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勋贵府中来去多次后,他的见识也算是不错,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块田黄,虽然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玉石,但也知道这是块极好的石头,自己就给它取了个名,叫黄玉。
本来蒲熙亮是想说再过个三两年,在监丞的位置上混够了资历了,就用这块黄玉去叩朝内几个擅长书画的大佬之门,或者说直接献给皇上,来换取自己跃过七到六这个大坎的。他心里也是明白得很,自己一下跃了这么多级,虽然说是匠官升起来相对要比其他人容易些,可也没这么升的,这样算起来,勋贵们算是已经给了自己极大的恩惠了,这样的好事可一不可再,以后只能靠自己努力。
凡事必定都是前后有因果的,也正是他惦记着要往上爬,因此平日的打点自是不可少,在豪门中进进出出这些年,他也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烧香拜佛,就得靠平日里一点一滴的积累,不要等到临了,再去猛烧猛拜,这样只能给人个没事不烧香,有事穷磕头的印象。所以他就开了个酒楼,赚些钱来贴补。要说李唐对匠人们的待遇那是没的说,同品同级的匠官,俸禄要高过文武官许多,一户小家只要出了个匠官,那是小日子可以过得滋润无比,但要是想拿来打点,那是远远不够。
而上午管家回来说,见到王二郎那有个神奇的类似于水车模样的东西,不用外力竟然可以自动的汲水。木匠出身的他心就活络了起来,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要是能把这东西给仿出来,推广出去,于国于民都有极大的好处,当然自己也就完全可以凭借这个轻而易举的越过前面的大坎,从七品跳到从六品肯定不在话下,自古以来,除了几个暴君,有哪个朝庭不重视农耕的?即便是前隋,虽然横征暴敛,强差奴役,但那归根到底也是为了开运河利农耕,拓疆土安民生,不过手段太过激烈罢了。
送了这东西给皇上,那可比送个十块八块的黄玉强过太多,送黄玉说明你心里是惦记着皇上的,但要是送这东西,那就不光是说明你心里有皇上了,还有天下百姓民生,这样的官不升还要升什么样的官?于是乎他就忍着肉痛将这块黄玉拿了出来,即使王二郎收下这黄玉还是不给东西的话,大不了,再把自家那酒楼给他就是。黄玉和酒楼算什么?身外之物而已,只要自己能升到六品,想再开酒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六品匠官的俸禄比起七品来,那可是多了一倍不止,最最重要的是,作为匠官,一迈入六品,从此只要不犯错,便基本上只有升没有降的,离五品也就近了,等到了五品,就算步入了中层官员之列,不光朝服可以换个颜色,还可以给自家小子搞个监生的名额来,这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图?什么图?”王况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句,一下楞了,自己答应他什么了?什么图?新的烧璃法?已经献给李老二了啊,蒲熙亮的身份,肯定可以轻易的查到。躺椅和汽沐房?蒲熙亮亲自动手的,还要图有什么用?将军柜?那么简单的东西,随便一拆开就明白,也没必要拿了田黄来换。再来就没东西了吧?
