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话,朱佑樘自诩自己对那些文武官员还算不错,朱佑樘走的是以德服人的治国方策,只是他这个德,却是好心当作了驴肝肺,居然有人勾结乱党头上,这不但让整个问题更加严重,也让朱佑樘很是痛心疾首。
柳乘风道:“陛下何必难过,这世上总是少不了吃里爬外之人,连藩王都可以谋反,更何况是朝廷中有人居心叵测了。”
柳乘风的话说到了点子上,藩王可是朱佑樘的同宗,同宗兄弟尚且不能相容,更不必说大臣中有几个心怀不轨的了。朱佑樘深吸口气,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眼下当务之急,是把这个姓刘的人揪出来,这件事,还得你去办。”
柳乘风正色道:“陛下,要查办也容易,可是假若牵涉到了内阁六部,又当如何?”
朱佑樘知道柳乘风话里有话,冷着脸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柳乘风道:“能包庇的了朝廷钦犯的人,而且又能主掌那定弦和尚生死,这样的人,在这京师里头,至少是个顶尖的人物,以微臣的估计,此人大奸若忠,且身居高位,要查,只怕起来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可是每一个人的身份,想必都不简单。陛下让微臣来查,微臣若无专断之权只怕并不容易。”
朱佑樘深吸口气,道:“你是说,这姓刘的同谋,极有可能出现在内阁和六部。”
柳乘风道:“微臣也不好说。”
朱佑樘脸色凝重:“若当真如此,事情只怕就更棘手了,你说的没有错,若无专断之权,怎么能把这乱党查出来,好,朕今日向你许诺,这京师里头,自朕以下,你都可以暗中监视,一旦查出来这乱党的身份,无论是谁,朕都决不姑息。闹出了任何事,这后果都有朕为你担着,你只管放手去查就是。”
听了柳乘风的话,朱佑樘更显得忧心忡忡,诚如柳乘风所说,这个人地位越高,将来引发的乱子就越大,他绝不可能放任一个明教的余孽,混在朝廷的中枢,所以无论柳乘风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愿意答应。
朱佑樘继续道;“你若是人手不够,朕可以让京卫衙门协助你,亲军各卫,你都可以暂时动用,这事儿,朕会和亲军都指挥使打个招呼。”
单纯让柳乘风单枪匹马地去查是不成的,若是真的牵涉到了内阁和六部,单靠现在的锦衣卫也不成,要知道,内阁和翰林的一些值房可都在宫里,没有亲军十二卫协助,是不可能成事的。
这等于是把整个京师的近半军马,全部交给了柳乘风,虽说只是名义上,却也看出了朱佑樘对柳乘风的信任。
这个案子,还非柳乘风来查不可,换了别人,还真未必敢动这天大的案子。
朱佑樘有了决定之后,不由吁了口气,随即又道:“上高王暂时已经圈禁,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勾结明教,行刺于朕,朕绝不轻饶。”
柳乘风纠正朱佑樘道:“陛下,上高王不是要刺杀陛下,他还没有这个胆子,他要刺杀的目的是微臣。”
朱佑樘阴沉着脸:“勾结明教就是死罪。”
柳乘风知道朱佑樘这时候是在气头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陛下莫非现在就有了平叛的打算。”
他一句话,把朱佑樘问的哑口无言,这时候平叛,实在不是最佳的时机,尤其是在京师里还有乱党的情况下,而明教之所以借着上高王闹出这么一幕丑剧,也正是想嫁祸宁王,让朝廷和宁王及早拔刀相向,若是自己真把宁王逼反了,岂不遂了乱党的心愿?让他们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朱佑樘不客气的冷哼一声,道:“这件事朕不管了,上高王的案子,你去审吧,要好好的敲打,让他长长记性。”
柳乘风立即来了兴趣,道:“陛下,这敲打是大棒子提起来轻轻落下,还是一棒子打个半死不活?”
