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和周秉昆都在沙发上扭过头来看,周秉昆摸了一下短胡子,嘿嘿笑道:“救死扶伤你说的那是华佗。现在当个医生都快被人骂死了,还谈什么尊重呀,做医生比去推销药品还要招人限。”王小川也笑着说:“柱子哥,你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好像我爸爸呀。”
王玉柱无话可说,悻悻地退回到厨房里,姑在王芫泽旁边切菜,听到客厅里周秉昆又在对王小川说:“你别听王玉柱瞎说,工作能不能得到别人尊重,这得看是什么时代,像我小时候那会儿,也是考虑着好好学习,将来做个让人尊重的工作的。可是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准还从这个A度考虑工作呀,就算是你爸爸的工作,在现在这个时代也不过如此,你去研究所看看挣钱的净是腐败的人。”
这些话里提到了研究所,让王芫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王玉柱把刀往案板上一放,又大步走出了厨房,对周秉昆说:“周秉昆,你得实事求是呀,你小时候哪里有你说的那个理想呀”还敢说好好学习?工作能不能受人尊重,那得看人,得看是谁在做这个工作,小川和你不是一样的人你不要再给小川乱讲了。“周秉昆辩解道:’,我,时候不好好学习,不代表我没有高尚的理想。呀。‘,王小川笑道:’周大哥你不好好学习你的理想应该叫作梦想‘,周秉昆的辩解苍白无力微笑着拿起芙刀继续切菜王玉任看烈自己成劝地fTa了周秉昆的兴致。满怠地回到厨房,突然发觉王亢泽在不满地瞪着他。王芡泽指着厨房门命令王玉柱:”关上门“王玉柱关了门迷惑的问:”叔,怎么了’王梵泽不高兴她责备道:‘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周秉昆是我的客人我不许你在这样没有礼貌的和他说话 那时候王玉柱并不能真正了解王芫泽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什么程度,他最确切的、可真实把R。到的变化,是王芫泽在慢Lq消瘦眼前的王芫泽与他印象中的老人不同,王芫泽还不是老人,不会因为病痛而清绪黯然,也不会因为时日无多而愁眉苦脸,仍是性格开朗,思维清晰爱说爱笑,像往常一样地做各种各样的饭,收拾房间,和他一起去上班下班,像往常一样地看报纸关注天下大事这让王玉柱心存一丝侥幸,每次想到王亢泽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总被自己脑中杂乱的想象打击得意志消沉、紧张绝望,如果是一个人在外面,他会急切地赶回公司或者赶回家,可是看到的真实的王亢泽仍是神采奕奕的、笑容满面地迎接他,让他又有一丝疑惑,似乎这仍然是一个健康的王亢泽,离去的那一天尚遥不可及于是在王亢泽面前他仍然是以前的那个王玉柱,除了催促王芫泽吃药、出于安全的考虑限制王芫泽的各种活动外,精神状态并没有大的变化,乐于按自己的喜好来安排王亢泽的生活,喜欢和王亢泽在口头儿上较劲,喜欢把王艾泽带在身边,抱上袍下地像抱着一个大孩子两人那一天说起周秉昆的时候,王玉柱很感意外,立刻不乐意地问王芫泽:“怎么周秉昆现在成了你的客人了,他来家里是为了来看我。”“不全是吧。”王亢泽转过身去继续炒菜一边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有一部分目的是来看我。”
于是周秉昆再来家里的时候,王儿泽就陪着周秉昆说很多话,而以前王儿泽总是叮嘱王玉柱陪着周秉昆。王亢泽陪着周秉昆天南地北地聊,充满兴趣地听周秉昆大讲特讲自己对各种问题的看法王儿泽不否定,不追问,用一双睿智的眼神笑吟吟地打量周秉昆,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地看透了眼前的这个人有一天两个人在家里,王儿泽对王玉柱说:“你有没有看出周秉昆有个大优点,他可以维持着一个不幸福的婚姻,依然开开心心地生活着。”王玉柱问:“这是什么优点呀?”“对你来说是优点”王儿泽笑着说,“柱子,你有点儿爱走极端。” 王玉柱不做声地转身走开,去了洗手间。王亢泽把轮椅摇到洗手间外面,隔着门向里边问“柱子,我说你有点儿爱走极端,你没有生气吧?”