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却是没人有意见,即使他是资历最浅的。
王凌人缘好,所以请其他班头在巡视的过程中帮自己打听也是都给积极的应了下来,接了的在巡视过程中也都留心查访。
又有陈大几个独立去找的,这么几天下来,还真被查到了几个,其中一个还竟然就在建安城内,其他的几个,都是嫁到老师巴交的农户家里,这些人家都还淳朴,王家女儿在他们家倒没什么被歧视的,大多还都因了这两年王况的崛起,在家中的地位有所提高。
建安城的那个,算起来如果按辈排,应该是叫王况为叔的,已经三十多岁了,她出嫁的时候王凌已经懂事,所以见了面还依稀能记起。这个叫英娘的王家女儿,因为在城里,受王况的影响是最大的,如今已经是一家之主,家里面,不光是丈夫听她的,就连公婆叔伯也都听她的,家里的帐也全由她管着。
他们家只是做的在每个墟日到街上摆摆摊,卖些从乡里收来的东西为生,日子其实过得很紧巴,但却是没来找过王况,甚至如果不是王凌依稀记得她的相貌,这次王况提起了,他留上了心,见到面问了后,她的街坊邻居都是不知道竟然是小东家的亲戚的。
自然是林小娘子和陈丫儿几个妇道人家上门去拜访的,问到日子既然过得这么紧巴,又为何不上王家来认亲,英娘只是笑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就出了五服了,不好去打搅小叔父,再说了,这日子是紧巴了些,可孩子们不都穿上了新衣?也时常能吃到豚肉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这有了盼头,又不是熬不下去了,真要熬不下去了,再去找小叔父不迟的。”
这话说得林小娘子是澘然泪下,她在长安,可没这见过这么淳朴的民风,倒不是说长安一地的民风不好,实在是因为城市大了,又有坊区相隔,这坊区,就如同后世的小区一般,安全是安全了,却也将人心隔离疏远了不少。
陈丫儿自是见惯不怪的,她们家原来住山里,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再苦,回到娘家探亲,也是极少吭声的。
在英娘和其他先寻访到的王家女儿帮助下,倒是找齐了在建州的二十多个从王村出去的女儿,这里面上有七十多岁的,下有才嫁出去还没到一年,王村就被屠了村的。
大多数的人因一家人均不识字,又很少进城的,甚至是离了村子十几里外都很少去的,有的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王村已经平反了,都还以为依旧被定为附逆,所以也都不敢说自己是王村出来的女儿,怕邻里戳脊梁骨,而知道的呢,也基本就都知道小东家就是娘家的骄傲,有这层骄傲对她们来说,已经很够了,再说,这都嫁了出来了,早就不能算是王村人了,所以也就都没找上门来。
当然这是女儿家的思想,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嫁了出去,就从此不算是王村人了。若要是男丁还有存活的,那自然又是另一番想法,自几本家兄弟或者说是长辈晚辈出息了,那当然要去投靠的,本家人么,总归是要用人的,用别人是用,用自己人也是用啊。
建州是找到了二十多个,还有嫁到更远地方的几个,只有一个是知道确切地址和夫家姓名的,王况就派了孙二,他嘴巴比较能说,干这事是最合适,店里有黄廿看着,也不怕没人,再说,孙掌柜是总掌柜,可也是坐镇在店里的。
孙二套了辆马车,带了钱去,如果是家境不好的,就在当地买了油米茶肉送去,再给点钱,让他们在当地找个营生做,要是愿意迁到建安来,自然是最好的;要是家境好的,就接到建安来团聚一下再回去。
又因为担心那家女儿在家受夫家管束严,吃苦受累,所以特地还带上了陈大,怀里揣着黄良开具的请当地衙门协助的书信,又有陈大跟着,他是又官身的,身上带着印信,不怕夫家敢有什么动作,只要见到王况族人受了欺凌,就拿了黄良的书信去找当地衙门用官来压人,这种情况,由不得王况不拿官威。
是的,王况准备在清明节,搞一次团聚,属于王村所有人的团聚,地点就在王村,这是属于王村儿女的团圆聚会,王家族人的聚会,用这个聚会告慰在天的逝者,族中,还有人在,还会兴旺。
