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连门都进不了,吕钊与纪饶一时没了主意。怪只怪吕钊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那个砸坏聂闻达汽车的家伙。
“这样正好,是他自己不见我们,干脆不赔他算了。”纪饶忍不住抱怨。
吕钊瞟了他一眼,喃喃道:“那怎么可能!”
“那怎么办?你又不肯打电话给他……”
“你不怕丢脸,你来打!”
“我?还是不要了……”纪饶泄气地低下头。
这时,一道红火的颜色突然从吕钊的眼前闪过。他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人掐住了脸颊。
“嘿,看看这是谁。我们的‘水桶小子’亲自来付修理费了?”
听见那似曾相识的华丽声音,吕钊马上想起来人是谁。
虽然讨厌听到那个滑稽的绰号,更不想见到红发男人嘴角的讪笑,不过吕钊还是硬起头皮看着他,问:“你能带我去见聂先生吗?”
“没问题,跟我来。”红发男人点头,果真将两人带了进去。
“我叫罗跃奇,是闻达的好友兼客户。”介绍完自己,红发男人表情夸张地说:“友情提醒:闻达最近正处在暴躁期,你们进去之后可要小心。”
“他的车修好了吗?”吕钊只关心这个。
“车?没有这么快,少说还得一个星期吧。”
“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纪饶问。
“那车要全部重新上漆,半个月算短的了。”
“全部上漆?不是只砸坏了引擎盖吗?为什么要全部上?”吕钊大为吃惊。
“小朋友,局部上漆会有色差的。聂闻达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不可能忍受那样的瑕疵。”
“可是……”
吕钊没能说出自己的不满,罗跃奇就拉开了一张大门。
豪华宽敞的办公室内,聂闻达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文件,见到来人,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我记得告诉过你,进来要先敲门。”
“我敲了,你没听见而已。”罗跃奇睁着眼说瞎话,边说还边冲吕钊扮了个鬼脸。
像是早已习惯这人的胡说八道,聂闻达也没追究,只是放下手中的文件,问:“他们是谁?”
“你不认识了?”罗跃奇一把抓过吕钊,将他额前的头发全部捋开,笑道:“‘水桶小子’今天没穿校服,是不是帅多了?哈哈!”
吕钊尴尬地扭了扭,挣开罗跃奇的钳制。
“你父母没有打电话给我。”被他这么一闹,聂闻达终于认出了吕钊,语气也由冷淡变成严肃。
吕钊不安地盯着地板,双手绞成了麻花,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想先知道要赔多少钱,然后再告诉他们。”
闻言,聂闻达把视线定在吕钊身上,直到把他盯得鸡皮疙瘩爬满手背时,终于说了句:“大概几万吧。”
“几万?”
“怎么会这么贵!”纪饶和吕钊几乎同时吼了出来。
“不是很贵呀,那台车可是BMW。”罗跃奇不是很理解两个男生的惊讶。
“可是、可是……”几万块钱也许是父亲几个月的收入,这要他如何向家里开口!吕钊不敢相信地摇着头,连连后退。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纪饶,只听他傻傻地嘟囔着:“这也太贵了,怎么可能赔得起啊!”
“那就是他的问题了。帐单出来以后,我一定会把它交给他的父母。”聂闻达再次拿起手中的文件,明显不想再与吕钊他们讨论这个话题。
吕钊无助地看了看罗跃奇,罗跃奇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吕钊只好转向纪饶,可惜纪饶看起来比他更无助。无奈之下,他只能沉默地退出聂闻达的办公室。
目送两个小男生沮丧地离去,罗跃奇忍不住抱怨:“你又不缺那几个钱,干嘛去逼那孩子?”
聂闻达扫了他好友一眼,没有理会。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这么冷血。”罗跃奇拿起一个文件夹往聂闻达身上扔。
早有防备的聂闻达敏捷地接住“攻击物”,回敬道:“你这么好心就替他把钱还了,我不会介意的。”
“哈哈,”罗跃奇干笑两声,说:“我想替他还钱也要有个名目呀,不然别人会以为我别有用心。”
“那就让他以身相许,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吗?”
