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炽满意,边走边说:“宴会上太子一直消沉,甚至都没看本王。他是新郎官,总不能因为本王,一蹶不振。”
为此朱炽溜达到太子宫,皇后刚安慰完儿子离开,也算前后脚。朱炽让韩羽在屋外等着,他自己进屋。果然朱顺章面目消沉,仍未走出阴影。
“还在介意我对你说的话?”
“是皇叔介意我的身份。”
“谁让你在我难过时说那种话。”朱炽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我如果不是太子……”
“别!你还是好好当太子吧,千万别请辞。否则我会成为千古罪人。”
“可你……”
“就算你不是太子,你也是皇子。除非你是庶民,可你真成了庶民,本王为何要和一个庶民来往?”
朱顺章沮丧,横竖他都不得好。
“人的命,天注定。你只要好好孝顺你父皇,本王自然疼你。”朱炽还想用对小孩子一般的方式用手摸朱顺章的头顶,被朱顺章握住,拉下。
“皇叔,我已经二十二,很快就要成亲,我不是小孩子。”
朱炽觉得尴尬,想想也对,收回手。朱顺章的手就空了,他默默握拳。
朱炽说:“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别再做出孩子气的事。”
“皇叔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看什么样的问题?”
“如果……我和父皇都中了毒,你手上的解药只能救一个人,你会救谁?”
“刚说不孩子气,你就……”
“最后一次!”朱顺章执着。
朱炽审视他,而后慎重其事,坚定不移的告诉他:“你父皇。”
“果然……”现在的朱炽很清醒,很理智,可答案还是和发疯时一样,只在乎朱旻。朱顺章早已预料到,可亲耳听见,还是觉得心酸。
“你早就知道又何必多问。”
“我只是想让自己死心。”
“死心好。这样才能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朱顺章喃喃重复。“说得容易……皇叔我现在很累,想休息。”
“也好。睡一觉,人才会清醒。我不妨碍你休息了。”
“送皇叔。”
朱顺章的心态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转变的,毕竟那么多年了,朱炽也不急,回朱旻的寝宫等他回来,和他美美的睡上一觉。第二天朱旻婉转的提醒朱炽是否该回王府了。自从发现生命短暂,朱炽就更不想走。可朱旻提起冷文星,朱炽头痛的想起他府上还有这么一号人,不得不回去。
朱炽一走,陈天佑也得跟着回府。朱悦首次盼着朱炽再来,这样陈天佑才能进宫。她是公主,不宜传唤外臣入宫,也不宜频繁往宫外跑,加上朱炽向她挥刀子,近期她不敢单独见朱炽,更不敢往朱炽府上跑。只能盼望朱炽入宫时,把陈天佑带上。这是皇上的圣旨,陈天佑作为朱炽的护卫,可以入宫。可朱悦担心,陈天佑那日庇护后宫的行为,被朱炽记恨在心理,回去刁难他。陈天佑自己也为此忐忑不安。他怕的不只是朱炽,更多的是皇帝。朱悦跟他描述了朱炽赔罪晚宴的事。话里话外,皇帝分明也是跟朱炽一个意思,只是比朱炽委婉。这才是最可怕的,果然伴君如伴虎。陈敬宗就是因为跟朱志关系走得近,在朱志逼宫失败后,受到殃及,才被强迫请辞,如果他真成了现任太子的亲妹夫,将来,太子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他必定被皇上视为太子一边的人,想来就心情沉重。可这门亲事,半点由不得他。朱悦聪明,看出他介怀父辈留下的阴影,所以提前警告他,不准因为这个逃避她。陈天佑苦笑,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被公主看上,这种羡煞旁人的事,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朱炽并没难为陈天佑,当时那种状况陈天佑并没做错。但朱炽也没褒奖他,比起识大体顾大局的陈天佑,他还是喜欢向着自己的韩羽,可韩羽的惟命是从必然会给他带来后患,所以两人谁都没奖,谁也没罚。两个护卫,两种处事方式,各有道理,就这么不了了之。他现在的精力,是要集中如何请走家中的病号。
☆、26 冷文星求灵药 朱顺章的愿望
