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柱很会按摩,按得王芃泽很舒服,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声不吭。王玉柱以为他睡着了,哪知又听到他在问:“你说要和我,还有小川,生活在一起,这可不是用来开玩笑的,你考虑全面了没有?”
“我什么都考虑过了。”王玉柱说,“我想象过十年了,还不够全面么?”
王芃泽低声说:“我想不明白这是好是坏。其实我也希望你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家里实在人太少了。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想成家了,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要坦白地给我们说。”
王玉柱扬起手,“啪”地一声轻轻打了一下王芃泽的屁股。王芃泽又羞又怒,说:“你……”用手撑着床要翻过身来。王玉柱把他按住了,继续给他按摩,一边笑道:“我打你是想纠正你一个错误。叔,这十年我明白了,你活得累,是因为你把别人看成傻子,你总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这也考虑那也考虑。其实你看不懂别人的内心,你自认为是应该在乎的事,别人不一定就看得重要,你做的过于多了,你这样是很容易做错的。”
王芃泽按着床,抬起身子来要和王玉柱理论。王玉柱离开他,去自己的床上把枕头和被子抱过来,丢在王芃泽的床上。王芃泽急忙问:“你干什么?床太小了躺不了两个人。”
“我躺着给你揉揉腰。”王玉柱笑着说,“床再小我也要在这边睡。”
王玉柱脱了衣服,在王芃泽的身后侧躺下来,一只手把王芃泽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地在他的腰上揉。
王芃泽问:“你刚刚说我做错了,你给我举个例子?”
“例子就是小川。”王玉柱低声说,“叔,你在小川面前过于小心了,小川和我以前很像,所以我知道,小川要的其实是关心。”
说起小川,王芃泽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这一回来,我发现小川还能露出笑脸,比在我面前好多了。”
王玉柱给王芃泽揉了一会儿腰,在他耳边问:“叔,舒服么?”王芃泽“嗯”了一声。王玉柱笑道:“那我以后天天这么揉,天天和你睡在一起。”
“那怎么行?”王芃泽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说,“那算什么?”
“我可不是十年前的我了,不是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王玉柱说,“我已经决定了,我就要这么做。”
他继续帮王芃泽揉着腰,望着王芃泽闭着眼睛的样子,悠悠地说:“我要做的事还多着呢,我要给你理发,给你洗澡,给你脱衣服,穿衣服,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以前不敢做的,现在我都要做。”
听到王芃泽渐渐有了鼾声,他停下手,又轻轻说道:“只有一件事我会等,直到你从内心里同意。”
他吻了一下王芃泽的耳根,用手轻抚着王芃泽的身体,像哄一个孩子似的,入睡了。
王玉柱说到做到,每天早上一大早就起床做早餐。王芃泽还未睡醒,王玉柱轻手轻脚地穿衣下床,院子里的黎明静悄悄的,其他住户都是一直睡到营业时间。
他在厨房里煎炸烹炒,热油嗞啦一响惊醒了许多人。第一天王小川从房间里跑出来,站在厨房门口看,好奇地问:“柱子哥,你在做早餐?”王玉柱扭头对王小川笑了一下。王小川又说:“多麻烦呀,外面卖的早餐不是挺好吃的么?以前都是我出去买的,这个院子里人都这样。”王玉柱说:“我这人就喜欢与众不同,他们去买,我就要亲手做。”王小川问:“你做的什么?还挺香的。”王玉柱让王小川走近了看,锅盖一掀,说:“煎饺。”王小川探头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王玉柱伸手去拍王小川的头,笑道:“这下你不说出去买早餐了吧,我做的比外面卖的好。”
王玉柱让王小川去看看王芃泽醒了没有,王小川就走到王芃泽的窗外,敲了敲窗玻璃,喊:“爸爸,起床了。”然后又回到厨房门口看王玉柱做饭。王玉柱看在眼里,平静地对王小川说:“我还以为你会进去你爸爸的房间里看看他呢。”这句话让王小川变得不高兴了,愣了一下,眼神冷冷的,说:“没你想的那么好。”扭头回房间去了。