朱佑樘哑然,道:“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拿捏分寸就是。”
朱佑樘喝了口茶,才想起柳乘风如今刚刚新婚燕尔,自己板着个脸,未免也太不合适了一些。于是换上了一副和蔼的样子,道:“你刚刚成亲,朕原本是想让你歇一歇,可是眼下的局面你也知道,朕只能把这些事托付给你去办,你立下的功劳,朕都记着,待什么时候把朝里的乱党同谋拿住,朕一并奖赏。”
得,自己这一桩功劳,算是白立了。
柳乘风心里叫苦,原来赏赐还可以这样的,留着下次一起赏,可要是没有下次,那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不过柳乘风大致也知道了朱佑樘的心思,自己还太年轻,现在重赏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他忙大义凛然地道:“微臣不求赏赐……”心里却忍不住地在呐喊:“随便赏几十万两白银也好。”
朱佑樘赞许地点点头,道:“很好,来,坐下喝口茶,说了这么多公事,倒是显得朕太苛刻了,是了,你新搬去了侯府,可还住的惯吗?若是缺什么,尽管和朕来说。让月洛去和张皇后说也是一样。”
柳乘风笑吟吟地道:“还真缺点东西。”
朱佑樘原本只是客气一句,毕竟是长辈,他的子嗣本来就少,因此对亲情格外的看重,朱月洛好歹也是他的养女,总不能不闻不问。
他不禁打起精神,道:“不知缺什么。”
柳乘风道:“侯府的库房里空空如也的……那个……若是有点黄金白银什么的把那空荡荡的库房堆满……”
朱佑樘打了个哈哈:“朕乏了,你说的事下次再议吧……”
第四百六十一章:父女无情
正午的时候,宫里留了午膳,用过膳食之后,柳乘风与朱月洛一道出宫,乘了车马直接取道鸿胪寺,去见周王去了。
柳乘风对大明朝的藩王其实并没有多少的好感,这些藩王有贪婪无度的,有老谋深算的,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周王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此前朱月洛以宁王养女的名义下嫁,周王几乎是不闻不问,可是等到宫里将朱月洛敕命为公主,便一下子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匆匆地就来了。其势利眼色可见一斑。
所以柳乘风这一趟陪着朱月洛去见周王,只当作是一个礼节而已,意思尽到了也就是了,反正以后一个在开封,一个在京师,多半也没多大机会再见。
坐在车里的朱月洛却显得有些莫名的紧张,柳乘风看出她的不安,不禁用手搭在她的柔荑上,朱月洛感激地看了柳乘风一眼,抿抿嘴没有说话。
到了鸿胪寺,柳乘风先是下了车,随即扶朱月洛下来,门口的差役认得他们,连忙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周王朱勤熄笑吟吟地走出来,他的皮肤保养得极好,女儿这么大,他却还是显得很是年轻,伴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柔媚的女子,这女子穿戴着王妃的礼服,举止很是轻佻,瞥了柳乘风一眼,掩口失笑,娇声道:“啧啧……原来这就是驸马,月洛这小妮子竟是许了这么个如意郎君,倒也不错。”
她的手搭在朱勤熄的肘子上,朱勤熄不由显得有些尴尬,只朝柳乘风点点头,道:“久闻廉州侯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俊才,好,好得很。”
他目光故意不去看朱月洛,按道理,朱月洛现在是公主,周王夫妇二人应当给朱月洛行礼,可周王和这妖媚的周王妃显是忘了这礼仪,反倒是朱月洛福了福身,道:“见过父王,见过母妃。”
朱勤熄刚要答应,一边的周王妃却是娇笑道:“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这礼,臣妾可不敢当。”她这么一说,颇有些不领情的意思。
柳乘风只是冷眼在边上看着,倒是没有说话,说白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没必要搀和。
朱勤熄也是觉得尴尬,于是勉强笑了笑,道:“站在这儿说话岂不是慢待了贵客,走,进屋里说话。”
到了朱勤熄下榻之处的厅堂,朱勤熄和周王妃不客气地坐在座上,随即让人添了座椅,柳乘风和朱月洛坐在下座。
仆役们斟上茶来,周王妃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话来:“这京师似乎也没什么好玩的,虽是比开封热闹,可开封该有的东西也不缺,从前呢,总是想来看看,现在看了,反而觉得无趣了。”
朱月洛是何等聪明之人,周王妃口里虽是絮絮叨叨着京师玩得没意思,可是另一层意思却是说,自己的这个父王和‘母妃’可不是特意跑来京师看她这女儿下嫁的,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来游玩的。
这一句话,实在太伤人的心,惹得柳乘风的眼眸不由眯了起来,眼眸中掠过很明显的不悦。
连朱勤熄也觉得王妃说的话太过分了些,干笑一声,道:“这也未必,毕竟是月洛出嫁,我们来看看,心里也是满足的。月洛,你如今嫁了人,又敕封了公主,虽说和咱们周王府再没了关系,可是父王见你嫁了个好人家,也是高兴,往后你入了廉州侯的门,要相夫教子,夫妇之间相敬如宾才好。”
这才像句人话。
朱月洛连忙道:“父王教诲,月洛不敢相忘。”
周王妃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随即看看柳乘风,道:“听说廉州侯从前是个革了功名的秀才,啧啧,一个白丁能有今日也是难得,就是在开封的时候,本宫也听说过你呢。”
柳乘风淡漠地道:“我和王妃娘娘倒是有一点相同。”
周王妃不禁笑着追问:“哦?那说来看看。”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我和王妃都是白丁出身,我能有今日是上天的造化,王妃岂不也是如此?”