“既然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朱炽一回府,见冷文星溜达到他书房歪着看书,就皱眉。他觉得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这人早该从他府里消失。其实,从冷文星受伤到现在不过才十天,又伤在那种地方,只要一排泄,就会弄破伤口,要好也没那么容易,倒是身上的淤青大部分都散去了。
冷文星是被朱炽留在王府养病,不是被囚禁,没交代他不能四处乱走,再说他的嘴,也不是管家能说的过的,所以当他能下地走动时,观光到朱炽的书房。他好奇朱炽也会看书,可听下人说,这里曾是朱旻的书房,他看着那一屋子的书也就不为过。闲来无事,就在这里面翻阅。这会儿好不容易见朱炽回来,又听他下逐客令,冷文星岂会乖乖听话。毫不知尊卑的歪在软榻上对朱炽抱怨:“王爷生猛,把人家弄伤,哪有那么快就好了。”
“你……你就不能正常说话吗?”冷文星矫揉造作的声音,听得朱炽浑身起鸡皮疙瘩。
“如何才算正常?王爷你忘了,你否定了我的人生,我现在只是一个披着冷文星名号的空壳,我不知道自己哪样才算正常。”
“本王让你重新做人有什么不好。”
“王爷只管打破前人梦,不管指出后人路,我现在很迷茫。请王爷将就些吧。”
“你有什么可迷茫的?高官厚禄在你面前摆着呢。”
“那不是冷文星想要的,是董承对他娘的承诺。刑狱问案的手段,也是源于董承的怨恨,此怨已被王爷了解,再无兴致可言。皇上也不是让王爷培养贪官污吏,才费心冷文星的事,所以功名利禄也不能作为动力。”
“你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就不怕本王把你扔出去。”
“那我只好暴尸街头。”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本王吗!”
“不是威胁,只是说事实。王爷是奉皇命保全冷文星,若是王爷觉得无用,也是皇上觉得无用,一个无用之人,到哪里不都是个死。”
“你凭什么肯定本王就是奉皇命。”
“问案除了刑讯逼供,还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以冷文星这几年的经验,和王爷的种种做法,王爷都是在顾忌皇上才留了冷文星一条命。王爷不在府期间我一直在想,有和动力能让我活下去。最后想到的人只有王爷,我只有继续和王爷作对,才能有生存的动力。”
“所以,你就赖定在本王家里!”
“怎么会,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
“那你还不快滚。”
“不是说了,伤还没有好。”
“你是用脑子,又不是用……那里办案。”
“此伤不在身,而在心。王爷你伤了我的心,午夜梦回总是被惊醒,你让我如何集中精神为皇上效力。”
“咦~”朱炽嫌弃他矫情。
“王爷你对我用过诱言香吧。”
朱炽本想训冷文星,却被他话锋一转噎住。“你有什么证据!”
“事过境迁自然没有,只是我这两日想起,刚刚考中状元时曾被锦衣卫指挥使圣恩宴请,那时听说这是朝廷的惯例,也没奇怪。只是我自认酒量还好,不至于三杯酒下肚就醉得不醒人事。起初我以为是酒的问题,可那日王爷你在我房里点的香,味道与当年圣恩屋中点的一样。”
“你是狗吗!事隔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么清楚?”
“学生不才,曾在香料铺做过,对各种香料略通一二。”
朱炽鄙视:“一个大男人,摆弄胭脂水粉。”
“生活所迫。”
“你不是靠卖身吗?!”
“王爷你是在转移话题吗?”
“……”
“我擅长刑狱,自然会研究各种逼供诱供的方式……”
“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发泄。”
“不管是什么目的,我都听说圣恩手上有诱言香这种东西。它能使人放松戒备,暴露本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那日才喝了几杯酒,就被王爷用言语诱导失控,应该是诱言香的作用。而王爷你口口声声在床事上一向温柔……”冷文星话到嘴边留半句的瞧着朱炽。
这件事朱炽无法自圆其说,诱言香被花酒降低了功效,会不会也降低解药的功效?朱炽那么暴力的对待冷文星,不管是不是诱言香的作用都说明他有暴力倾向。眼见沉默勾起冷文星的奸笑,朱炽理直气壮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本王是王爷。你又砸又咬,本王岂能不生气,不失控。”
“王爷还击的方式好特别,是一视同仁还是唯独优待冷文星?”
