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日珠拉头疼地揉揉额角,叫个什么好呢?她抬头看看案上的那一摞锦缎,脑中灵光一闪,“就叫紫绮吧!”
小三儿,不,现在是紫绮了,赶忙磕个头,“谢谢格格赐名,谢谢格格赐名!”
哈日珠拉叫她起来,随身抽出那块紫色绮罗递给她,“这料子正配你的名字,拿着去做身衣裳吧!以后你们两个就跟针线上的人一样拿工钱,若做得好了,少不得还要再给你们加的!”
说完,便又回头去瞧剩下那十个人的活计,除了三个丫头做得粗糙些,其他人倒都能做到针脚匀净,那衣裳都缝得极细密,倒也难得。
她指着那三个丫头道:“这三个年纪还小,每人赏她们一锭银子,叫她们家里别难为了她们,好生练练手艺,我这里有活计时还叫你们!”
那三个丫头的娘都赶忙跪下谢恩,口中说着不敢,“她们活计做得不好,哪里还敢领格格的赏呢?我们回去定好生管教着她们,好生练手艺——”
哈日珠拉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正色道:“你们想差了,这三个丫头虽说手艺还生涩,可这个年纪能做成这样也是难得了!我是真心赏她们的,你们只管收了银子,回去后决不许为难了她们,以后我这里有了活计要添人的时候,自是先想着她们的!”
这些丫头小小年纪都能做出这样的活计,哈日珠拉想想她给皇太极缝的衣裳就觉得脸红,亏她还自鸣得意呢,跟人家这些小丫头一比,她那活计简直都没法看了!若是这些丫头因为她没给差事,回去再受了委屈,她心里也不落忍,还是好好安抚下她们的家人吧!
三对母女听了哈日珠拉的话,脸上立马多云转晴,什么叫体面,这才叫体面呢!格格就算这时候不用她们,心里却也是想着她们的,有格格这番话和赏下来的银子,回去后看谁还敢小瞧她们!
☆、醉酒
安抚好这三个小姑娘,哈日珠拉又指着另外七个小丫头道:“这七个以后就在针线上帮忙吧,她们刚来,活计做得还不熟,就先按原来针线上人的月例稍减些,待日后活儿做得好了再加工钱!”
虽然不如那些老针线婆子拿得多,可这些小丫头以前只能在家吃闲饭,如今有了差事,便已经很搞笑了,更何况格格还说了,以后她们的活儿做得好了,还能再加的!
她又将紫绮娘和另一个活计做得精巧漂亮的婆子留了下来,“以后她们俩的月例比照以前再提一半,做得好了我还有赏!”
这两个人做的活儿明显比其他人做的鲜亮,当然要给她们加点工钱,其他人才会努力把活计做得更好!
紫绮娘和那个费婆子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她们原是这府里粗使汉子的媳妇儿,因为没靠山,平日里被人欺压惯了,好事摊不上,坏差事都匀给了她们,不料今天竟走了大运,家里闺女有了差事不说,自个儿的工钱也涨了一半,如今出去,也能抬头挺胸的做人了!
剩下那四个婆子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眼见着哈日珠拉分派完了其他人,想来这就该发派她们了,她们的活计虽不如紫绮娘和那个费婆子好,却也比被撵出去的那两个强,更何况她们干活儿不惜力气,那数量可是跟紫绮娘差不多,比那两个懒货强多了!
只是格格刚留下了那七个小丫头,加上紫绮和雪娘,就是九个了,还有以前留下的那两个,这就有十一个人了,格格这里用得着这么多人吗?如今她们就站在悬崖的边缘,留或不留都有可能,向前一步,能继续跟着格格,那以后自是少不了她们的好处,可若稍不留神向后退一步,那便是跌入万丈深渊了,她们家里又没什么有本事的亲戚,若丢了这里的差事,叫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呀!
哈日珠拉看着这四个脸色灰白的婆子微微一笑,“你们虽不如费婆子她们做得好,却也是用心干活的人,也罢,以后就继续留在这里吧,只是月例还是跟以前一样,等你们的活儿做的好了才能给你们加的!”
这四人立时送了口气,赶忙跟她保证,一定不辜负格格的恩情,好好做活儿!
哈日珠拉又每人赏了一锭银子,“我想着,虽然都是奴才,可也得穿得利索体面了才行,所以以后这边奴才的衣裳就不让公中那些针线婆子做了,巴彦每季把需要的料子从公中关来,你们就带着那七个丫头把这差事揽起来,可好?”
