道:“礼单是什么?拜师也要收礼的吗?别人兴这一套,为师却是深恶痛绝。”他用一副很傲然的口吻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难道传道授业也要收人礼物吗?拿回去,为师不稀罕!”
朱厚照呆住了,呐呐地道:“我……师父……”
柳乘风便给他台阶下,连忙道:“罢了,你既然送来,好歹也是心意,总不能叫你带回去,否则让你的面子也不好看,往后可不许这样了,为师和别人不同的。”
朱厚照笑起来,道:“是,是,师父果然是高人,武功好,武德也好。”
“对。”柳乘风飘飘然了,道:“德行很重要,你要是能学到师父的一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柳乘风一面说,一面接过礼单,就在放目过去的一刹那,他的笑脸僵住了,腊肉一千斤,桂圆三百斤、芹菜三百斤、红豆五百斤、莲子五百斤、枣子八百斤……
这……
按道理来说,拜师确实应该送这六礼的,只是这都是小户人家的礼仪,一般对大户人家来说,往往拿了这六礼意思意思也就是了,真正的大头是金银玉器、绸缎瓷器什么的,可是现在……
“夫君……夫君……”温晨曦见柳乘风脸上有异,低唤几声。
柳乘风回过头神来,若不是有温晨曦在,他非要发飙不可,可是现在嘛……
柳乘风露出熙和的笑容,平易近人地对朱厚照道:“这礼物太多了,为师不收礼的,不过你既然送来,为师也不能拒绝,不过今日拜了师,为师倒要问一下你的喜好,这样才能因材施教,我问你,你最喜欢做什么?”
朱厚照眉飞色舞的道:“强棒拳脚、行军布阵。”
柳乘风又问:“你最讨厌什么?”
朱厚照露出痛苦之色,道:“最讨厌看书识字,一见书本顿觉头大如斗了。”
柳乘风一拍手道:“好,太好了,为师已经想到了教导你成才的办法了。”心里很阴险地想,你怕什么,我就教你什么,叫你什么不好送送腊肉。
朱厚照眼睛一亮,道:“好极了,不知今日教什么,是不是先教王八拳?”
柳乘风站起来,道:“这个待会儿再说,时候不早,先去百户所,你先在外头等着,我和你师母还有话要说。”
朱厚照嗯了一声,乖乖地去了。
柳乘风对温晨曦安嘱道:“待会儿给你二叔、堂舅这些人每人送十斤腊肉、五斤芹菜、枣子、红豆、莲子、桂圆去,就算这是我的心意,自家人不要客气。”
温晨曦好奇道:“夫君怎么突发奇想送这些?再者说这东西也不稀罕,只怕送出去,人家反而说我们小气。”
柳乘风便拿礼单给温晨曦看,温晨曦看了,不禁笑起来,道:“你这弟子真有趣,嘻嘻,好吧,我这便送出去,否则到时候怕要坏了。”
柳乘风大模大样地带着朱厚照出了门,后头跟着十几个护卫还是很拉风的,这也算是柳乘风的免费保镖了,柳乘风心里有疑,一路问朱厚照道:“你是谁家的子弟?怎么这么阔气?连出个门都这么多人看着?你看为师好歹也是朝廷六品大员,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那是因为师父你为人朴素,不喜张扬。”朱厚照拍马屁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多半是从身边那些伴伴口里学来的,这一记马屁拍得柳乘风很舒服,让他一时也忘记了再追问他刚才问朱厚照的问题。
“有前途……不过看在腊肉和芹菜的份上,为师还要阴你一把才成。”柳乘风心里想着。
等到了百户所,柳乘风叫朱厚照带来的随从全部在外头候着,自己则带着朱厚照进百户大堂,吩咐了王司吏一些公事,又过问了老霍招募帮闲的状况,才慢吞吞地喝了口茶,让朱厚照坐下。
“师父,我要学王八拳,不知那王八拳有什么口诀?又有什么要点没有?”
朱厚照是急性子,一见柳乘风空下来,便激动地要学拳。
柳乘风压压手,语重心长地道:“厚照啊,你师父这绝世的拳法要学出来可不容易,首先呢,要先筑基……”
“筑基……”朱厚照犹如干枯的小草,贪婪地吸收着养分。
柳乘风道:“就比如这王八拳,要想略有小成,这第一就是筑基,就是打基础,第二步是练皮,第三步是炼骨……”
朱厚照不禁咂舌,心想原来一个王八拳就有这么多道道,不容易啊不容易!
不过柳乘风所说的功法和寻常武师不同,反而更加深了朱厚照的信念:“这才是真正的高人,才是真正的绝世武功,本宫真是遗憾,只恨本宫不能提早认识师父,否则也不会将时间荒废在那些三脚猫的功夫里。”
第五十七章:厂公
“师父,这就是筑基?”朱厚照很悲催地握着笔,眼眶里含着泪水,这笔在他手里宛若千斤重担,握着笔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柳乘风坐在边上喝茶,正色道:“没错,这就是筑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读书识字就是筑基,等你略有小成了,心志磨砺得坚不可摧,师父再教你劳其筋骨、练皮炼骨的法子。还有,不许偷懒,这一篇论语今日先抄一遍,边抄还要边记,否则师父这独门的王八拳,你永远也别想学成了。”
柳乘风的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朱厚照哪里知道他这师父是借机报复?一边是最讨厌的读书识字,另一边却又是王八拳,朱厚照犹豫了一下,道:“好,我要发奋刻苦,一定要好好磨砺自己的心志,学成这神功,好传承师父的衣钵。”
朱厚照紧紧握着笔,正要抄录摊在桌前的论语,可是犹豫了一下,又抬起头来,期期艾艾地道:“师父……我……我不识字怎么记……”
“不识字?”柳乘风不禁呆了一下,这个徒弟的身家,柳乘风却是知道的,说是腰缠百万也不为过,单看他出门的随从,便能瞧出他非富即贵的出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识字?难道这家伙有爹娘生没爹娘教?谁家的爹娘这么不负责啊!
柳乘风心里腹诽了一番,倒是开始同情朱厚照了,想着这朱厚照虽然出身高贵,多半是庶子或者不受父母宠溺,对他的教育很是放任。他哪里知道,眼下这大明太子乃是自古以来一等一的顽劣,当今皇帝不知为他请了多少名儒教导,只可惜这朱厚照被逼着学了大半辈子,至今还是个半文盲,一篇论语居然有半数的字不认识。
朱厚照的顽劣,却是有本钱的,他是当今皇帝和皇后的独子,那些太子太傅、少傅、侍读侍讲们虽是才高八斗,可是人家不听,你能拿他怎么办?别说是几个太子老师制不住他,便是在当今皇帝面前,朱厚照照样敢上房揭瓦,这样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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