蒲熙亮听了心里一下凉半截,好么,敢情某家这里废了半天唇舌,口都说干了,将平生所知的溢美之词倒腾了好几遍,你王二郎竟是半句也没听见,可见那黄玉真的是好东西,不然王二郎不会如此失态,肉疼,心疼,头更疼啊。
“就是王二郎您院中的那个,那个汲水车。” 蒲熙亮一头撞死的心都差点冒了出来,不死心,又补了一句,手却是伸到了怀中,捏紧了那份酒楼的地契和事前找中人拟好并加盖了万年县印的交割文书,准备等王况再否认就掏出来。
“哟呵。蒲监丞敢情是有备而来,你手伸怀中想干什么?掏刀子?”程处默不屑的瞥了眼蒲熙亮,嘴角上扬。在某家跟前掏凶器?不想活了你,别说李家小子在这呢,就是他不在,凭了某家单身一人,一只手就能将你拿下。话是这么说,他心中也是有那么点紧张,王二郎可关系到某家今后的安乐日子啊,别出差错才好,因此边说着,那边手就已经是抬了起来。
黄大身子稍微的动了一下,见程处默抬了手也就没吭声,盯着蒲熙亮放在怀里的手。李业嗣似笑非笑的看了黄大一眼,轻微的摇了摇头,他还不知道黄大的身手早就被程处默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自己今天来的使命实在是有点对不住王况,这时候总是想做点什么补偿补偿,所以黄大一动,他就想制止住,让王况保留住黄大这张底牌,万一日后有奇用呢,也许关键时候,就能救王二郎一命,自己也就不会那么愧疚。
“哎呀,小公爷您可冤枉某了,某这是,这是…”这下苦也,这手怎么就这么不听使唤呢?不知不觉就伸进怀里,现在可好,不掏出来不行了。蒲熙亮苦着一张脸将捏着的地契和交割文书抖抖索索的掏了出来,那动作比慢动作还慢动作,实在是不舍得啊,这可以算是自家最后的一点资产了,没等王二郎回应就要献出来了,疼,太疼了,蒲熙亮那小心肝就像是被王况拿了把剪刀,而且是那种非常钝的剪刀,有一搭没一搭的慢慢铰着一般。
“嘿,没想到二郎你随手捣鼓出的玩意竟这么值钱,这家伙,连酒楼都准备好了,啧啧,连交割文书都办得妥妥的,二郎你只要收下这个,那酒楼马上就是你的了。”尉迟保琳抢先一步在程处默出手前就帮那两页纸给夺了过来,过眼一瞧,乐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上了:二郎的不就是某家的?等二郎收下,某家就要来玩玩,过过当掌柜的瘾头,等玩腻了再丢给秦家小子去玩。
“某就是想得到那汲水车的图纸,没别的意思。”既然文书契约都拿出来了,干脆就光棍点,蒲熙亮的心一下就放开了,说话也利索了起来。
“汲水车?”王况这才明白蒲熙亮看上了自己院子里的那个小水车了,接过尉迟保琳手中的契约文书看了一眼,他摇摇头,想了想,又是摇摇头。
第一四六章 蒲造办的过山车半日游(续)
还不行?蒲熙亮这下是彻底绝望了,若是这会儿几个小公爷不在,若是王况不是和小公爷有瓜葛,他真想上前一步掐住王况的脖子问他,到底要什么条件才给?真不给,某家就开抢了,想必只要自己将水车仿了出来,这点抢夺的罪名也就不在话下,这可不是夺民之利,这是取一人之利遍施天下。
“况既然已经得了蒲造办的黄玉,自是不能再要这酒楼了。”王况见蒲熙亮那绝望到苍白的脸上,两颊一直在抖着,心知这恐怕是他最后的家底了,做人,不能太贪,不要把人逼到绝路上去,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自己得他启发,有了田黄这个杀器,其他的都嘛是连浮云也谈不上了。说完,将契书和文书往蒲熙亮的手中一塞,尉迟保琳的脸马上就垮了下来,砸吧着嘴,恋恋不舍的看着契约和文书又回到了蒲熙亮的怀里,其实以尉迟保琳的身家,开个酒楼就跟玩似的容易,只不过他觉得像这种别人送上门来的酒楼更好,拿来就可以玩,不用费劲,多省事?
随着王况的话,蒲熙亮的心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从最低点一下猛冲到最高,这大起大落实在是承受不起,这王二郎,先是满口的没问题没问题,接着就矢口否认图纸,现在又说不能再要酒楼了,言下之意那图纸是肯定会给。王二郎啊,娘咧,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啊,不带这么玩的呀。
“不过。”王况又来个不过,蒲熙亮的心又是猛的一紧,循即就放下了,王二郎你有什么招就尽管使出来罢,让刺激来得更猛烈些罢,某家今日就豁出去了。
“不过图纸是没有。”王况也看出来蒲熙亮刚才经历的心情大起大落,心下好笑,决定再捉弄捉弄他,但看到蒲熙亮听到个“不过”后先是脸上一紧,接着就放松了下来,知道这家伙已经有免疫力了,就不再捉弄,“蒲郎君要是想仿的话,去将某后院那个拆了去就是,而且,某做这汲水车倒还有些心得,蒲造办有暇时,可随时来与况一起探讨探讨。”
