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随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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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随风而来-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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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是小彭和老赵帮忙料理的。小彭忧虑地对王芃泽说:“王老师,医院里让赶紧把病人尸体运走,可是房东那边也不让放。”他想说要不就尽快送到殡仪馆吧,可是望着王芃泽和王小川伤心的样子,又实在说不出口,就问,“怎么办呢?”

  王芃泽茫然地望着小彭,悲痛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赵对王芃泽说:“老王啊,人都有这一遭,留也留不住,剩下的事我老赵要替你做主了。你和小川都不要太悲伤了,小川还小,你多劝劝他吧。”

  于是老赵去联系殡仪馆,小彭去和医院交涉报销费用的事情。老太太的尸体暂时放在一个空置的病房里,王芃泽和王小川坐在旁边陪着,望着老太太已永远不会微笑不会说话不会再织毛衣的越来越僵硬和冰冷的身体,恍若隔世。

  王芃泽问王小川:“小川,你有没有听过奶奶讲从前的事?”

  王小川回答:“没有。”

  于是王芃泽开始讲,从他所能记得的最远的小时候讲起,讲到林慧珍,讲到王小川的爷爷王曜恩,讲到后来一家人三地相隔,有段时间音信全无,讲起那些年代那些匪夷所思的信念与情感,讲到王曜恩被人折磨致死,讲到如何来南京,讲到王小川出生,讲到在西北遇上柱子……老赵在殡仪馆里为老太太设置了一个小小的灵堂,但是前来吊唁的人不多,因为王芃泽一家在南京没有亲戚,在北京的几个远亲十几年不联系了,就算通知了也不能及时赶过来。王芃泽怕麻烦别人,没有把这件事向人多说。所以灵堂上人影寥寥,老赵四处打电话通知,才又来了一些人,老太太生前的几个邻居,研究所里几个老同事,包括退休了的老所长和孟主任。按道理王芃泽应该跪在灵堂上还礼,但是双腿残疾跪不了,就由王小川代替,王芃泽坐在轮椅里在旁边陪着,谁看了都唏嘘不已。

  吊唁时间快结束的时候,谁都没想到的一个人出现了。那时候肖春莹已经是个大学老师,不知道怎么听说了老太太去世的消息,戴着白花进来,不是鞠躬,而是跪下来磕头。王小川不认得这是谁,王芃泽急忙摇着轮椅过去搀扶。肖春莹起来后站在一旁,不停地拿纸巾擦眼泪。

  王小川望了肖春莹一会儿,抬起头问王芃泽:“爸爸,为什么我妈妈没有来?”

  王芃泽一愣,才发现大家都把姚敏给忘了,一直都没有人去通知。他望着王小川,在王小川的眼神里发现了一种似乎是对姚敏的恨,就安慰说:“时间太紧,可能没有通知到。”小彭在旁边听到了,赶紧过来向王芃泽问姚敏家里的电话号码,用手机打了过去,打了好几次没人接,回过头来无奈地向王芃泽摇摇头。

  那一天,一辆崭新的黑色马自达驶入了南京,带着一种意气风发的从容与归心似箭的急迫,穿过南京的大街小巷,熟练地一直开到了王芃泽七年前所住的单元楼。开车人推开车门出来,抬头望着天空中暖洋洋的春末的阳光,又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打量眼前这座被岁月的风雨吹打得斑斑驳驳、与周围的新楼相比更显破旧的单元楼。他站在马自达旁边,身影高大而壮实,似乎蕴藏着让人猜测不完的力量。他眯着眼睛向前看,短短的头发下面,眼神里有种从精神深处自然流露的威大晚上的,车中人拿出一副墨镜戴上,遮住眼睛,低声而不容置辩地说:“我是王玉柱。”

  然后打开车门让小彭坐进后排,他的背影蓄满了悲伤,似乎在努力抵制那些冲动地寻求出路的痛苦的力量。

  “彭主任,你告诉我,这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夜里王芃泽睡不着觉,看到王小川的房间里也亮着灯,就进去劝他早点儿睡,顺便把王小川的衣服拿出来洗。

  他在院子里使用洗衣机,静静地坐在旁边,一直等到甩干的声音嘀嘀地响起。他回过神来,拄着双拐去厨房里拿了一个塑料盆和一把衣撑,倚在洗衣机边上把衣服一件一件捞出来。

  这个院子很大,有个侧门通到巷子里,租房子的人都是在附近做生意的,有些人夜里收摊儿很晚,所以院门到凌晨才能锁上。王芃泽捞完衣服时注意到一个人影站在侧门那里望着这里。他看了一眼,也没有在意,坐到轮椅上,端着装满衣服的塑料盘去院子的另一边晾衣服。

