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婆娘是个屁大点事都能急成热锅上蚂蚁的人,遏跃跟并没停下手中的活,他不慌不忙的给刚炒个半熟的混合了王况教给他的几种香料(桂皮,陈皮,八角,丁香,姜,蒜,桂叶,胡椒粒)的羊肉上洒了小半瓯温酒,顿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又略略翻炒了两下,让酒和羊肉充分混后,然后才舀几瓢温水下去,抓了把红枣和苟芑丢进锅去,又挖了一大勺的辣椒酱进去,再洒上盐,这才盖好锅盖。又蹲到灶前添了把柴火,把火烧旺等锅里开了,这才撤了火。到了这里,接下来的步骤就是盛到大陶罐里用小火慢慢的炖了,也就无须再瞒人,他才不慌不忙的去开了厨房门。
门外遏跃跟家的婆娘正双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襟上下扭着,不时的踱两步又停下来看厨房门两眼,一会又伸出手去想推开厨房门,却又不敢。正这么纠结着,厨房门开了,遏跃跟板着一张脸出来了,虽然板着脸,眼中却无恼怒之意。遏跃跟对自家婆娘还是不错的,想当初他一人来到建安的时候,几乎就是个穷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能让他娶了个汉家婆娘,要知道胡人在汉地的地位可是不高的,一般没有汉家女愿意嫁给胡人,所以遏跃跟对自家婆娘也很是珍惜,两口子至今还没拌过嘴。
“哎呀,当家的,你怎么现在才出来,都急死人了。”婆娘见了遏跃跟出来,一把就拉起遏跃跟的手赶紧往外走:“快点走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遏跃跟见婆娘那着急样,心下也有些慌,莫不是店里出问题了?
“小东家找你呢。”婆娘紧拽着遏跃跟的手,脚下走的飞快,嘴也没闲着。
“小东家找我?那是得快些走,莫让小东家久等了。”遏跃跟一听是王况找他,不由得脚下步子也越迈越大了起来,到了最后干脆挣脱了婆娘小跑了起来。
到了店里,却见王况正慢条斯理的坐在胡凳上喝着羊汤,自从前两个月遏跃跟把摊改成店铺,并在店里摆了几张胡桌胡凳后,王况就很是经常的来店里坐坐,来了也就只喝碗不带肉的羊汤,几次遏跃跟想给他加些肉,都被王况拒绝了,说是文火熬煮几个时辰的羊汤,好东西都在汤里,有汤就成。
王况来找遏跃跟恰恰是为胡桌胡凳而来,原来他还在想要不要自己推出胡凳的,但又担心食客一时间接受不了,一直没动手,没想到遏跃跟倒先他推出了胡凳,这倒省了王况不少工夫,所以他就在遏跃跟的店里观察了一段时间,见慢慢的食客来店里后都是先挑胡凳坐,实在没位置了,才会坐在蒲团上,心下也就安了,本来么,有这么舒服的座位,谁都不会拒绝,刚开始几天没什么人坐,只是大家都不熟悉,可一旦坐了一次,那就都喜欢上了。
王况对木匠活不是很熟悉,虽然从道理上来说,木匠活和后世的机械应该是相通的,但王况还是要把胡凳改改样式,在现在遏跃跟店里那不带靠贝的胡凳基础上改成带靠背的,而又不想让人看了觉得自己太妖孽了,既然有现成的人,不用起来也太可惜了,只要把想法告诉遏跃跟,让他去找木匠照做就是,到时候就说是从胡人那传过来的,也不会有人起疑心,于是就来找遏跃跟商量。之所以这么小心,还是那个华容道给闹的。
王况来店里时,没见到遏跃跟,就问了一句,还没等他说明来意,遏跃跟家的一听说找当家的就火急火燎的冲出店了。他也就只好坐在那等遏跃跟来。
听王况说明来意,只是想让遏跃跟帮忙找几个木匠,把富来客栈的楼上楼下都放上胡着胡凳,遏跃跟自然是满口答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外乎就是找原来帮他做胡桌的木匠多订些就是,至于加个靠背,也是简单,随便一比划,他就明白该怎么和木匠分说了。
说起来王况很是憋屈,就为了个华容道,不得不忍了这么些年,到现在连搞个“发明”都要借他人之手。还是靠山啊!