这些婆子刚经历了一个考验,差点丢了差事,此时哪里敢说不好,都忙不迭地念佛,称颂哈日珠拉体恤下情,这事情便拍板定下了。
哈日珠拉打发她们把这季的衣裳给奴才们分下去,这才转身看着费婆子她们四个,“以后我跟你们爷的衣裳就交给你们四个了,紫绮跟雪娘手艺还稍欠点儿,就做我的衣裳吧,紫绮娘和费婆子专管你们爷的,我没别的要求,把活儿做好了,我跟你们爷都看在眼里呢,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谁若是吃里爬外,偷奸耍滑,我也绝不饶她!”
四人赶忙跪下磕了个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这说明说明,说明爷跟格格看重她们呢!这又赏差事,又给赏钱,末了还涨了工钱,再不好好干,可不是不惜福了吗!
哈日珠拉敲打完了,见她们都确实是从心底里感恩,这才满意一笑,把她们挨个儿扶起来,将桌上准备好的料子交待下去,紫绮娘和费婆子虽说是做皇太极的衣裳,可实际上哈日珠拉交给她们的都是外袍和坎肩儿背心马褂儿等外面穿的衣裳,里头贴身的小衣则只吩咐她们裁出来,拿回来她自己来缝。
“这些活计你们拿回去做就好,紫绮和雪娘的差事麻烦些,就在这里做吧!”
打发走了费婆子和紫绮娘,哈日珠拉这才跟紫绮和雪娘交代要做得活儿,其实也不麻烦,只是加了点新鲜的绣花儿,不过她存心想看看她们的真实水平,这才找借口把她们留下来做,“还有几个细处我没想好,你们先做着,待我想出来了好跟你们说的。”
这两人心头的激动和兴奋还没消,也不疑其他,行了个礼便到一边儿炕上,按着哈日珠拉交代的要求裁了起来。
哈日珠拉手里拿着皇太极的一件衬衣,坐在一旁,一边缝着,一边看着她们干活儿,这两人手脚倒也麻利,不过片刻便将衣裳都裁好了,三人一起说笑着做活儿,倒也热闹。
皇太极回来时便见哈日珠拉同着二女坐在窗前做针线,那聚精会神的模样,格外的恬静娴雅,以往他的那些福晋们虽然也会给他做些衣裳鞋袜,却都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做的,他若在,她们的心思便都在他身上,谁会大煞风景的把正主儿撇在一边,只管低头做针线呢!
因此这样的情景竟还是他第一次见,不,也许不是第一次,在他心中已尘封多年的记忆里,曾经也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是他的额娘孟古福晋给他和阿玛做衣裳的情景!
一转眼,额娘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而阿玛,只怕也快要去找额娘了吧!
“呀,贝勒爷,您怎么不进屋,在这儿站直做什么?”
卓娅一声惊呼,惊动了窗前做针线的三人,哈日珠拉抬头一笑,“还不快进屋洗把脸,换身衣裳呢,瞧那脸红的,喝了不少吧,满头的热汗被风一吹,待会儿又要嚷头疼了!”
卓娅忙打水服侍他洗了脸,待他换过衣裳过来,那两个跟她一起做衣裳的人已经走了,“刚才陪你做衣裳的人呢?怎么走了?”
她嗔怪地睨了他一眼,“可见这酒是还没醒呢,满嘴里说得什么胡话,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回去,难不成你还想留人家过夜啊!”
他的脸霎时更红,“想哪儿去了,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他俯过身来看她手里的活计,“我的?”
“不是你的是谁的?这么大,别人谁穿得起来?”
他吃吃笑着,越发把头枕在了她的肩上。
“唉,你这人,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小心针再扎了你!”她慌忙将手中的针线放到一旁,回身扶他歪在炕上,嘴里止不住地抱怨:“你先躺着歇会儿,塞娅给你熬醒酒汤去了,待会儿喝了好好睡一觉,不过是个侄子娶媳妇儿,新郎官儿又不是你,你喝那么多做什么!”
他就着她的手躺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哈日珠拉,你怎么这么啰嗦!”
她恼了,把手狠狠一甩,恨恨地看着他。
“不过我喜欢!”他也不理她的挣扎与恼怒,伸手拉过她的手,嘴里絮絮地说着,眼圈儿却是红了,“以前额娘也是这么唠叨,什么事都管着我!”
