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众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知道面具下是怎样的面孔,却还要假装认不出来做找寻。
陈一意是沈家人不得惊动,灵则的积极配合也让叶景枢不好再继续逼着他交代家底,只要他暂时不做出太过出格的,鉴于先前他的在一番犹豫之后,终究没有动手,叶景枢觉得,他们俩应该还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世家联盟内部不稳定,灵则也对他们内部人产生怀疑了。
他的最终目的,又不是消灭世家,只是想平衡朝堂,达到集权的目的。世家想要的,只要合理的,他未必给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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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灵则抬头仰望晴空,下过雨的天空是纯净的天蓝色,空气清新湿润,绿草如茵,花瓣滴落雨水,鲜艳欲滴。
南斗跟在他身后,随着他走动,欣快道:“是啊,雨过之后就是寒衣节了。”
“寒衣节……”灵则喃着,“冬天就要到了,又是一年最冷的时候了。”
最后一场秋雨,就这么结束了。
“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寒衣节祭师祖了?”南斗走不到几步,出声询问。
还没入门就这么叫了,灵则轻轻颔首:“是,到时候你来。最近功课做得怎样了?”
“功……功课?”南斗踉跄一下,“我真的有努力了,但是好难啊。”
“没关系,我也带你看了几天星象了,说说看出什么了吗?”
太白灿烂,入太微。太白为兵,太微者,天廷也。
南斗脸色一变,刷的全白:“大人!这是……这是真的吗?”
如果星象预言成真,就意味着中宮有兵,很可能是兵变。
灵则低头垂眸:“星象是这么说的,却不意味着没有变数,我也说不好,不能肯定。”
“哎?”南斗急得团团转,“那我们怎么办?陛下是不是就……就要……”
灵则厉声道:“不得胡言!噤声!天机不可泄露!”
“是……可是……”
“不管结果如何,都和我们没关系,现在操心这个,还不如好好做功课,寒衣节祭拜,不想搞了?”
南斗应下,心中惴惴:“那我们要不要和他们说下?如今楚王平安归京,陛下入京一年以来,又是磨难多生,京城更是遭逢大水……”
灵则沉默,终是道:“你看着办吧,当心些,不可说太多。以免天谴,沈家之鉴,还在眼前。”
南斗称是,道:”还是大人厉害,不过大人说了这么多,还是好好歇息。陛下真是的,从我们这里搜刮那么多,哈,这回可白费功夫了。”
白费功夫?那可不一定。
看着南斗得意跑开,灵则轻声道:“果然还是学不到家啊……”
太白行太微,宫门当闭,大将披甲兵,邪臣伏诛。
☆、第 36 章
36
叶景枢觉得,国师大人最近有些不对劲。
先是主动上缴冰魄,捐赠银两,而后是准备开坛做法,为民祈福。
虽然说第一个行为是在叶景枢半逼迫下做的,但第二个,叶景枢自己不信神鬼,更不会主动提出做这种事。不过灾后人心不稳,这确实是个安抚民心的好法子。
国师心系百姓,此番做法,赢得一片赞赏。
虽然两人没怎么见面了,但叶景枢也不知怎么的,老是一遍遍回想灵则最近的行为。难道国师太听话了自己反而希望他能搞出点什么事来吗?
所以……其实是自己的错?不应该这么怀疑国师的好意?
站起又坐下,无心再批阅奏章,叶景枢来来回回的踱步走,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好了。
自己明明是想要两人合作的,灵则这么配合,他们才有可能开始,不再剑拔弩张,这难道不好吗?
一定是哪里不对,一直期盼的场景就要实现了,自己居然诡异的坐立不安,感觉都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灵则了。不对,他们就没有怎么和谐相处过。
该不会是药效还没过吧?或者是,灵则又给他下了新的药?毕竟是专门弄这个的……
莫不是自己病了,还是脑袋被门板夹了?
王河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的跟着叶景枢转圈。
叶景枢走走停停,一直在殿内绕圈走,转过身来,和一直跟在他后面的王河撞上。
“你怎么在这儿?”叶景枢心里烦躁,口气不耐。
“回……回陛下的话,奴婢……奴婢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在这儿啊。”
王河惶恐,叶景枢最近暴得厉害,虽然没把气撒到人身上,但看这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就知道叶景枢最近是真的一直静不下心来了。
“你……”叶景枢想发脾气,却又找不到出口,“你别跟着朕,让朕好好静静。”
唯唯诺诺地应是,王河悄然退到一边,偷偷抬眼望着叶景枢,随时等候他的命令。
连个目光都让人觉得不舒服,叶景枢又回头:“别盯着朕看,都说了朕要静静!”
