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卓这一次,不摇头了。
“照你这么说的话,豫州呆不下去,那我们去青州、司州。实在不行,我们往南走?”
“岳父,豫州不接受我们。其他地方的世族。能接受我们?”
“那我们去哪儿?”
李儒不禁苦笑,觉得心里非常的憋屈。明明是打了一场大胜仗。怎么觉得似乎是战败了呢?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可是却不知道这个主意说出来,能否被董卓接受。而且。去什么地方,似乎并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事情,该如何筹谋呢?
就在这时,董俷噔噔噔跑了进来。
“父亲,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杀俘虏吗?”
薰卓一拍脑袋,“阿丑啊,你别来添乱了好不好。那些是什么人?是反贼,地地道道的反贼。你不杀他们,难道朝廷就会放过他们?弄不好,我们还会被牵连。”
“可是……”
没等董俷说完,李儒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
“阿丑,听姐夫的话,这件事你管不了!”李儒说:“就算我们放过他们,又如何安置他们?你也看到了,这些反贼已经不在是当初那种单纯地拿起武器走上战场的百姓。反贼自正月作乱,至今已经有四个月地时间。席卷南阳、颍川、陈留各地,可说的上是一群经过战阵地暴民。放了他们,万一他们再造反,你该怎么办?”
“这个……”
李儒的话,还真的就难住了董俷。
是啊,这些人能造反一次,就难保不会造反第二次。
虽然在董俷眼中,这些反贼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可乌合之众和乌合之众,也有不同。
一旦出了事情,那可是连自家老小都要赔进去的。
可不管吗?
薰俷又觉得狠不下心肠来。看着那些俘虏麻木的双眸中,却带着那令人心碎的期盼。
该怎么去做?
薰俷努力的回忆当初曹操是如何收拢青州黄巾军……
可他很无奈地发现,曹操收拢青州兵地时候,汉室尊严已经全无,朝廷的政令已经完全无法传达到地方。曹操可以在那个时候肆无忌惮地收拢反贼,可是现在……
“父亲,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说不定能想出办法来啊。”
薰卓和李儒相视一眼,非常无奈的苦笑摇头说:“阿丑,非是我们不给你时间,而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这么多反贼,而且你连破十一城镇,还压着几万反贼,多停留一天,都会让我们的粮草跟不上。如果粮草跟不上,我们地士兵怎么办?”
“那半天,给我半天时间,好不好……”
薰俷苦苦哀求,“父亲,给我半天时间,如果我想不出办法的话,就随你处置。”
李儒叹了口气,“阿丑,不是我们不给你时间,而是……这样吧,如果你能够在半天时间里给我凑足数万反贼三天的口粮,我就劝说父亲不动手。你可以想出来办法吗?”
“这个……”
“没用的,我和父亲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只是真的没有办法。”
“谁说没有办法?”
从客厅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紧跟着董铁带着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三个文士。其中一个人,抱着一个小孩子。
这三个文士看上去很疲惫,一个个衣衫不整。非常的狼狈。在他们后面,是一个年纪不小的老人。薰卓看到这老人地时候,竟觉得他有一些面熟,可又想不起来。
再后面,则跟着一群武将。
其中两人面目狰狞丑陋。一个面如淡金,虎目中隐隐有黄芒闪烁。一身盔甲,沾满了血污。而另一人则是红脸鹰目,双眸显出碧色。一头披肩黄发,拄着一把沉重的铁蒺藜骨朵。两人的身上都有或轻或重的伤,但看上去又并不是特别的严重。
薰卓一看这些人。心道:他们怎么进来了?
正奇怪这是何方神圣,却听董俷一声欢叫:“大哥。三弟……你们,你们还活着!”
跑过去。和那两个丑汉子抱在一起。
薰卓和李儒相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找什么样的朋友。古人果然是诚不欺我。
当先文士拱手,“在下南阳太守,秦硕!”
“啊!”
薰卓和李儒吓了一跳,连忙绕过桌子。和秦硕见礼。
抱着孩子的文士则微微一笑。“在下襄阳鹿门山人,庞德公。见过左中郎将。”
“荆州蒯良,见过大人!”