“去,说得我跟变态大叔一样。我才没那么色!”罗跃奇呸他。
聂闻达冷哼一声,一针见血地说:“如果那个吕钊长得差点,你也帮他说好话?”
“呵呵,你也觉得他长得不错吗?可惜就是年纪小点,高二……”完全不理会聂闻达话里的讽刺,罗跃奇煞有其事地搬出手指头算来算去,最后叹道:“今年才十七岁,哎,太小了!”
聂闻达受不了地摇了摇头,不再同他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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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进门的时候突然看见满屋的大箱子。
“妈,这是干什么?”吕钊十分意外。不过出去一个上午的时间,家里一半以上的东西居然统统都打好包了。
“我要跟你爸离婚,你跟不跟我走?”吕妈妈蓬头垢面,像个颠沛流离的老妇人。
吕钊弄不清母亲话里的意思。
“你不跟是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算我白养了你!跟你爸一样,都是没良心!”
“妈……”莫名其妙就被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吕钊想问个明白却完全插不上话。
这时,不知何时走到吕钊身后的吕爸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跟你妈妈感情一直不和,现在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不说你也明白……”
“什么不说也明白,你不就是遇上个狐狸精吗?现在还让她怀了你的种,你这个陈世美……你不得好死!一把年纪才来抛妻弃子,你以为那女人看上你什么?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你等着被她一脚踹开吧!”
“阿霞,你能不能冷静点?为什么非要弄得鸡飞狗跳……”
“吕国良,你少在这里放屁。”恶狠狠地截断丈夫的话,吕妈妈转头问儿子:“你说!你是要跟你这个没良心的爸爸,还是要跟我?”
事前完全没有半点征兆,吕钊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根本无法回答。吕妈妈见儿子不说话,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这个没良心的,什么东西!不想跟着我就给我滚!”
鲜红的五指印迅速在吕钊白皙的小脸上显现出来,看着在暴怒中变得无比陌生的母亲,他垂下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
“周霞,你太过分了。钊钊也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迁怒他?你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冲我来。”吕父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察看儿子脸上的伤。
吕钊下意识退了一步,让父亲扑了个空。
“我的儿子,我管教一下怎么了?关你什么事?”见丈夫想拉拢儿子,吕妻一把将吕钊拖到自己身边,“钊钊是我的,你找你那个狐狸精,让她给你生去。看你一把年纪还带个奶娃娃,怕不怕人笑话。”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钊钊,听爸爸的话,跟我一起。你妈根本没能力养活你。爸爸才能供你上大学……”
一瞬间,夫妻骂战就转成了儿子争夺战。吕钊左手被母亲抓着,右手被父亲扯着,感觉就像马上要被人五马分尸一般。
“爸……”没有细想,吕钊推开了爸爸的手,无声地站到母亲的身旁。虽然他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不过母亲在他的潜意识里就是弱者,他只是反射性地选择了需要被保护的那一方。
吕父没想到儿子会这么明显地偏向自己的妻子,不由得有些吃惊,随即又冷静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儿子站到自己一边,周霞心情稍稍平复一些,于是将手中的封箱带塞进儿子手里。吕钊咬紧下唇,开始帮母亲封箱。
直到半夜躺在外婆家的床上,吕钊都没想明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记起下午离开家时,家中乱七八糟好像被人洗劫过一样,他的胸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第二天,吕钊无精打采地到学校上课,粗心的纪饶根本没发现他的不妥。一下课就缠着他,向他打听那天回家后的情况。
“怎么样?你爸妈怎么说?那笔钱……”
“我没说。”
“你还不说,要是帐单来了,再说会不会来不及呀?”
“到时候再说,我现在没心情。”吕钊单手撑着额角,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难受得厉害。
“大少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讲心情呀?”单纯的纪饶还不会察颜观色。
吕钊有些烦了,敷衍道:“过几天吧。”
可惜纪饶完全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还在接着说:“不要拖了,要赶快想办法。那个聂闻达,看起来好凶……”
“你又不能帮我还,在这里罗嗦什么?”