第二五二章 参一本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王况找人就根本没打算瞒着谁,他还希望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好让那些得了消息的王家女儿都找上门来。王家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找本家女儿的事情,很快就在周边的州县传了开来,这些周边州县,这两年多多少少也是从建州的崛起中捞到一些实际的好处的,一听宣德郎寻亲,大小官吏自是都留上了心,有空没空的也都帮着留意了起来。
这些州县里,尤以衢州搭着建州的顺风车得的好处最多,这回又听说建州要开辟取道饶州的线路,担心从此就要被落在了后面,被饶州取了第一“副驾驶”的位置,将自己挤到后面一个旮旯里去,甚至挤下车去,干脆,刺史一声令下,全州来了个人口大普查,明面上说是查实了全州的实际人口和营生,有利于今后的政令执行和制定,实际上则是努力寻找从王村嫁出来的女儿。
人口普查是最耗时耗力的,不管是皇帝也好,朝廷大员也好,都深知这点,故此,一般的也只有在新皇登基的时候,觉得有必要了才会下令彻查一次,若是说上次的彻查还没几年,皇帝就驾了鹤去了,那还是会用上次的数据做为统计依据的,大抵上不会有多少出入。
人口增长速度是非常缓慢的,一个是寿命短,能活过六十的都占不到一半,基本上能过五十就死的已经算是不错了,许多人,尤其是穷苦人家的,四十多就去了。
二是婴儿的成活率很低,许多是在生产过程中就死了的,至少又有一半是活不过三岁的。这和这时的医疗条件差有很大关系,也和粮食不够,营养跟不上挂着,故一般的说到人口,只有上头明确说连婴幼儿都算上的,才会都算上,要是没说,那就是一般只统计三岁以上的人口。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能活到三岁以上的婴儿数量比之于死去的成年人数量大不了多少去,可以说,在和平年代,粮食和婴幼儿的成活率是制约人口的最主要两个原因,要是一战乱或是来个大灾,死去的人就更多,人口就会来个急剧下降。
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周朝时的中原人口(是中原,只占唐地域的三分之一不到)就已经有过破千万的记录,但到了顺治入关,地域比起周时大了许多,人口也只剩得一千多万,所以说人口和几千年来的战事频繁是有着最直接的关系的。
也只有到了清中,北方草原的威胁基本解除,战事少,加上经过多年的积累,医疗水平有了改善,人口这才来了个爆炸式的发展,这并不代表着说满清的统治是好的,只能说,他们的民族政策比较高明,政权稳定下来后,战争少,不像是唐宋明的统治时期,对外战争依旧不断,人口也就一直上不去。
王况是想着借了外力来查访到族人,却没想到衢州竟然做得这么彻底,搞个人口普查,想要写信去劝止,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苦笑着等着李老二的训斥,衢州刺史这回怕是要倒霉,贬官应该是不至于,不过罚个一年两年的薪俸是跑不了的了。
劝止是来不及了,恐怕这时候对王况和衢州刺史的弹劾奏折是已经在去长安的路上了,为了找几个族人,竟然花费巨大的搞人口普查,这不是小事。好在王况的品级比刺史低,又不是衢州的官,也就不存在什么衢州讨好王况的说辞,虽然是确实是讨好,但怎么说得通?王况又不是衢州的官,品级比之与衢州刺史要低,所以,即便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是讨好,但却是纸上说不得,说不通的。
如果你非要说讨好,那么好罢,为什么讨好?难道说衢州刺史得了王况的好处?得什么好处,你摆出来啊?得,一摆出来,原来是为了能让全州人过得好些,那就不是谋私了,而是谋公了。所以,如果是弹劾的,绝对不会说是衢州讨好王况,不然的话,弹劾反倒成就了衢州刺史一心为民生的美名。
假如是建州也搞个人口普查,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一定可以给王况扣个以公谋私的罪名上去,所以,其他州搞可以,罪名也小,唯独是建州搞不得,黄良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想都没想就把一个书吏提出的也搞个普查的建议给否掉了。
要弹劾,只会说是王况利用了自己的影响力,威胁利诱衢州刺史动用全州之力来找族人。而衢州刺史呢,则是被威胁对象,所以,不会有大罪名,也就罚一罚薪俸而已。