这三个人一报名,着实震撼了一下董卓和李儒。
蒯良。小有名气,还担不得太大地名气。可那庞德公,可是连大将军都佩服的人。
李儒自然知道,这庞德公地来头。
连忙上前行礼道:“学生李儒,见过庞公!”
“你们……”
薰卓想要询问秦硕的情况,哪知秦硕却恭敬地清楚身后的老者,“左中郎将大人,这位是大将军的父亲,何真何老太爷。”
何进的老子?还活着?
薰卓心说:怪不得觉得这老家伙眼熟,原来是何遂高的老子。果然,什么老子出什么种。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还是颠颠的过去给何老太公行礼。
老太公很疲惫,“左中郎将不用多礼,老朽不过是一白身,怎当得起您这大礼?刚才在外面,听俷公子为那些反贼求情。老朽说实话本来不想管这件事,但俷公子与我曾有救命之恩……老朽只要一句保证,那些反贼不再起复,老朽当担保之。”
薰卓很震撼,看了看李儒,又看了看董俷。
这孩子怎么是个闷葫芦?救了何老太公这件事,居然连听都没有听他提起过。
实际上,不是董俷闷葫芦,而是理解的差异。
何老太公认为董俷留在宛县,苦战反贼后,又冲出重围是因为保护他地缘故。而薰俷呢,只是觉得他到宛县不过是恰逢其会。说穿了,是为了自保,而不是为别人。
至于庞德公,则以为董俷这样做,是忧国忧民,实乃大汉忠良。
反正三个人三个想法,又都不去说破。自然就会产生了一种非常美丽地误会出来。
感觉到老爹的目光,董俷也有点莫名其妙。
但何老太公既然说出了口,他想了想,也没有解释。就让这个误会,继续美妙地存在下去吧。
“这个嘛……”
薰俷可不敢夸海口,保证反贼不再起复。
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庞德公,庞德公想了想,突然说了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什么意思?
“俷公子宅心仁厚,实大善人也。可反贼虽说是受了蛊惑,却也不免有居心叵测之人混杂其中。依我看,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久闻凉州地广人稀,又有羌人时常作乱……不如这样,可命之戌边。当年皇甫规曾有献策以收拢流民,与羌人混居,慢慢同化他们,平定凉州的羌乱。只是凉州苦寒,人们不愿迁移,故而难以成计。”
薰俷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庞德公地意思。
“不错,这些反贼也是经历过战阵的人,令其戌边,一方面可以增加边军的战力,二来可以增加凉州汉人的数量。此乃一举两得的好事,父亲,您就同意了吧。”
何老太公说:“老朽可以请小儿代为求情。”
这已经老太公给了董俷天大的面子,虽没有保证一定能成功。却也算是一个承诺。
老头子有这种想法,也有为自己考究的因素。
年纪越大,就越是怕死。能活数万人性命,也是一场功德。
说不定恩泽子孙,让老何家的气运更加长久。而且,也算是还了董俷一个人情。
李儒一蹙眉,“可现如今关键在于……粮草。”
秦硕说:“南阳虽然遭受洗劫,可一两天地口粮还能凑足。荆州素来不缺粮草,只要能撑过这几天,我愿邀请荆州大族。捐些粮草出来,以供这些暴民迁移凉州。”
这里面。同样也有秦硕的计算。
南阳土地肥美,人口不少。而且经历洗掠之后。各方面都要重建,需要大批的粮草。聚集在南阳的反贼,有七成是本地人。以安置暴民为借口,正好可以敲那些大族一笔……一为保家安民,二可以把空出来的土地卖出去,还能还董俷一人情。
到时候,只需要支付一小笔钱粮。就能换来更多的物资。还不沾麻烦,何乐不为?
这一转眼的功夫。大厅里的人就转了无数个念头。
就连董卓和李儒也在盘算着如何从中赚取好处,唯一没有考虑这些的,除了庞德公之外。也就是薰俷一干人。
见此事已经有了眉目,董俷的心事也算了结。
只要这些大人们能点头,具体如何操作,就不是他要去考虑地事情了。
当下也不想再呆在客厅里,看老大人们相互算计,勾心斗角。上前告了个罪,拉着典韦和沙摩柯就走。这时候庞统迷迷糊糊的睡醒了,看见薰俷,立刻挣扎着从庞德公怀里下来,张开手臂,奶声奶气地叫喊着:“大阿丑,大阿丑,过来抱抱!”
