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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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木(上)-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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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明明就是办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尝试?吕钊不想纪饶难堪,更不想他因为自己与家人失和。

  匆匆道过晚安,飞快地钻进被窝里,吕钊结束了今晚的对话。耳边传来纪饶懊恼的叹息声,他觉得自己的鼻子一阵发酸。

  这是一张行军床,很窄,睡觉时翻身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可是它开在纪饶的房间,就在纪饶的床边。如此近的距离,让吕钊心中有说不清的欢喜。

  失去了太多,纪饶成了他精神上唯一的慰藉,就算前路仍然困难不断,为了纪饶他也要坚持下去。

  ☆3000bl★3000bl☆   ☆3000bl★3000bl☆〖三千阵〗

  星期四是探望母亲的日子,吕钊特地请了假。

  见面才五分钟,就整整冷场了五分钟。周霞唯一说的一句话就是:“张律师为什么不来了?”

  也许在她的眼里,张律师才是可以给她提供帮助的人,儿子……不过是苦难的见证人,只会让她记起所有的不快。

  吕钊强迫自己从这种自我谴责中抽离出来。他不敢向母亲言明,张律师不来的原因是因为他没钱支付律师费,但外婆的死讯却是不得不说。

  于是,他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听到儿子带来的消息,周霞鼓瞪着双眼,像一条濒死的鱼类。吕钊以为会看见她的眼泪,结果什么都没有,周霞只是神情木讷地要求狱警带她回牢房。

  “外婆走得很快,没有什么痛苦!葬礼也很顺利!”

  吕钊紧紧地抓住隔离他与母亲的铁栏杆,高喊着,他是那么期待母亲能够回头看他一眼,可惜……什么都没有。母亲走得缓慢,却一直没有回头。

  失魂落魄地在外面走了大半天,差不多到下午五点吕钊才回到纪家。

  刚开门,里面的情景就将吕钊吓得面色煞白。只见纪爸爸正手握皮带,对儿子上演全武行。

  “纪叔叔!”吕钊本能地冲过去,想去抢下那条皮带,阻止纪爸爸对纪饶的施暴。

  “你让开!”

  纪饶的父亲打红了眼,哪管来人是谁,反手就是一皮带抽了过去,正好抽中吕钊的脖子。从颊边一直到锁骨,钻心的疼痛让吕钊一下就跪倒在地上。

  “吕钊!”

  早就被打得蜷在地上的纪饶连忙扑过去,一把将吕钊抱住,看到他脸上触目的红痕,感觉比自己受伤还要疼痛。

  “你干什么?祸是我闯的,你打我就是了!干什么打他呀!”纪饶从来不曾这么大声对父亲说话,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了。

  吕钊那么可怜,怎么还能再伤害他!就算父亲是无意的也不行!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纪妈妈此时也跟着蹲下去,紧张地察看吕钊的伤势。

  “吕钊!有没有事啊?”

  一手遮住自己脸上火灼般的伤处,吕钊拼命地摇头,连连说:“没事、没事!”

  原本正处在雷霆暴怒中的纪爸爸,此时不得不收敛了气焰,一脸阴郁地坐到椅子上。吕钊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要是在自己家里出了个好歹,他可负责不起。

  吕钊偷偷地看着他,顾不得脸上的伤,低声问纪饶:“怎么了?”

  “校长刚才来家里了,催我还清欠聂闻达的修车费。”

  “修车费?不是说不急着还吗?”

  “那是你那笔。校长说聂闻达是给学校捐了款的,我打坏他的车子不赔钱是给学校丢脸。”纪饶咧了咧嘴,分不清为了背上的伤,还是被这窝囊事给闹的。

  纪爸爸一听这话火气又上来了,怒道:“你这个小畜生!好好的书不读,惹了这么多事回来!我看你要怎么赔这两万块!”

  “好啦!好啦!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是快想想办法吧!”纪妈妈打断丈夫的话,观察儿子背上的伤,不由得伤心地哭起来。“真把孩子打废了,我看你怎么办!”

  吕钊呆呆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内疚感几乎戳穿他的五脏六腑。

  全是他引起的,如果他不去吻纪饶,纪饶根本不会把水桶撞下去;如果不是为了他,纪饶也不会冲到聂闻达面前把事情都扛过来。

  他才是事情的起因,他才是罪魁祸首!