第五十八章 黄大
听遏跃跟说准备等钱攒够了回草原一趟,王况心中一动,自己要做台球出来,有一样东西是少不了的,那就是品质好的羊毛毡子。既然遏跃跟有回草原一趟的打算,那干脆现在就让他回去一趟,帮自己多收些好毡子来,一个是做台球桌要用,另一个是冬天就有了暖和的御寒衣物被褥。至于遏跃跟的羊肉店也简单,就把孙嘉翰拉来帮他做羊汤就是,一举两得,即帮遏跃跟维持住了羊肉店的生意,又顺便锻炼了孙嘉翰,不过此时已经是秋天,动身是来不及了,只得等明年开春后再让遏跃跟动身,这样恰好能在夏末左右赶回建安。
遏跃跟听了王况的打算,也是很有些意动,已经十几年没回草原看看了,不知道阿爹阿娘和几个弟弟都怎么样了。再者,自己的现在的富贵可以说都是小东家给的,自己今后也是要紧跟着小东家的步子,说不准,还有更大的富贵等着呢。
布料的问题要明年才能解决,但现在摆在王况面前的还有一个难题要解决,那就是做台球的石头,普通的石头不行,不是太软就是太硬,有的总体硬度是够了,但是却不好磨,比如说花岗岩,里面含有多种成分,尤其是二氧化硅晶体,想要打磨实在是难。不过这个王况倒有办法解决,他知道有一个地方的石头正好满足要求。真正难做到的是如何将石头磨成高精度的球体。
几天后,富来客栈里都放上了定做的胡桌胡凳,原来的案几和蒲团只保留了几张给暂时不适应胡桌胡凳的食客坐,一时间闻讯赶来看新鲜的人络绎不绝,看那胡桌胡凳是啧啧称奇,都上去坐一把试试。随后富来客栈门前又立起了一块大木牌,围观的都纳闷不已,瞧这架式,这大木牌是要长年立在这里的了,要不怎么需要将两根支脚给埋到地里,上面还像住家的大门一上盖了个挡雨的檐子?众人正好奇,孙二就带了高三过来,站到了大木牌下,清了清嗓子。
“诸位,此木牌名为招贴栏,但凡我们富来客栈有什么需要的,往后都会在这上面贴上招贴,若是各位有什么难处的,比如说寻亲了等等,也均可在此招贴栏上贴招贴,这样往来的客商见了,若是有机缘碰上了,也是善事一桩不是?”
这又是王况昨晚苦思苦想一夜整出来的,要磨出精密的球体,他还真没办法,自己掌握的技术是可以做到,可那都是要借助很多机械来完成,在这个时代是绝对不可能提供给王况这样的机械的。所以也就只能张榜寻找了。在想到张榜的时候,灵机一动,既然要张榜,干脆就做个告示栏来,富来客栈可以说是目前整个建安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过往的行商脚夫通常都会来富来客栈走上一遭,那么这个告示栏就可以做为一个媒介,比如说某甲需要某东西遍寻不得,而某乙又知道这样东西,就有可能两连面对面都不知道,有了告示栏,这样类似的问题就相对好解决了许多。王况还准备以后若是富来客栈开了分店,也都这么整,那么这样也就为富来客栈树了个好口碑,对富来客栈的生意也是大有帮助,不过他不敢直接就把告示栏这个名字给叫出来,请教了柳老先生后,就定了个招贴栏的名字。
围观众人听了孙二的话还在那交头接耳的,旁边高三已经拎着个陶罐麻利的刷上了米浆,贴了张招贴上去,然后就把那罐米浆连着刷子摆在了招贴栏旁边特地做出的一个小台子上。
有识字的当即就念了出来,原来是富来客栈寻能将石头磨成一般大而且要极圆的能工巧匠,若是有知道匠人消息的也可以用消息和富来客栈换钱或者是换吃食。
“小东家这又是要做什么了?”这又是那个路人甲,他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路人乙,路人乙摇摇头,随即又挑了挑眉毛,用鄙视的眼光看了下路人甲:“切,小东家人家是星君下凡,他想做的东西岂是你能猜的出来的?”这两个家伙自从上次闹了一次之后,也不知怎么地就走到了一块去,常常是结伴来富来客栈或者去遏跃跟的羊肉店,为的就是有机会能入得了小东家的法眼,指点指点他们一二,没见那胡人就是得了小东家的指点,如今竟然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么。
这时候却见有个精瘦的汉子拨开了众人,大步上前来,一下就把招贴给揭下来了。高三还没走呢,这见才贴上的招贴就被揭了,大怒:“哪来的汉子,随便乱揭。”
却听那汉子说了声:“高三兄弟,不认得某了?”