匆匆忙忙把早餐做好,王玉柱赶紧去房间看王芃泽。王芃泽穿衣服比较麻烦,花的时间比普通人要多,此刻刚刚穿好鞋,拄着拐杖站起来。王玉柱看到王芃泽的皮带系歪了,把裤子拉扯得皱皱的,就蹲下来帮他重新系好,把衬衣整整齐齐地束在皮带里。
王芃泽笑王玉柱过于讲究了,说:“我天天坐在轮椅里,只要干净就行了,收拾这么整齐谁看呀。”王玉柱低声道:“小川看着呢。”
又严肃地对王芃泽说:“小川还是个孩子呢,有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爸爸穿得体面光鲜呢?你以前太不注意了。为了小川,你以后得注意自己的外表,到了周末我带你和小川买衣服去。”
第二天早上王小川又站在厨房门口看王玉柱做早餐。王玉柱开玩笑问他:“小川你真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是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早给你做早餐呀?”王小川说:“不是啊,奶奶以前也这样。”
说到老太太,王小川陡然一阵伤心。王玉柱急忙转移话题,说:“你看看你爸爸醒了没有,去房间看,帮爸爸穿衣服。”王小川本来听话地要去,一听还要帮王芃泽穿衣服,又站住了,向王玉柱抱怨道:“你有什么目的你就直接说嘛,真把我当小孩儿哄了?我知道你什么目的,可是许多事情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感受,你再这样催我,我就不吃你做的早餐了。”
看到王小川如此激动,王玉柱愣了愣,又笑了,说:“本来我没有什么目的,你这么一说倒让我自己也觉得有了。”他走过去拿擀面杖,顺手把王小川往外推,不耐烦地说道:“算了不说了,你再去睡会儿吧,早餐做好了我去喊你。”王小川说:“还睡什么觉啊,我早上起来是读英语的。”“你天天早起读英语?”王玉柱纳闷道,“怎么我回来两天了,却一点声音也没听到呢?”王小川说:“我一向这么读的,我不喜欢让别人知道我在做什么。”
第三天,王玉柱起床的时候看到王芃泽也醒了,正睁着眼睛望着他。王玉柱轻声说:“叔,你怎么醒这么早啊?你白天太累,就多休息会儿吧。”王芃泽没有说话。王玉柱扶着他的身体让他往中间躺了,帮他盖好被子。
王玉柱走到院子里,看见王小川房间里的台灯果然在窗帘后亮着,想必一定是在小声读英语了。王玉柱看了在心中暗笑,他打开厨房的门,拉亮灯,王小川听到声音,立刻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拿着英语课本。王玉柱笑着对王小川说:“这样也好,你读英语,我做饭,彼此可以做个伴。”王小川站在院子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你是一时心血来潮,我不相信你能坚持一个月。”王玉柱听到王小川的叹气声,有点儿惊讶,就问:“小川,你还小着呢,怎么就学会叹气了?”王小川不回答,举起英语书在凌晨的晨光里看。王玉柱又问:“如果我坚持了一个月怎么办,你能不能答应我做一件事?”王小川想了想,说:“只要和我爸爸无关就行。”王玉柱笑道:“这是我们两人在打赌,怎么会和你爸爸有关呢。如果我坚持了一个月,我要你早上的时候在院子里大声读英语,把睡觉的人都吵起来。”
王小川愣住了,拿着书的手垂在身体一侧,往后靠在墙上,沉默不语地望着王玉柱。王玉柱若有所思地继续说:“不过一个月后我们可能已经搬走了,这两天我看了几个房子,正在选呢。”王小川听到这种情况,就说:“那好吧,我和你打这个赌,一个月之内你不能中断一天。”
话音刚落就听到王芃泽的声音传过来:“小川,你这算是在读英语么?拿本书装模作样,这么不专心是学不到知识的。”王小川面无表情地把英语课本举到脸前。王玉柱在厨房里望着门外,看到王芃泽拄着双拐走过来。王芃泽说:“柱子,你每天那么忙,以后别再起这么早了。早餐嘛,以后我晚上多做点儿,早上热一热就可以。”
王玉柱看了看王芃泽,又看了看王小川,再看了看王芃泽,笑了笑,坚定地说:“不。”
王玉柱每天确实很忙,每天早饭后,他一定要开车送王小川去学校,然后整个上午都在外边。白天时间他倒是频频地回来,坐在茶叶店里,用手支着头,笑着看小惠卖茶叶,看王芃泽摇着轮椅来来去去地检查库存,联系进货,最初小惠觉得不好意思,站在柜台后尴尬得脸红红的,王芃泽注意到了,呵呵笑道:“小惠,不用担心他,这是我干儿子,是最没有危险的人。”王玉柱电话特别多,坐一会儿就得出去,午饭和晚饭多数都在外面吃,好几次满身酒气地被人送回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王芃泽给他泡了茶,放在桌子上,又去坐到床沿,问:“柱子,你都在外面忙什么呢?”