不过王况却是有补救的办法的,没奈何,他一边请黄良派了个比较机灵的心腹去和衢州刺史“串供”,一边给李老二写了个请罪折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下,说是自己王家出钱,承担衢州全部的普查费用,请衢州做个人口普查,以便今后和建州的配合,既然要普查,臣也是凡人,也有思亲之苦,所以就顺带着让他们帮自己找一找族人了云云。
这个请罪折子,估计是不能让王况和衢州刺史免去处罚的,但却是能堵了许多人的嘴,让他们不至于多年以后,又翻出这陈年老帐出来。朝中百官,大多和王况没什么怨仇,但王况却是知道,那个投毒幕后人,可有不少支持者的。在这点上,王况相信李胖子不会为难自己,这明面上的事情,李胖子可能还会为王况求情。
那么好吧,既然你衢州如此卖力,怎么地也不能让你吃亏,这个情,王况是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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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越王别院。
越王府在长安,所以,这里就是别院。说是别院,可却一点也不比越王府修得差,有的地方甚至还要好了许多,比如说占地面积,足足是越王府的两倍还多,像什么亭台楼阁,假山园池,其精美程度,远不是在长安的越王府可比的。
假山是取自太湖的太湖石和长溪烽火岛的火山石,个个尽显“瘦,漏,透,奇”之能事,来过的宾客都是啧啧称奇,而这样的假山石,在越王府是没有的,也是不敢有的。
长廊是八曲十六折的,雕梁画栋的,造得极为精美,又沿着长廊,或是种了些竹,或是种了些牡丹,茶花之类的,春夏日花开的时候,常能引来蜂蝶鸟雀翩翩翻飞,鸟语花香的将个长廊是映得是使的人流连忘返。
九曲十八折是皇宫才允许有,在这点上,没人敢造次,假山越矩好办,随时可以让家人抬走,长廊却是抬不走,就是拆,那也要费好大工夫,上面的拆了,基础和路面却还是能显出原来的样子,故在这点上,李胖子倒也知道不能乱来。
李泰并不在,他的行踪,除了少数心腹能随时知道外,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后花园一角,有个并不起眼的茅屋,茅屋三面环水,孤零零的矗立在这园子内,水面都是有十来丈的,进出茅屋,只有正面一条路可走。
茅屋里,坐着两人,屋外正面,有个家将模样的人懒洋洋的斜靠在一处能晒着日头的假山边,嘴里衔着一根草枝,眯着眼,似乎在打盹的样子,可要是走近了细看,就能发现,他那眯着的眼里,眼珠子是精光四射,滴溜溜的动着,片刻也没歇的瞄着所有能通往他身后那个茅屋的来路路口。
屋里的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老年一中年。矮的是瘦的,年纪大的,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简朴,挽起的袍子上还沾了泥土,袍子也是最为常见的灰麻布袍,洗得有点发白了。他此时正跪坐在一个草蒲团上,取了在身边的小泥炉上烧着的滚水,冲泡到面前一个调好了茶料的壶里,然后将冲泡好的茶放到泥炉上烧开,取了下来,给面前小案几上的两个茶瓯里各斟了半杯。
他做得很是自然,仿佛这就是他要做的,是常做的,而若是别院中的其他人来,也大多会见怪不怪,本来,这就是很平常么,一个花匠,难道平日里还会有人服侍不成?
然而,很奇怪的是,他这一斟茶,对面同样也是跪坐在草蒲团上的那个高的,胖的中年人却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这和他身上穿着的绣花镶边蓝丝袍极为不相符,看穿着,这个胖胖的中年人,应该就是这个别院的管家。
而这诡怪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花匠给管家煮茶斟茶最是平常不过,管家也该是受之泰然,然而现下这管家却是如同得到了极大的恩宠一般。
“事情查明了?”老花匠端起茶瓯,轻轻的吹开上面的一层沫子,呷了一口,眼皮抬也没抬,仿佛对面坐着的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