  “对不起!”吕钊抓住纪饶的手,面色灰败。

  “干嘛跟我道歉?”纪饶想假装没事,可惜效果不彰。

  吕钊苦苦地笑了笑,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弯腰给纪家所有人鞠了一躬,接着对纪爸爸说:“纪叔叔,聂闻达的车子其实是我砸的,我这就去和他说清楚。连累纪饶,真对不起。”

  一听吕钊说这话,纪饶急得从地上跳起来,嚷道:“你在胡说什么!车子明明是我砸的……”

  不等纪饶说完,吕钊一声不吭地就往门外冲。

  “聂闻达不是好人,不准你去找他!”纪饶要追,却扯到了伤口,踉跄着差点摔到地上,幸好纪妈妈眼捷手快地扶住他。

  牢牢地抓住儿子的手臂,纪妈妈逼他看着自己,皱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冒傻气想帮他是不是?”

  “不是!”

  纪饶想辩解,却看着父亲突然站起来,不由得害怕地往母亲身后一躲。

  纪爸爸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看着儿子,说:“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口,我就打断你的腿。从今天起,不准你再管吕钊任何事!”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吕钊根本就是个祸胎,如果再让他跟纪饶在一起,说不定还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短短一句话,斩钉截铁。纪饶不服气地想反驳,却被妈妈强行拉住。

  “什么也不准说!这次你一定得听你爸的!”

  妈妈满脸的泪水看得纪饶难过极了,想顶撞也没了力气,可是吕钊那边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个聂闻达不是好人!吕钊再欠他的……”

  “闭嘴!”纪爸爸也不多说,突然冲上前抓着儿子就往卧室里推。

  纪饶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摔在了地板上,回过神来已经被父亲反锁在房间里。

  “爸!你干什么?开门啦!”

  “你就老实给我待着!不准出来!”

  ……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纪饶感觉筋疲力尽了,可仍然没能让父亲打开房间的门。

  这时,吕钊已与聂闻达通过电话,正按着他给的地址寻了过去。

  聂闻达的家位于市中心的一栋高级公寓内。吕钊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他家的大门,盯着那厚重的深褐色木门看了好一会儿,吕钊才憋着一口气,按下门铃。

  没等门铃响过第二声,聂闻达就把门打开,感觉像是早等在了门旁。

  吕钊懒得想,只是习惯地低着头,劈里啪啦地说了一串:“你的车其实是我砸的,修理费应该我来赔。请不要再去找纪饶了!”

  语毕,却半天无人响应,吕钊这才不知所措地抬起头。

  穿着居家服的聂闻达抱臂而立,目光正落在吕钊的脖子上,有些阴森。吕钊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脖子,上面麻辣火烧的痛感正提醒他,那个皮带抽出来的痕迹绝不会太秀气。

  意外地,聂闻达什么也没问,只是侧着身为吕钊让出一条路,说:“进来说吧。”

  吕钊小心翼翼地迈进房内,表情就像一只向狼献祭的绵羊。

  聂闻达看出他的紧张,倒了杯温水送到他面前,吕钊捧在手里,没敢喝。聂闻达也不在意,只是尽量放柔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还是吕钊先沉不住气,说:“你说过只要我求你,你就会帮我的。”

  聂闻达点点头,继续沉默。

  “纪饶是想帮我,才说车子是他弄坏的。我……我之前已经把其它钱都还了,这笔钱暂时要等等,请你……”

  吕钊没忘记之前是为了什么才拒绝眼前人的帮助,如今转了一圈,居然又回到原点,这让他原本就薄得像纸一样的面皮变得更加脆弱。可是,他不能连累纪饶,即使来求聂闻达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他也不能退缩。

  察觉到吕钊每说一个字都会牵扯到脖子上的伤口,聂闻达的脸色不由得又沉了几分,倒是没太注意吕钊究竟说了些什么。

  见聂闻达一直不说话,吕钊有些急了,以为他记恨纪饶之前对他态度不好,于是忍不住哀求道:“你的钱我会还的,请你让校长不要再去纪家了。校长他去帮你要钱,结果害纪饶他被他爸打得很惨,真的很惨……”

  “这个,是纪饶的父亲打的?”聂闻达终于有了反应,却是伸手摸了摸吕钊脖子上那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伤口上被摸得微微发痒,吓得吕钊连退了好几步。

  “你怕我?”聂闻达收回手,有些不悦。见过吕钊这么多回,聂闻达还是第一次见吕钊怕他。

  “我……”当然怕!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曾经对他表示好感的男人,这样禁忌的表白叫他如何不怕?