“没人像你这么可恶,大胆犯上。”
“王爷想用破天荒头一遭做掩饰吗?”
“本王有何可掩饰的!”
“王爷……”冷文星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诱惑,眼神有些邪魅。
朱炽一瞬间真有点恍惚,但没上当:“你这是在勾引本王吗?!”
“随王爷怎么想,我只是想给自己讨要治愈伤痛的药方。”
“要药方找太医去要,本王又不是大夫。”
“可药方中的药只有王爷才有。”
“你想怎样?”
“王爷的粗暴让我挥之不去,王爷残忍的话让我记忆犹新,我想用王爷的温柔来抚平心中的伤痛。”冷文星坐起身,说的很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
朱炽见他正色,也没立刻回绝,而是揣摩一番,才说:“你是要我再抱你一次?说些甜言蜜语?”
“却是此意,但不需要虚伪的甜言蜜语,只要我在王府一日,就请王爷陪我同床共枕,直到身上伤好,一夜温存为止。”
“好大的胆子,敢要本王对你侍寝!”
“王爷爱面子,想成是我服侍王爷即可。”
说实话,朱炽不愿意。可不管把冷文星扔出去,还是直接杀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而且冷文星徇私枉法、草菅人命都没被处死,这种事虽然难为朱炽,但也没厌恶到让他去死。朱炽想到韩羽也有伤在身,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他养伤,他把冷文星糊弄走,也算一举两得。朱炽到书桌前,白纸黑字把冷文星无礼的要求写下来,并让冷文星签字,免得他又反悔,想出别的主意,在这鸠占鹊巢。
韩羽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心情低落。陈天佑作为护卫,也不得不守在门外,听得大气不敢出。朱炽一出门,看到这两个人,先是警告陈天佑敢胡说八道就算他是未来的驸马也照样难逃一死,而后让韩羽去休息,伤好之前不用陪睡。
回府第一夜,韩羽就落了单,心中凄凉。
陈天佑知道的秘密越来越多,活的越发沉重忐忑,唯一让他期待的是朱炽准他去练兵场。他希望以此忘记烦忧。
朱炽首次同一个讨厌的人过夜,心理很是不爽,越想睡过去,越睡不着。更要命的是,冷文星不睡觉在那喋喋不休。起初朱炽烦他,可后来冷文星的话变得意味深长,不自觉回应他的话。
“……王爷,难怪你喜欢有人陪睡,的确比孤单一个人要好。不会冷清寂寞。”
“你娶个老婆不就行了。”
“那些人无法交心。”
“是你不愿敞开心扉,怨不得别人……”
“不是我不愿,而是不能。以前为了报仇,必须隐藏身份,怎会事事对人言。现在,皇上虽然有心放过我,可那些事若是被朝中大臣知道,他们一起单核,皇上也保不住我。我又怎会有知心的枕边人,注定孤独清冷一世。”
“……”朱炽被冷文星勾起辛酸往事,在也有韩羽之前,朱旻不能陪他时,他也是一个人睡,那种寂寞的滋味他懂。就算找个人,不能交心,同床共枕,也只会让他提防,不会安心。
冷文星身子一动从背后搂住朱炽,朱炽一怔,想要推开,可因冷文星的话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王爷有一件事我不曾告诉你。”
“什么?”
“喂你食肉的另一个原因。”
“还有原因?”
“你是金贵的人,有很多爱你和你爱的人在等你。长久我跟你作对不单单是应为你长得像娘,还因为羡慕和嫉妒,所以那时我在想,你要是把我全部吃下去,我就会和你融为一体,我就能成为你,那样我就不会孤单。”
“你……怎么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
“我以前就这么做过。”
“啊?你吃过人!”
“是我娘。不同的是我吃的是她的骨灰。不那样做我活不下去,我会被孤独吞没,发狂、发疯。”
“亏你还是读书人。”
冷文星失笑,没在言语。朱炽听得有些不舒服,可最终没有拉开冷文星紧紧搂住他胸膛的手。那只手一直放在他心脏的位置,感受他生命的跳动。两个人就这样侧卧着,朦朦胧胧不知多久,先后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