王玉柱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出来,说“没有,你说的没错。”停了一下又说:“但是你把我说得不如周秉昆,我不愿意。”王亢泽等在洗手间外面,看到王玉柱推门出来了,就望着他笑。王玉柱拿了水壶去阳台上浇花,王亢泽就摇着轮椅跟在后面,王玉柱出了阳台的门,转过身来对王芫泽说:“叔,你不能来阳台”王亢泽就乖乖地在窗帘这边停下来浇花的时候,王玉柱对王儿泽说:“维持着一个不幸福的婚姻,依然开开心心地活着,叔,这个优点你也有呀。”王亢泽呵呵地笑,回答道:“我不如周秉昆,他比我开心。”王玉柱说:“他是傻。”王儿泽仍然呵呵笑,说:“傻不一定就是缺点,生活又不是做算术题,傻一点儿什么都不影响,说不定反而是好事。”王玉柱问:“叔,你干吗非要在我面前夸周秉昆”王亢泽说:“我就是说给你听一听,帮助你改变一下对周秉昆的印象,免得你看到他的时候心烦。”
王玉柱从阳台走回来,看到王亢泽还是坐在轮椅里笑着望着他,也笑了,俯下身去把王芫泽的身体从轮椅里抱起来,坐到沙发上去,把王儿泽放在腿上,抱在怀里。他望着王芫泽的脸,笑着说:“不管你说我什么我都没有办法,准让你笑得这么好看呢。”他让王亢泽枕在沙发扶手,把王亢泽的脚放在怀里揉,想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了解周秉昆比你了解的多,我对他的看法比你全面。”王芫泽笑道:“人都是清绪动物,了解的多不代表结论正确,我经常在你耳边说周秉昆的优点,不怕你不改变。”王玉柱无奈地道:“服了你了。”用力捏了几下,王芫泽急忙说:“轻点儿柱子,你把我捏疼了。”
渐渐地,王玉柱发觉王芫泽越来越容易犯困,只要有几分钟静默的时间没有人和他说话王儿泽就有可能睡着,随时,随地。在车里睡不着,一颠簸就醒,可是很快又低垂着头犯迷糊。王玉柱握着他的手喊:“叔。”把他喊醒,担心地说:“你不能在车里睡,碰到头了怎么办”帮他系紧了安全带,可是看到他似乎确实是疲倦了,迷惑地问:“你怎么会这么困呢?要不以后我开公司的商务车吧。 ;;你可以在后边的折叠床上躺着睡,王梵泽说:”别,困倦的“伸手给王玉柱,让王玉柱捏着,说:”我就想坐在你旁边。你和我聊天吧,聊天我就不会困了在王玉柱的办公室里,王芫泽更容易睡着,坐在轮椅里看报纸,看着看着就歪着头小声地打呼噜。有时候王玉柱还在和员工谈事清,不忍惊醒他,就压低声音继续交代工作。一个员工关心地问:“王叔是不是应该在家里多休息呀?”王玉柱很担心,看到王芫泽歪在轮椅上睡觉的样子,他会蓦然心惊地觉得王芫泽很孤独,于是有空闲了他就推着王芫泽的轮椅四处走,去伐老赵和以前的其他熟人说话。他推着王芫泽在公园里散步,秋天了,秋风吹得落叶成堆,风大了一点儿,就有灰尘和枯叶袭过来,王芫泽举起手挡在脸前躲避,王玉柱急忙用衣襟护住王芫泽的脸。他看到王芫泽眯着眼抵御沙尘的表清,头顶上发根斑白他买了m。子给王芫泽戴上,王亢泽依然望着他笑,可是他有种彻骨的伤感:王芫泽老了晚上的时候,王亢泽越来越无法陪着王玉柱把新一司看完,坐在王玉柱的怀里看了几分钟王玉柱就会感觉到怀里的这个身体已经坐不稳了,正在一点点地陷入沉睡。王玉柱就轻轻地把王芫泽的头扶起来,摸一摸脸颊,捏一捏嘴巴,又拧鼻子又揉耳朵的,还伸手下去到王芫泽的短裤里捏鸡鸡,都没用,王儿泽清醒一会儿,和他说两句话,一旦停顿又会沉沉睡着。王玉柱把王亢泽小心地放倒在床上,望着王亢泽睡觉的样子,他会害怕,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他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有一天晚上他给王亢泽洗澡,手握毛巾在他身上搓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没有把王芫泽的干净内衣裤拿到洗手间来,就对王芫泽说:“叔,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王儿泽接过湿流浦的毛巾,头枕在浴盆边沿休息。王玉柱快步出了洗手间,去卧室打开衣柜,又打开抽屉拿王芫泽的内衣裤,然后关上衣柜,出了卧室,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可是一出卧室就听到洗手间里水声哗哗,不像是在洗澡,而像是在挣扎。王玉柱惊惧地冲进洗手间,看到王亢泽刚刚从浴盆的水里直着腰坐起来,扶着浴盆边沿不住地打喷嚏,一只手拿着湿浦浦滴着水的毛巾慌不迭地擦眼睛。 王玉柱急忙扶着王芫泽做好,接过毛巾,拧干了给王亢泽擦眼睛,让他睁开眼,着急地问“怎么回事?”王亢泽尴尬地笑着解释:“我刚才差点儿睡着,一迷糊,不知怎么就滑到水早了。”