“谁个认得你来?”高三听他说这话,定神看了看,眼生:“莫以为你能一口叫出某的名字来就能揭过这段,你问问旁人,这建安如今哪个不知道某的名号?”
“就是就是,高三哥如今也是咱建安的名人了,不光是他,整个富来客栈里的人的名字,整个建安你还真找不出几个叫不出来的人来。”路人甲见有戏,连忙扯了扯路人乙,帮腔起来。旁边众人也都随声附和。
“某是黄大啊,前年大年三十,某叫客栈的门,就是高三兄弟您给我开的啊,还带我去了东家的家里见了小东家。”
“黄大?前年大年夜敲门的?”高三偏头想了想,终于想起了这么个人:“原来是你,那你就更不该揭这招贴了。”
“小东家贴这招贴难道不是要找匠人么?”黄大反问。
“正是要找匠人,莫非你会?”高三终于反应了过来,敢情人家并不是乱揭招贴的:“快随我进来,小东家这会正在呢。”
这个黄大正是前年送南瓜种子的那个,当年过完年,他就把那匹老马给送了回来,王况想要再补些钱给他,他是死活不要,说是已经得了莫大的恩惠,不敢再要,再说自己腿脚还好,还可以继续做个脚夫赚钱。送来马后,就告辞了,从此杳无音信,王况和孙铭前等人早已经把这事忘了,没想到他今天又出现了,而且是一来就揭了招贴。
王况正从厨房里端了一碟炒南瓜子和一壶茶出来,从今年夏末开始,富来客栈的下酒小食又多了个炒南瓜子,价格比油炸花生略贵,但也只要六文钱一碟,比起富来客栈的几个招牌菜来,那是便宜不少了,所以现在就有食客是一碟油炸花生,一碟南瓜子再加一壶酒,就能悠闲的坐一个下午。
看见高三领了个人过来,依稀有些熟悉的样子,却是想不起来是谁。还没等高三说话,黄大就上前扑通一下跪下了,给王况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垂手站立。高三看到王况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就上前说了来龙去脉,王况这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有这么个人。
“你这又是何苦来?你给我送来番瓜种子,我给你报酬,这是天经地义,可当不得你如此大礼。”王况在当初黄大报名说自己是黄大,但又有个兄长后,就断定他那兄长应该不是亲兄长,否则他就应该叫黄二而不是黄大了。一个能照顾不是亲兄弟的妻小的人,在王况看来,至少品性不坏,至于后来杳无音信,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的缘故,或许,这又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听高三说,你知道这磨石球的法子?揭了这招贴?”没等黄大说话,王况又问,没想到啊,这招贴才贴出去,就有人找了上来,而且还是黄大,这世界看来不算太大么。
第五十九章 丑丑
“回恩人的话,若无恩人当初赠送钱粮和马匹,某家兄长及妻儿怕是要冻死饿死了,对恩人来说,些许钱粮是小事,但对黄大来说,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黄大神色肃穆的回答:“故黄大无时无刻不敢忘记恩人的大恩,只是一直以来无以为报,故不敢来见恩人。本来黄大今日是随商队路过建安,见了高三兄弟贴的这招贴,恰巧某兄长竟会恩人所需的技艺,因此才揭了这招贴。”
细问下,王况才知道黄大的兄长并不姓黄,而是和王况一样姓王,曾经是个玉石工匠,早年在洛州的一家珠宝商铺以玉石雕琢为生,由于手艺不错,被人称做巧手王五,日子虽然过得不富裕,但也置了份家业,平日里吃饱穿暖决无问题。而黄大则是个孤儿,是这珠宝商铺的小伙计,和他兄长关系很好。有一次商铺在打烊清点时发现里丢了一件客人定做的名贵玉佩,而当天除了掌柜的外,就只有黄大在,所以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黄大,东家认为是黄大偷了玉佩而因此报官,黄大当初年幼,捱不过严刑拷打,眼见就要屈打成招,是黄大的兄长挺身出来称是自己不小心将玉佩打碎替下了黄大,最后变卖了所有家产也没能赔得了玉佩,黄大的兄长因此在牢里受了几年的折磨,落下一身的病,等从牢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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