薰俷很无奈,庞德公很尴尬。
倒是董卓有点奇怪,“庞公,为何唤我那犬子大阿丑?”
庞德公说:“这件事……我这侄子,因相貌缘故,小名为阿丑。不成想俷公子也说他的小名叫阿丑……所以他称俷公子叫大阿丑,而俷公子则称呼他做小阿丑。”
客厅中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薰卓又开始盘算,我家阿丑和庞家地阿丑……不晓得能否把庞德公拉拢过来呢?如果得到庞家的支持,想必那何遂高也不敢在轻视我。恩,此事倒也值得谋划一番。
和李儒看了一眼,都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薰卓笑道:“既然如此,阿丑,你就带着小阿丑去玩儿吧!”
薰俷这心里面窝囊的要死。我这么大的一个人,却要我带着这么个小鼻涕虫玩儿?
嘿嘿,老爹,你又想算计别人。
殊不知,庞德公这种人物,又岂是你能算计的了?
当下抱起庞统,四丑嘻嘻哈哈的走出了客厅。庞统非常过分地骑在薰俷地脖子上,手舞足蹈的哈哈大笑。看着那身高足有九尺地董俷,却被个小孩子骑着,众人不禁再次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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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的府衙外,有一帮子人聚集在一起。
薰俷走出来一看,不禁乐了。都是老熟人啊……黄劭、马真、黄忠、徐晃、文聘、李严……
虽然一个个看上去都很狼狈,不过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薰俷上前和众人一一见过,和文聘相见时,就见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只是留下了一个蚯蚓似地疤痕。走起路来,腿还是有点瘸,不过精神上却已经没了当日的颓废。
宛县城内很破败,也找不到什么完好的房舍。
当下董俷带着众人出了宛县,和华雄说明了情况之后,一起来到了巨魔士的营地。
陈到、董召和裴元绍在看押俘虏,留守在巨魔士大营中的,只有韩德。
这家伙正光着膀子在大营的空地上练武,看起来昨夜的一场撕杀,并没有让他过瘾。
介绍之后,韩德听说徐晃也用斧,顿时跃跃欲试。
不过董俷阻止了他。看得出来,徐晃身上也有伤,想要比试的话,恐怕是很难。
薰铁和成蠡送来了酒水,然后默默的在大帐外守护。
薰卓这才找到机会询问众人这段时间的经历。原来,那一日董俷闯出联营之后,秦硕乘胜追击,确实取得了一个辉煌的战果,并且为宛县争取了大概十天左右的时间。
可十天后,卷土重来的黄巾军,更加凶狠的发动了攻击。
幸好秦硕缴获了不少的物资,总算是盯住了对方的反扑。但忽有一天,黄巾军的攻势停止了。秦硕虽然说不敢放松,可在精神上,总难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松懈。
数日后,南阳大雨。
对方掘开了淯水,把宛县城墙冲垮。
秦硕等人只好带着一千多残兵败将,其中有二百多五溪蛮人,一同撤出了宛县。
临走之前,蒯良提出了杀死张曼成的主意。
反正带着是累赘,又不能留给黄巾军。秦硕没有想到,正是张曼成的死,造成了张燕不得不拱手让出帅位的举动,更因此而遁走他乡。否则,胜负还难以预料。
逃出宛县之后,秦硕等人就躲进了距离宛县三十里外的深山中。
直到昨夜宛县大火,这才带着人出山,连夜赶到了宛县。不过此时,战事也已结束。
看得出来,大家真的都已经累了。
先是近百天的鏖战,然后又带着人东躲西藏,一个个都已经到了支持不住的地步。
如今,战事结束,正应该开怀畅饮。
黄劭和马真最先醉倒,而后是文聘、李严、徐晃也喝翻。董俷陪着黄忠三人一直喝道了天黑,总算让三个人心满意足的倒下。也略有些酒意,让董铁和成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