他把她的手放在自个儿的脸上,深深地埋下头去,哽咽的声音却泄漏了他此时的情绪,“那时候我总嫌她烦,后来,额娘没了,再想找她管着我,唠叨我的时候,却找不着了!”
哈日珠拉也红了眼圈儿,对着这样的皇太极,她有多少气也发不出来了。
这样的皇太极,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护着她,守着她,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坚强的,可今天她才蓦然惊觉,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想想孟古福晋走时,他才十二岁吧,若放在前世,还是个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孩子,可他却要一个人去面对那险恶的一切!
这些年,他一个没娘的孩子,在这杀机四伏的宫廷里面,在那血淋淋的战场上,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付出了多少心酸代价,又有谁知道!又有谁心疼!
他伏在她的怀里,似个孩子般嚎啕大哭着,“哈日珠拉,你别离开我,额娘没了,阿玛也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
她轻轻抚着他的头,嘴里不住地安抚着他,听他絮絮地讲着他的额娘——孟古福晋生前的点点滴滴,讲着他这些年的孤苦无依,也讲着他的阿玛——努*尔哈赤的冷漠与薄情!
哈日珠拉嘴里安慰着他,心中却是一迭声儿地痛骂着努*尔哈赤,亏他还有脸教训代善,说他虐待前妻之子,他自己对前妻之子又好到哪儿去!
褚英是前妻之子,被他杀了!
代善是前妻之子,被他怀疑与他的“小”老婆私通,变着法儿地废了继承人的位子!
皇太极是前妻之子,立下了赫赫战功却屡遭申斥,如今跟被废又有什么两样!
努*尔哈赤,你对前妻之子还真是仁慈宽和啊!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几番征战,从死人堆儿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却只因为留下了她,便被一夕间剥夺了所有,□□哈赤,你对多尔衮和多铎的宠爱,当真只是因为他们是幼子吗?若没有他们那深受宠爱的额娘,你还会正眼儿看他们一眼吗?
她听着他的哭诉,听着他的苦闷,轻捏着他的额头,慢慢揉着他的太阳穴,好替他减轻些痛苦,直到他累了,沉沉地睡去,这才轻轻将他放在枕上,苦笑着活动了下被他压麻的腿,“皇太极,这辈子终是我连累了你!”
☆、中秋
“快点,快点,这些待会儿都搬到花园里假山上的寒山亭上去,小心着些,若是碰着了,可仔细你们的皮!”哲哲的亲信方嬷嬷掏出帕子擦了把汗,嘴上却是不住地敲打着抬桌椅的小厮,没办法,自家主子把所有的人手都发动起来,只盼着今日的中秋宴能在贝勒爷面前露露脸,得个好彩头呢,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若敢在这个时候给她拆台跌份儿,过后绝没有好果子吃!
她在心中腹诽了自家主子一把,又赶忙去盯着从库里取餐具的人去了,平日府里用的餐具都是有数的,家常用的那些瓷器,除了几个得宠的主子那里能有两件好玩意儿,其他的花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次大宴,福晋打定主意要在众人面前显显本事,自然不能再用那些粗笨家伙,特特的令她带人开了库房,把那积年存下的好物件儿都寻了出来,只盼能得贝勒爷一句半句夸奖呢!
哲哲正在屋里试着衣裳,满脸不豫地看着身上二色金大红八团起花缎袍,“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这衣裳的边角儿也要镶边绣花儿,你看看你们这是干的什么活儿!这个样子叫我怎么穿出去!”
她恨恨地扯掉身上的衣裳,一把扔到地上跪着的针线婆子头上,“拿回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今儿酉时前一定要把镶边上的花儿给我绣好了!”
那婆子缩缩头,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敢说,拿着那衣裳灰溜溜地退了出去。福晋想起一出是一出,只知道让她们改改改,却不管这活计到底能不能做得出来,若是那费婆子几个活儿做得漂亮又麻利的在还好说,偏前阵子四贝勒要人,福晋想都没想便随手把她们几个派过去了,这会儿她们都跟着哈日珠拉格格又拿赏钱,又提月例的,再想请她们帮忙做福晋的活计,却是难了!
不说那婆子怎么想法儿去完成哲哲的要求,只说哲哲在屋里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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