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从哈日珠拉这里也打听不出什么,天色又渐渐亮了,萨仁也只得怏怏地去了灵堂,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若有了消息便赶紧告诉她!
哈日珠拉也没了睡意,起床简单洗漱了下,便坐在窗前看庭前开得正盛的菊花,如今迫在眼前的倒是哲哲了,昨晚尼喀已经打探到了宫中的消息,富苏里宜尔哈已经响应下毒人的期盼,“小产”了!不过那下手的人却也被逮到了,如今就扣在侧妃格佛贺的宫中,只等着皇太极回来再交由他发落了!
叶赫那拉氏肚子里那块挡箭牌一除,哲哲必定把目光转向她这里了,以后行事一定要谨慎些,可别在这关键时候再出什么幺蛾子!
从昨天收到的消息来看,皇太极他们离盛京已经不远了,只要他回来,她便可以放下这悬着的心了。
“冤枉啊!娘,你死的好冤枉啊!”
“出来!哈日珠拉你个贱人快出来!”
“娘啊!我可怜的亲娘!你怎么就那么走了啊!你死的好惨啊!”
“今儿我们兄弟就算拼上这条命,也得给娘讨个公道!别说她不过是个格格,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不讲理!就算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
一阵嘈杂的砸门声骤然响起,令人心头猛地一惊。院门外一群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在一阵哭爹喊娘的哭闹声中,间或还有尼喀气急愤怒的呵斥声。
☆、嚣张
尼喀指挥着守门的侍卫阻拦着这群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闹事者,心头的火气蹭蹭直往上涨,这当真是四贝勒府而不是外头下九流聚集的破街烂巷?还口口声声直呼格格的名讳,格格的闺名也是他们能乱叫的!听听一个个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得都是些什么?别说是格格,便是外头一介庶民,也得气疯了吧!再不把他们的嘴堵上,惊动了格格,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跟贝勒爷交代!
“这里可是四贝勒府,若有人再敢对格格不敬,一律给我把嘴封上!”他手按着腰间的刀柄,朗声吼道。
不想对面这群无赖却是毫不畏惧,“亲娘老子都叫那贱人给害死了,我们还要这命做什么!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看看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他们是怎么逼迫祸害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小老百姓的啊!”
几个壮汉抬着一口薄薄的松木棺材就想往里闯,“不行!老太太可不能白死了,得叫他们给咱们个说法!”
为首几人头戴孝帽,身披重孝,手中挥舞着哀杖,咋咋呼呼地当先冲了过来,那粗糙的硬木棍子,若当真敲在头上,肯定能把人一棍敲晕过去。
不过,他们却是低估了对面站着的人,尼喀只身形微微一动,众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便只觉眼前黑影一闪,继而手腕一麻,原本握在手中的棍子便飞了出去,没了踪影。
几个孝子还未回过神来,跟在后头又哭又嚎的几个妇人却是齐齐呼痛,一个个捂着脸再骂不出来,嘴角都有血丝淌了出来,其中一个最凶悍的妇人“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两片嘴唇立时又肿又涨,火辣辣得疼的厉害,一对黑黄的门牙在地上的血污中极为显眼。
尼喀负手立在门前,冷冷一笑,敢对哈日珠拉格格不敬,敢骂他们是“狗”,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除了四贝勒,他们暗卫服过谁,又怕过谁!别说敲掉他们几个门牙,便是当真要了他们的命也不为过!
闹事的众人都是一呆,那吵闹叫骂的声音戛然而止,却只是一瞬,更大的嚎哭声便响了起来。
“你,你们凭什么打人?”为首的一个孝子模样的人似是气急,又似是害怕,哆哆嗦嗦地指着尼喀。
“打你?”尼喀冷嗤一声,“以下犯上,对格格不敬,打你是轻的!便是今日处置了你,也没有你诉冤的地儿!”
几个孝子认了怂,只咋呼着喊冤,却是再不敢上前一步。
“他们仗势欺人,老天爷啊,真没咱们穷人的活路了!”
“我的娘啊,可怜你死的怨啊!”
他们不敢再向前,却有那不要命,非得要硬充好汉,强出头的主儿。
“他们不讲理,咱们就跟他们拼了!”