  不对,他不能怕!他如果怕了,纪饶要怎么办?

  吕钊努力拉回差不多已经分崩离析的勇气,说:“只要你不追这笔债,我什么都答应。”

  “答应什么?”聂闻达不明白。

  “你的要求……你所有的要求……只要你说,我什么都做。”哪怕聂闻达真如纪饶所说是个卑鄙小人,吕钊也认了。反正他已经楣到了极点,也不介意再多一、两桩倒霉事了,只要纪饶没事就好。

  弄懂吕钊所指何事,聂闻达露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让他看起来像只狡滑的狐狸。没等吕钊再往下说,就听他冷冷地命令道:“脱衣服。”

  “啊?”吕钊傻了。

  聂闻达不耐烦地反问:“要我说第二遍吗?”

  这也……太直接了。这么赤裸裸地提出要求……

  吕钊咬紧自己的双唇,顺从地抬手,慢慢拉开衣服的拉炼。这就是聂闻达要的,他还以为不会这么快,原来人真的都很现实。他真的把自己卖了,这么可耻地把自己给卖了。

  酸涩一股股地涌上来,统统堵在了吕钊的鼻腔,却无法宣泄出来。

  “呵呵……”聂闻达的笑声并不猥琐,只是单纯的笑声而已。

  等等!

  吕钊抬起头,看到聂闻达真的笑到肩都抖了起来,脑子瞬间糊成一团。

  聂闻达就这么目中无人地笑着,就像看到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好不容易等他恢复了常态,收住笑意,才听他说了句:“傻瓜!”

  拉开吕钊还放在衣襟上的双手,聂闻达伸手揉了揉他极软的头发,问:“我看起来像是急着要把你往床上带吗?”

  吕钊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脸上顿时泛起了大片红霞。

  “只是钱而已,我什么时候催过你?”见吕钊红着脸的可爱样子,聂闻达忍不住在他脸掐了掐,“我会跟你们校长说,让他不要再去找纪饶的麻烦。”

  “嗯。”吕钊低下头,鼻头的酸涩一下退了下去,却又全部涌进眼睛里。

  手背一润,聂闻达看见了吕钊的眼泪。一大颗接着一大颗,纷纷落下来。

  “傻瓜!”

  微微叹了口气,聂闻达轻轻地将吕钊拥入怀中。

  前额抵上聂闻达的肩头,吕钊抗拒了一下,没能挣脱。

  顾不得那许多了,连日的委屈已经如火山爆发般无可阻挡,吕钊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痛痛快快哭一场,哭碎那些伪装的坚强,哭塌那些隐忍的悲伤。

  听着那愈演愈烈的哭声,聂闻达不由得收紧了双臂。

  不知怎地,见猎物踏入他布好的圈套里,竟不是那么得意的事了。 

 第六章
 
 
  转眼已近午夜,纪饶仍然没能说服父母将他放出房门。

  筋疲力尽地趴到床上,纪饶从衣柜的大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背,上面分布着被父亲抽出来的六、七条血印子,让他痛得牙关抽搐。不过,纪饶知道父亲还是留了情。

  皮带挥下来时,全是挑背上肉厚的地方,伤势看起来吓人,其实只是些皮外伤。

  父亲会发这么大的火,纪饶并不觉得意外。家里向来不富裕,妈妈在他的央求下为吕钊垫付丧葬费已经是极限,如今自己又欠下这么乌龙的一笔巨债,想要父亲不怒气冲天都难。

  纪饶将脸埋进枕头里,狠狠地捶打着床褥。吕钊应该已经见到聂闻达,聂闻达会对他做些什么?

  都是他闯的祸,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水桶,吕钊根本不会认识聂闻达这号人物;如果不是他太无能,吕钊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去向聂闻达求援,让他有机可乘。

  细数着自己的种种缺失,纪饶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连有人进来看他都不知道。

  纪妈妈小心地察看儿子的伤口,尽量轻柔地为他擦上药水,偶尔见他因为痛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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