周王妃的脸上瞬即变得冷若寒霜起来,她确实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蒙周王的宠幸才有的今日,从前朱月洛的母亲在的时候,她不过是个通房丫头,方才她不过讥讽柳乘风是个革了功名的秀才,谁知柳乘风这家伙直接揭了她的短了,偏偏这家伙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反倒让周王妃觉得颜面大失,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提起她的身世。
不过柳乘风这个家伙来头似乎也不小,这里也不是开封,不是她周王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地方,她只能忍着怒气,只是语气明显冰冷了几分。
随即,周王妃的目光落在朱月洛的身上,柳乘风是朱月洛的丈夫,既然治不了柳乘风,拿朱月洛出出气也是应当的,从前的时候,周王妃可没少折腾朱月洛。
“月洛,你来鸿胪寺到底所为何事?你如今摇身成了凤凰,这可不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否则会有人说闲话呢,说咱们周王想着攀高枝,巴结公主殿下的。”
这句话实在恶毒无比,连追带打,这是准备要赶人了。
朱勤熄明显对这位王妃有一些惧怕,居然大气不敢出,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朱月洛此刻心思复杂,其实这位‘母妃’的冷嘲热讽,她早已习惯了,什么事听得多了见得多了,就会渐渐淡漠,她深吸口气,道:“我这一次来见父王、母妃,一是探望一下,这其二也是有事要和父王相商。”
朱勤熄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尴尬地道:“不知有什么事要和为父商量?”
朱月洛看了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的周王妃一眼,继续道:“我的生母仙去之后一直葬在下郊,父王也一直说这是陵寝尚未完工的缘故,可现在我听说王陵已经修葺好了,是不是该将母亲迁入王陵?如此,我这做女儿的也安心一些。”
朱勤熄的脸色不由骤变。
每一代藩王从袭继了王爵开始就会开始为自己建设王陵,而王陵的修建是由工部和王府一起完成的,工部负责监督和制定规格,王府负责出具钱财,选择陪葬品。朱勤熄现在虽然在世,可是王陵也早就动工了。
而对死后的归宿对古时的人来说都是极为慎重的事,这不但牵涉到了古人对死后的寄托,更是名分和地位的象征。
朱月洛的生母死得早,那时候朱勤熄的陵墓还未修筑完毕,所以暂时不能安葬,一般情况下,在王陵修葺完毕之后,就要开始将王妃的骨骸置入王陵,将来等朱勤熄死后二人合葬一墓。
朱月洛提出来的这个要求也并不过分,说到底,不过是尽最后一点孝心罢了,母后死得早,总不能孤零零的一点儿名分都没有。
可是朱勤熄似乎一直都在拖延,虽然王陵已经修筑好了两三年,却从来没有提起过此事,而朱月洛此时提出,也难怪朱勤熄显得尴尬。
而此时,周王妃的脸色已经有些狰狞了,难怪呢,这小妮子果然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跑来这里是琢磨着这个事。
对现在的周王妃来说,那王陵该是自己的安寝之地,岂容原配的王妃染指?朱月洛现在出面为自己的生母讨名分,那将来她这继任的王妃死后葬在哪里?要知道,王陵里只有一个后妃的寝地,虽说按规矩,确实应当是原配的王妃入寝,可是周王妃却是万万不肯的。
“月洛……”周王妃的脸色变得格外的阴沉,阴阳怪气地道:“难得你有这么大的孝心呢,只是这事儿还得你父王拿主意,再者说了,你都已经是公主了,是皇后娘娘的女儿,怎么管起咱们周王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