两个满脸横肉屠夫样的汉子把肩上的棺材一扔,揎拳掳袖地就要往上冲,后头抬棺材的人没有防备,一时前头失了支撑,“唉,唉!”地喊了几声之后,连人带棺材“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场面一时更乱,几个孝子贤孙扑在棺材上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自己的冤屈,那两个一心要把事儿闹大的汉子一起冲到尼喀面前,一左一右,眼看两只铜锤样的拳头便要招呼到尼喀的脸上。
尼喀眼皮都没抬,只向旁边轻轻一闪,便轻巧地避过了这来势汹汹的拳头,脚下轻轻一勾,两人顿时向前扑了过去,双双栽了个狗啃泥。
塞娅出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院门前除了“哎呦”呼痛的,便是痛哭流涕,指天骂地的诉冤的,却自始至终都没人站出来说明原委,那棺材里到底装的什么人?当这四贝勒府是什么地方,竟敢抬棺来这里闹事,当真是活腻了不成!而闹了这么久,他们连这些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来闹事的都不知道!
“你们若当真有冤屈,自然有说理的地方,可在这里一言不发就放肆胡闹,当真以为贝勒爷不在家就没人能奈何你们了吗?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有脑筋清楚的就站出来说明白了,否则就别怪格格治你们一个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不想塞娅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立时便有那“哎呦”呼痛的妇人,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她怒道:“就是她!就是这个塞娅,那天就是她把那点心端出来,逼着老奶奶吃下去的!”
一语惊醒犹自痛哭的众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个小贱人就算不是主谋,至少也是个帮凶,侩子手,先扒了她的皮给老太太报仇啊!”
地上趴着的两个屠夫方才正摔在塞娅跟前,这会儿一使眼色,双双上前便要拉扯塞娅。
尼喀站在远处一惊,他离这两人还有些距离,这会儿便是冲过去也晚了,这塞娅可是哈日珠拉格格跟前最得脸的丫头,若当真在他的面前被这些混人伤着,那可怎么好!
两个屠夫咬着牙,双目狰狞地瞪着被吓呆了的塞娅,先逮住了这个小贱人,再逼着这些人把他们放进去,就算他们不放,他们也能趁乱闯进去。只要见了那哈日珠拉,就不怕她还能飞到天上去!
想想临来时那人的交待,只要这事成了,那哈日珠拉坏了名声,贝勒爷必定是不要她的,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他们兄弟!
塞娅已是吓得腿都软了,怔怔地站在那里,连躲闪都忘了,眼看这两个凶神恶煞似的人便要抓上了她的胸脯,却不料斜刺里闪出一个人,连着飞起两脚,将两个粗蛮的壮汉给踹飞了出去。
“多谢!”塞娅扶着那人伸过来的手,勉强站稳了身子,抬头看看,却是昨晚那粗豪实诚的汉子。
见她抬头看他,那汉子抓抓头皮,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安慰话,只红着脸道:“这里乱得很,这些人都是些不讲道理的,姑娘还是进去吧,若是一个不小心伤到姑娘就不好了!”
塞娅点点头,她虽被吓住了,可那人说的话却一个字儿都没落下,都被她听进了心里,那人说是她端出来的点心逼他们的娘吃下去死了,除了那天奉哲哲的命来送点心的那个老嬷嬷还有谁?这事八成跟那四福晋脱不了干系了!
只是这事都过去多少天了,就算那点心真有毒,那人也早该死了,怎么这时候才来闹?不,他们压根儿就不该来闹!这里是什么地方,别说是点心有毒,误伤了个把奴才,便是主子心里不高兴,当真一顿板子打死个瞧着不顺眼的奴才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够蹊跷,那四福晋不是最重规矩吗?什么时候这四贝勒府竟是谁想来闹事便能来闹的了?还抬来了棺材,就一点都不嫌忌讳吗?
她想回去跟哈日珠拉复命,那些来闹事的人却不肯就这么放她离开。原本已经被尼喀吓住的那些个孝子贤孙们,此时见了塞娅,立时便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又精神起来,纷纷哭叫着便往这边冲。
院子里的哈日珠拉气红了眼,抬脚就要出去跟他们理论,就算那点心当真有毒,他们也该去闹哲哲而不是她哈日珠拉吧!哲哲放任这些人来她院门前闹事,这就是她口中引以为傲的好规矩!
卓娅和几个丫头婆子死死拉着她,“格格不能出去,格格什么身份,他们又是哪个牌儿名上的人?值当格格亲自出去跟他们对嘴?就算是驳倒了他,也没什么光彩,倒叫旁人笑话格格跟个奴才一般见识,没得失了身份!”