  王芃泽用衣撑撑好一件衬衣,用竹竿挑起来,小心地挂上拴得高高的一根铁丝,又侧了一下身体去拿第二件。这时门口那个人影突然大步走了过来,气势汹汹地端走了塑料盆,拿走了衣撑。他脱了西服外套,丢在石板上,挽起衬衣袖子裸露着有力的手臂,细心地把衣服一件一件抖展了,撑开来挂在铁丝上。他个子高高的,手一伸就够到了铁丝。

  王芃泽从背后望着这个身影,越看越熟悉,最后眼睛里闪着泪光笑了,问道:“柱子,是你回来了么?”

  王玉柱转过身来,笑了一下,动情地对王芃泽说:“叔,以后我再也不走了。”

  王小川还没有睡,在房间里听到王芃泽在外面喊柱子,就穿上拖鞋,疑惑地开了门出来看。王玉柱听到身后有人开门,转身一看,王小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王玉柱兴奋地喊道:“小川,还认得出我么?”王小川还没有回答,王玉柱已经大步走过去,一把将王小川抱了起来,笑道:“你长得可是不够快呀,让我趁机再抱你几年吧。”

  涉及到身高的话语是王小川平时最敏感和烦心的,王芃泽在旁边听得有些担心,但仔细看了王小川的反应,好像没有什么气愤和厌烦,王小川此时只有相逢的喜悦。在王玉柱怀里激动地笑了又笑。可是王小川很快又想起了以前的事,从王玉柱怀里挣脱出来,拖鞋刚刚掉落到一旁了,他就赤脚站在地上生气地说:“你那个信封我还留着呢,明天我还给你。”

  “你帮我保存了十年呀?”王玉柱笑着问,俯下身帮王小川捡拖鞋,蹲下身去帮他穿上了,又站起来,站在王小川面前唏嘘着说,“怨我,该罚我。”又笑着去摸王小川的头,开玩笑道:“明天你罚我吧,我把头钻到那个信封里去。”王小川听了这话一边哭一边笑,王芃泽看到王小川笑了,也在一旁欣慰地笑。

  看来这个晚上三个人都难以睡着了。王玉柱推着王芃泽的轮椅,牵着王小川的手,一起回到王芃泽和老太太的那间屋子。开了灯,昨晚送老太太去医院时,匆忙中搞得乱糟糟的,晚上回来后王芃泽心里难受,无心收拾。此刻满屋子的凌乱,又让王芃泽想起了老太太坐在床上打毛衣的样子,顿时又是心情沉重,王小川又在偷偷擦眼泪。

  王玉柱若无其事地走进去,要王芃泽躺在床上,王芃泽就把挂在轮椅后的拐杖拿过来,支撑着身体要站起来,王玉柱笑着说:“叔,我回来了你怎么还用拐杖呢。”不由分说地弯腰抱着王芃泽的肩和腿,轻轻松松地把他抱了起来。王小川急忙过来推开被子,王玉柱小心地把王芃泽放在床上。王芃泽觉得尴尬,哭笑不得地说:“怎么过了十年,你的力气反而更大了。”

  王玉柱让王小川躺在老太太睡过的那张床上,他自己往两张床中间一站,开始讲话。十年后王玉柱变得非常健谈,能滔滔不绝地说上几个小时,声音嗡嗡地响,浑实而厚重,似乎是因为在公司员工面前讲话讲惯了,他的话语总让人察觉到一种深深潜藏又缓缓流露的威严。在王芃泽与王小川面前,他的温情也总是与这种威严反复交织。

  他笑着叙述十年来他的经历中的一些有趣的片段,毫不掩饰地回忆着十年来对王芃泽和王小川的牵挂与思念,有意地避开不提及老太太。他一边讲一边走来走去地收拾,很快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王芃泽和王小川入神地听着,后来王芃泽由衷地叹道;“柱子,你的性格比十年前开朗多了。”王玉柱倚靠在桌子边,微笑着打量王芃泽和王小川,眼神里依然有一丝深藏的忧郁。

  他带着幸福感默默不语地望着,王芃泽和王小川半躺在床上耐心地等他继续讲。可是王玉柱突然有一些伤感,他渐渐地缺乏足够的勇气去坦然面对王芃泽和王小川的现状,眼神黯淡下去,若有所思。王小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拿过王玉柱丢在床上的西服外套,慢吞吞地翻口袋儿玩。王小川从小就有这个习惯,这让王玉柱眼睛一亮,充满兴趣地笑着观察。王芃泽急忙制止,提醒道:“小川。”