没料到吕钊会语带嫌恶,纪饶足足愣了半分钟才缓过劲来。一想到这祸事本是他闯下的,却又没能力承担,脸皮顿时麻辣火烧,犹豫一下之后便扭头跑开了。
看着纪饶的背影,吕钊张口想叫住他,最终也没能发出声音。家里的事他不想告诉别人,而且就算告诉了纪饶,也只是多一人为他担心而已,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注一:破罐子破摔,歇后语,表示丧失斗志,自我放弃。
第二章
放学后,他带着低落的心情回到外婆家,觉得家里的愁云惨雾又浓重了一些。
母亲不知道为何又与年迈的外婆起了争执,母女俩互不理睬,连晚饭都无人准备。吕钊认命地拿起锅铲,施展仅有的厨艺折腾了一个蛋炒饭出来。当他小心翼翼地将食物端到母亲的面前,却只换来母亲的一张冷脸。
“你爸爸约我下周去签离婚协议。”
吕钊点点头,没有出声。
“昨天才跟我摊牌,今天就喊要签协议。一定是那个女人怂恿的,她怎么这么恶毒!”周霞偏着头,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
那女人是谁?这悬在嘴边的问题,吕钊不知要如何问出口。对于父亲的外遇他毫不知情,也实在无法想像向来“唯妻命是从”的父亲会背着母亲与其他女人来往。可母亲言词确凿,看起来不像是凭空臆测。
“她认识你爸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说这半年他往家里交的钱怎么越来越少,原来都拿去养那只骚狐狸了。我跟他结婚二十年,他居然这么对我,这个畜生!”
母亲持续不断的抱怨阻断了吕钊纷乱的思绪,见她情绪越来越激动,便试图用食物转移她的注意力。
“妈,先吃点东西吧!”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看着你爸这么对我也不知道要帮我,我生你有什么用!”周霞用力一挥手,将儿子端来的蛋炒饭掀到了地上。
呆滞了一会儿,吕钊慢慢蹲下身,想拾起地上的盘子,却被母亲顺手扔过来的木梳打中头。
“滚,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
抬眼看了看一脸狂躁的母亲,吕钊低头跑出了房间。
“钊钊。”
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外婆叫住了吕钊,招手说:“过来,外婆有话跟你说。”
吕钊听话地跟了过去。
“孩子,”年迈的外婆伸出干枯无力的手握住外孙的手掌,语重心长地说:“你妈心情不好……你要体谅她。”
吕钊无声地点头。
见他如此乖顺,老外婆不禁叹了口气,“难为你了。”伸手摸了摸吕钊被梳子打肿的额头,她心疼地说:“瞧你都这么大了,你妈怎么还是不知道心疼人呢?”
吕钊低下头,看着鞋子上沾着的不黄不白的饭粒,双眼刺痛。良久,终于问了句:“外婆,我爸妈非离婚不可吗?”
外婆怔了怔,随即叹了一口气,“你爸爸会变心也不能全怪他。夫妻之间一定要有商有量,相互忍让才能长久。可你妈就是脾气太强,我早就提醒过她,她不听,非要讲霸道,弄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
老人家打住话头,有些哽咽,“你爸来找我,说他差不多有十年没跟你妈妈心平气和地讲话了。”
关于这一点,吕钊当然清楚。
以前父母常常是争吵不断,不过每次爸爸都会让步,以求息事宁人,日积月累的,他从来不觉得这种争吵会是一种隐患。可现在,它就像藏在地底的岩浆,碰上外力,彻底喷发。
“一切都会好的,对吗?”吕钊看着外婆,眼中透着希望。
外婆没有回答,只是将吕钊拉到身边,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她也想要希望,只是这希望从何而来?她找不到。
整夜的噩梦,吕钊在床上翻来覆去,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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