话虽如此说,只心头这口气却是难咽下,更何况方才这一通吵闹,外带着动手呼痛的声音,也不知塞娅如何了,她哪里放心得下!何况再由着他们闹下去,只怕她哈日珠拉草菅人命的名声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外头一叠声儿地喊着要塞娅偿命,塞娅却是一咬牙冷静了下来,格格自是不能出来跟这些混人理论的,格格只要一露面,不管有理没理,气势上就先输了。更何况这些人本就是无理取闹,背后若没人放任撑腰,借他们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这根本就是那四福晋使了一群上不得台面儿的奴才来给格格难堪,背后还指不定藏着什么坏水儿呢!
“今儿那哈日珠拉若不给咱们一个交代,咱们就砸了她的院子,把她跟这小贱人塞娅一起拉到娘的棺材前磕头赔罪!”一个贼眉鼠眼,颊上长着一颗硕大黑痣的猥琐“孝子”大声地嚷嚷着,引起同来的一群人乱哄哄地跟着起哄。
尼喀额上青筋直跳,还叫哈日珠拉格格给个奴才磕头请罪?好大的口气!他上前一步便想再赏他们一人一个耳光,好让他们闭上那张臭嘴,却不料塞娅竟上前一步拉住了他。
她拉着尼喀的袖子,腰背挺得笔直,冷冷地扫了眼前这些跳梁小丑一眼,“敢直呼格格的名讳,对格格口出恶言,按规矩该当何罪?”
☆、烂泥
塞娅嘴里说着,眼睛却看向躲在一旁的巴彦。
那巴彦一直缩在门口的角落里不敢出来,生怕那不长眼的棍棒拳脚误伤到自己,此时见塞娅望向这边,不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这是在问他。
他赶忙扯扯衣裳站直了身子,“直呼主子名讳,对主子口出恶言,以下犯上者,仗五十!”
“好!”塞娅轻蔑地看着面前这些受人指使故意来闹事的人,“那就请大管家派人行刑吧!”
巴彦仰首挺胸,向着旁边同他一样缩手缩脚的奴才一瞪眼,“胆小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搬凳子,上板子!”
那些闹事的无赖初始还骂骂咧咧,故意挑衅似地说着各种污言秽语,并未料到他们当真敢打,直到那长长的条凳搬了出来,侍卫们开始两人一组上前拿人的时候,他们才慌了神。
几个满脸横肉,凶霸霸地汉子瞪着眼挥舞着拳头,还妄图跟侍卫们对抗,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拿起身边寻得到的家伙跟侍卫们打了起来,棍棒拳脚,连女人们的牙齿指甲都派上了用场!
一群没真正上过战场的侍卫们当真被他们这副不要命的做派给唬住了,竟开始节节败退起来。
“真是群没用的东西!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烧火棍吗!”尼喀在他们身后冷哼一声,要是他手下的人这么脓包,他早一个窝心脚踹过去了,不过想到这群侍卫在府里多年,都没见过什么大阵仗,倒也没法对他们过多苛责。
几个侍卫被他一哼,心中一凛,随即恍然,他们手里有家伙,还怕这群外强中干的泼妇流氓做什么,不过是群没脸的奴才,便是打死了也有后头的人兜着。
心里想透彻了,手上的招式也凶狠了起来,不过片刻的工夫,便把这些闹事的一个个都按在了地上,因着人太多,行刑的板子条凳不够用,便先把为首的几个屠夫样粗蛮大汉按在凳子上,一五一十地打了起来。
知道塞娅是想拿这几个刺头儿杀鸡儆猴,巴彦也不含糊,专门挑了些粗壮有力的奴才去行刑。
这几个人在街面儿上横惯了,开始时还想充好汉,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可惜几板子下去便现了原形。听着他们哭爹喊娘讨饶的声音,地上趴着的那些孝子贤孙并跟着帮腔打杂儿闹事的人,身子都吓得筛糠似的,抖得厉害。
那几个行刑的奴才一边狠狠打着手中的板子,一边偷眼瞧着巴彦和塞娅,要知道这五十板子要是当真狠狠打下去,可是会要人命的!
听着那些人撕心裂肺地惨叫,塞娅的脸色也是煞白,却努力挺直了腰,绝不能在这些无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