  王玉柱说:“叔,你不要制止,我最喜欢小川这个习惯了。回来之前我还在猜测看到你们后会怎么样,现在看到小川还和以前一样,我放心了,我们还是一家人,从前的感觉又回来了。”

  停顿了一下,王玉柱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又说:“以后这个家就是我们三个人的,我们要互相爱护,互相照顾,有事情一起商量,共同面对困难。我这次回来,是要把我的公司搬到南京来,以后一切都要变得好起来,我要尽快给我们买房子,小川要好好学习考大学,等我的公司搬来后,叔你就不要开这个茶叶店了,你要想上班就到我的公司里去上班,但是我想让你锻炼身体和辅导小川功课,小川的学习现在是最重要的事。”

  王芃泽听王玉柱激动而凌乱地说完了,有些不满,他有话要说,但考虑到小川在旁边,张了张口又忍住了,皱着眉头坐着。王小川把王玉柱的外套丢开,冷淡地说:“你让我翻,我还不翻呢。”

  王玉柱望着王小川的样子,一直在笑。王芃泽找话来打破尴尬,就问:“柱子,你的公司是做什么生意的?”

  王玉柱回答道:“是汽车俱乐部。”

  王小川问:“那你一定有车了?”

  王玉柱笑道:“车钥匙就在口袋里呢,你刚刚多翻一下就翻到了。”

  王小川从西服口袋里摸出车钥匙,举到眼前看了,惊喜地问:“车在哪儿?”王玉柱指了一下院子侧门的方向,笑道:“就在外边。”王小川兴致勃勃地跳下床,穿上拖鞋跑出去看了。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王芃泽和王玉柱。王玉柱走过去坐到王芃泽的床边,笑着问:“叔,你要不要也出去看看?这车是我买来送给你的。”王芃泽苦笑了一下,说:“我现在没本事开车了,你自己用吧。”王玉柱说:“没关系,我还送来个司机呢。”王芃泽一愣,坐直了问道:“你可别告诉我说司机现在就在外面?”“没有啊。”王玉柱笑着说,“司机在你面前呢,我就是你的司机。”

  王芃泽呵呵笑,伸手拍王玉柱的肩。王玉柱抓住王芃泽的手,突然间眼睛里就有了泪光,他伸手去摸王芃泽的脸,动情地说:“我完全没想到这十年会是这样,差一点儿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人的生命真是脆弱。你现在还在我的面前,我应该感谢老天爷手下留情才对。以后你得天天在我身边,我可以不做生意,但绝不能看不到你。”

  王玉柱坦然地望着王芃泽的眼睛,爱怜地仔细摩挲他的五官。王芃泽叹了口气,抓住王玉柱的手,说:“柱子,我们出去看你的车吧。”王玉柱背朝王芃泽,背起他,站起来往外走。出门的时候王芃泽的额头差点儿撞在门框上,还好及时用手挡了一下,王玉柱连声抱怨,说真不能在这里住了,我们得赶紧搬走。

  王玉柱锁了房门,开着黑色马自达带王芃泽和王小川出去兜风,在夜色里绕着南京的繁华处转了一圈。他坐在前面开车,王芃泽和王小川坐在后面兴致勃勃地向外望,对于南京的样子,两人都熟悉,此刻的欢声笑语完全是因为坐在王玉柱的车里,车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新鲜了。

  城市的繁华的光一缕缕地在窗玻璃上滑过,王玉柱一边开车,一边频频地向后望,看到后面两人开心的笑脸,他有一种温暖而深沉的幸福,他知道这是他生命中会一点一点失去的命运的恩赐,他既然抓住了,就绝不会再放开。

  凌晨休息时,王小川回自己的房间了,王芃泽让王玉柱睡在老太太的床上,可是两人还是睡不着,又继续聊,把以前的事情一点一点地拿来回忆。王芃泽躺着说话,王玉柱在另一张床上坐着,看到王芃泽用手在背后不停地揉,就问:“叔,你是不是腰肌劳损了?”

  “脊椎也有问题呀。”王芃泽唉声叹气地说,“最近压力也大,我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王玉柱坐过去给王芃泽按摩,让他趴着,撩起秋衣看他的背,说:“你想命不久矣,我还不同意呢。”

  王玉柱很会按摩,按得王芃泽很舒服,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声不吭。王玉柱以为他睡着了,哪知又听到他在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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