于是王玉柱讲起公司搬迁的种种麻烦事儿,得和这边的许多部门打交道,得请人吃饭请人洗澡请人玩,工地就要开工建房子了,包给了一个建筑公司,但时不时地得去监督,还要重新招聘员工,以前的员工有一部分愿意来南京,得安排一下,在他来南京之前,这些事情已经委托有人在这边做了,现在是最忙的时候。
王芃泽听了很惊讶,说没想到汽车俱乐部还是个大生意,原来你要做这么多事呀,比我想象的还要忙。
王玉柱笑了笑,又兴奋地说:“叔,其实这几天我做的最重要的事,是给咱家里选了个房子,高层,可以看到长江。我是看中了,明天我带你和小川去看,只要你们也喜欢,我就买下来。”
王芃泽想了想,说:“房子的事儿先缓一缓吧,你先忙你公司的事。”
“不能缓呀。”王玉柱说,“房子是最重要的事,这里住着太不方便了,特别是洗澡不方便。”
王芃泽问:“洗手间里不是可以淋浴么?你以前不是也这么洗的么?”
“我是说你。”王玉柱解释道,想了想,又问,“我很好奇,你平时在里面是怎么洗淋浴的?”
“我坐在椅子上洗。”王芃泽回答了一句,突然觉得自己的模样一定滑稽,就想笑。王玉柱笑了一下,望着王芃泽的眼睛,严肃地说:“所以咱家里需要一个有大卫生间的房子。”
又说:“在搬走之前,你再洗澡时我也要在里边,我帮你洗。”
王芃泽立即说:“不行,你这是神经病。小川现在不是小孩儿了,在他面前你谨慎一点儿。”
王芃泽把茶水端过来递给王玉柱,说:“我再给你说一遍啊,买房的事缓一缓,研究所要分房子了,以前小彭给我说要帮我争取一套一楼的,这几天我再问问他。”
王玉柱皱了眉头,说:“真没想到,现在反而是小彭对你这么好。”
“只有小彭还在研究所嘛。”王芃泽想起了以前的事,想了一下,又说,“另外明天也没有时间去看房子,我和陵园管理处联系过了,明天我得去那里,把我妈妈和我爸爸的骨灰葬在一起。你开车送我和小川去吧?”
“好啊,只要是你吩咐的我都去做,我是你的司机嘛。”王玉柱笑了一下,笑容又没了,“就算你不吩咐我也要去,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叔,你不要再忘了。”
王芃泽看着他喝了茶水,就把茶杯接过来放在桌子上,说:“谁敢吩咐你呀,你现在是大老板,我和小川还得听你的。”说着就要撑着双拐站起来。王玉柱拉住他的手,笑着说:“叔,你先别走。”
“什么事啊?”王芃泽问。王玉柱握着王芃泽的手,说:“没事,我就想多看你一会儿,你在我眼前时,我才觉得我活得实实在在。”
第二天王小川请了一上午的假,王玉柱开车带着王芃泽和王小川去陵园。五年前王芃泽看王曜恩的坟在荒郊野外无人管理,自己又行动不便,就在陵园里买了一块儿墓地,把王曜恩的骨灰迁到了这里。
陵园里的工人很快就把墓穴挖开了。王芃泽跪在地上,在王玉柱的搀扶下把老太太的骨灰放进去。王小川跪在地上往里看了,问王芃泽:“爸爸,为什么爷爷和奶奶的骨灰盒区别这么大呢?”陵园的管理人员就在旁边,听到了,就走近了问:“你们要不要换,我们这里有成对儿的骨灰盒,双宿双飞,一对儿3000块。”
王芃泽望了一眼王小川,觉得很难做决定。王玉柱在旁边说:“还是不换了吧,人死之后终于能够安安静静,还是别再倒腾了。”
王芃泽和王小川都没有反对,悲伤地看着工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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