这下是彻彻底底的可以放心了,不待王况再说什么,蒲熙亮就兴冲冲的跟了黄大去后面将小水车拆了下来,小水车只有两根柱子埋在土里,蒲熙亮力气不小,加上黄大帮忙,一拔就拔了出来,小小的水车,不过及膝高,木头做的又很轻,他就小心翼翼抱着回转到厅前,一张脸上开满了花。
“蒲造办的酒楼若是需要用辣椒酱的话,以后尽管去林家铺子买就是,只要林家铺子上有,必定优先供应。”在蒲熙亮告辞了临出门前,王况又补了一句,蒲熙亮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出得林府,总觉得今日实在是太过梦幻了,心情忽高忽低,临了最后,自己总算适应过来了,这王二郎却是抓住自己最后心神不定的时机,又给自己来了个大惊喜,不好惹啊,不好惹,好在自己从没想过什么强取豪夺的路子,否则,今日的自己,就不是这般了罢。
凡事一饮一喙自有定数,手中摩挲着田黄冻,看着蒲熙亮跌跌撞撞的身影,王况感慨:好人真的有好报啊,如果自己当初对这家伙下了狠手,就没有上午蒲家的管家上门,也就瞧不到那个水车,自然下午蒲熙亮也就不会登门,那么自己就要和这块极品田黄冻擦肩而过了。没有蒲熙亮自己或许几年后可能会想起来田黄这么个东西,但谁知道呢?后世的自己对田黄是念念不忘,可惜没那财力,可这穿过来后,竟然是从来没有想起过,也或许,如果没有今天这块田黄冻,自己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田黄换水车,如果站在王况的角度来看,那是王况占了极大的便宜,可要换个角度,从蒲熙亮的角度来看,自然是蒲熙亮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最起码没吃亏,至少,酒楼保住了,还得了辣椒酱优先供应的承诺。总之呢,这就算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大不了,如果以后田黄提早面世的话,自己还他一块更大点的就是,两不相欠。
水车对王况来说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他也不是没想过推出去,但之前是觉得如果推出去了显得自己太过妖孽,引人注意不是王况的风格,做人,还是低调点的好。
但是现在,自己想低调也不成了,已经被盯上了,不是普通的人盯上,而是大神盯上了,既然如此,那就华丽登场罢,先把自己包装起来,用包装做一个铠甲,要没有重型轰炸机这般杀伤力高的招数,自己可以完全无视。不就是要找我的漏洞么?成,哥给你制造个漏洞,满足你的需求,嗯,这个要好好谋划谋划。
但王况的目标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长孙淖。和长孙无忌这个臭老酸斗?那真是自己活不耐烦了,连李恪这个最得李老二疼爱的皇子,王爵之尊,最后都要冤死了,自己没那个能耐,惹不起,哥躲得起。其实王况对长孙无忌并没多少恶感,站在第三者的角度,长孙无忌除了心胸小些,比较自私,希望皇位为自家的亲外甥继承外,其他地方倒也是可圈可点,在位几十年,只要事情和自己无牵连的,也做过不少实事,说过不少公道话。
史料上总说长孙无忌害死了尉迟敬德,但那也可以算是尉迟敬德咎由自取,居功自傲,不把国舅和相爷放在眼里,动不动就破口大骂,能不招人嫉恨么?所以尉迟敬德最后还是落个没人帮腔的地步,把人都得罪光光了,谁来帮你?
“二郎,这石头真有那么好?”程处默饶有兴趣的一把抢过刚送蒲熙亮到厅外又回转来的王况手中的田黄冻,拿手里掂了掂,狐疑道。这里面肯定有门道,不行,今天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谁不知道你王二郎眼光毒?
“也不算真有那么好,关键是这石头况曾见救况一命的大德身上戴着过,睹物思人,再者,那水车与况而言不过是寻常之物,放那院中,指不定等况回建安后,这院里住了别人,一样仿了去,再说了,小淼淼不也仿了一个?所以说,一块黄玉换况一架水车,合算至极,且那水车若经蒲造办推到民间去,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一桩,一举多得,为何不换?”王况自然是不肯将田黄冻的妙处说出来,他吃准了程处默和尉迟保琳不懂书画印章,肯定想不到那去,李业嗣一介武官,他爷爷李靖饱读诗书不代表他也懂。反正现在面世的田黄只有这么一块,自己说是东,那就是东,别人要怀疑又怎么样?黄大当初为了跟在自己身边,连军职都可以推掉,肯定没问题。
程处默果然是不疑有他,大概太过相信王况的缘故,连王况话语中的漏洞都没注意到,蒲熙亮问的时候,王况说的是黄大从关外带回来一块黄玉,而王况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