这件事让王玉柱发愣了好几天。他不去公司了,在家陪着王亢泽做家务,只要看到王儿泽在轮椅里低着头犯困,他就凑过去,蹲下来轻声地唤:“叔。”王芫泽“嗯”了一声醒过来,回应道:“柱子。”王亢泽望着王玉柱笑,那些笑容,在那些从天空经过窗口投射进来的日光中,带有一种渐渐没落的光辉王玉柱藏起心中的难过,微笑着对王儿泽说:“叔你想睡觉呀,我陪着你睡吧。”
他陪着王儿泽睡了一个白天又一个白天他没有开灯,怕影响王亢泽的睡眠,于是房间里暗暗的,静静的,窗外是沉默而遥远的、永恒而不死的天空。王亢泽像在夜晚一样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穿着背心短裤,像个孩子一样地蜷缩着,均匀而温暖的气息一阵一阵地袭在他的脸上他抱紧王儿泽的身体,睁着眼望着幽暗的房间,倾听着寂静中氰氢着的命运的声音。他根本睡不着,也不会觉得时间过得缓漫,相反,他能察觉到光阴正在毫不留清地流逝,冷冰冰地越走越远他确定自己真的是感觉到孤独了,王小川不在家,在这个房子里他和王亢泽两人生活得像是一个秘密,没有观众,没有听众,没有熟人来关注,也没有陌生人来打扰他是很少有朋友的,除却生意上的交往,在他私人化的生活里除了王芫泽就是王小川。有时候他会疑惑这种孤辞,有时候,他望着王儿泽的脸,会猜测王亢泽会不会也因此而觉得他是个孤独的人,王扎泽自己会不会也觉得孤独。
于是他在这时刻想起了周秉昆,他渐渐觉得的确如王芫泽所说的那样,周秉昆的某些特点,对他而言确实是个优点,他过于敏感和执着,因而是脆弱的,而周秉昆从小就会为自己武装起一层坚实的外壳他L“想是不是王亢泽预料到什么了,他生命中的许多事,似乎王芫泽都能预先从容的准备好,当王梵泽说起周秉昆的优点的时候,他真的这么快就需要了。 他身体一动不动地抱着沉睡的王芫泽,一只手从床头的桌子上摸索到手机,拨通了周秉的电话。周秉昆在电话那头儿哈哈笑着喊:”王玉柱。“他听到周秉昆的兴奋,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周秉昆又喊:”王玉柱,说话呀。“他低声说:”周秉昆,你以后多来我家吧,我不骂你了。“周秉昆心无芥蒂在电话那头哈哈笑:”我才不怕你骂我呢。“又问:”王玉柱,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给我说这个?你的声音怎么那么小?“王玉柱不想解释下去,拿着电话一片沉默,周秉昆说:”好了好了,你不想说,那等我去你家之后再说吧。你挂电话吧,我等着周秉昆成了王玉柱和王芫泽最重要的一个朋友。周秉昆冒冒失失地融入了他们的生活中,热切而负责,来家里吃饭,帮忙做各种各样的事,和王玉柱一起陪着王芫泽去医院检查身体,周秉昆对王梵泽和王玉柱每天的生活了如指掌,经过王玉柱的公司时,总要去王玉柱的办公室看看,往往王玉柱和王梵泽都在,不出一次错。
假期里王小川要周秉昆带他去认识几个推销药品的人,只了解了解,又不是一定去做。周秉昆请示似的望着王芫泽和王玉柱,两人无奈默许了。周秉昆笑着对王芫泽说:“叔你放心吧,我也是个做爸爸的人,知道怎么教育孩子,这一点我比王玉柱懂。” 一连好几天,半上午的时候周秉昆开车来接王小川,带着他去认识一些推销药品的人,观察那些人如何工作。王儿泽总是不放心,摇着轮椅出去,费力地越过低矮的门槛,一直把周秉昆和王小川送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向王小川反复地嘱咐:“小川,多了解一些工作是对的,但是你现在是学生,学生有学生要做的事你去看看就行了,以后做什么工作以后再考虑”王小川说:“我知道,爸爸你回去吧。”
王儿泽不回去,目送周秉昆和王小川走进电梯,向他们挥手说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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