这里如今也就只剩王河与叶景枢了,大规模的遣散宫人后,留守当差的宫人本就少,叶景枢再时不时的退人,不要人伺候,这会就更少了。
既然这样陛下还不满意,那么……
小心翼翼地挪到柱子后面,王河小声说:“陛下,是否要宣晋王觐见?”
“宣他做什么?”这简直莫名其妙。
“陛下要晋……晋……”
在叶景枢的狠厉逼视下,王河咽下了最后的“王”字。陛下要静静,不要有人来打扰。
叶景枢:“国师有派人来吗?”
“没有。”王河低头回答,揣测叶景枢的意思,“奴婢去宣召?”
“去……算了,去把晋王叫来,一起去摘星楼。”
大雨过后的天格外蓝,长桥跨过揽月湖,尽头的摘星楼秀丽壮美。
叶瑞文与叶景枢一同走在长桥上,向远处眺望。
不知道叶景枢忽然叫他来是为了何事,叶瑞文小心看着皇帝的眼色行事。
这是……终于容不下国师了要对摘星楼动手?
可自大魏立朝以来,国师和世家一直都有牵连,历经数代,早就分割不开了。
更何况,还有神仙散。他这身子可离不开这神奇的玩意儿。
“之前大雨,政务繁忙,又逢皇叔神仙散发作,也没来得及去问候皇叔,现在天儿好了,便请皇叔出来一趟,多走动走动,活动一下筋骨,对皇叔的身体也有好处。”
叶瑞文道谢:“陛下说得极是,臣神仙散发作时,也是陛下叫来国师救了臣。”
叶景枢微微点头,也是灵则来得及时,要不然叶瑞文恐怕命都没了。这些也是他事后才知道的:“皇叔如今可好些了?”
叶瑞文主动提起灵则的功劳,是希望叶景枢若是要动手,得考虑一下影响,不可贸然行事。叶景枢一问,他也就顺势夸下灵则。
“皇叔服用神仙散,有多少年了?”
叶瑞文估算:“十几……要认真算的话,怕是得有二十多年了。”
“那要不认真算呢?”
叶瑞文一滞,答道:“十六,十六年。”
叶景枢原本只是想随便嗑唠聊聊,没想到叶瑞文还算得这么认真:“十六年,皇叔记得还真清楚。”
好像自从沈家十六年前覆灭开始,这京城便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并不剧烈,它是悄无声息的发生在周围的,可等你回过头时,它就这么实实在在地提醒你——已经发生了,时光不会倒流,再也无法更改。
“臣的腿疾,一开始不是神仙散引起的,而是有了之后,服用神仙散,然后慢慢的,缓缓的加剧,变成了现在这样。”
叶瑞文服用神仙散治疗腿疾,本就不是对症下药,而是在缓解痛苦,给自己一个安慰。只是神仙散的药性他这身子承受不住,腿是没那么痛了,可却愈来愈难以步行。
他这样的,戒都戒不掉,也没法戒,一戒,腿能让他生生痛死。叶瑞文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种疼痛,还不如在神仙散给的安逸中就此而亡。
既然劝不动,叶景枢也不再说什么,直达叫叶瑞文来的目的:“朕今日叫皇叔来,是想来和国师道谢的。”
道……道谢?他耳朵没听错吧?
叶景枢继续说:“不仅仅是和皇叔一起感谢那日神仙散发作时的及时救治,还有,国库空虚,国师慷慨解囊,除了捐赠钱财,还祈福作法,这些都值得朕亲自上门道谢。”
叶瑞文僵硬点点头,不明白叶景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要说道谢,为了显示皇恩,应当赏赐些什么才是,就算没有值钱的,也该拿出些气派的东西来。
然而,叶景枢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两手空空的,直接叫了他就准备一起去摘星楼了。
这是要干什么?
叶瑞文站立不安,脑子里思绪万千。是因为最近宫外又起的流言,还是陛下突然转了性子?
看叶景枢这模样,倒是对灵则没什么怨怼。甚至说到要去摘星楼,还有些期待……
是他想多了吧,总觉得哪里不对。
难道说,陛下终于发现了,国师大人除了炼丹占卜这些他不喜欢的能力,还有脸这个好看的地方?
深宫寂寞,陛下还没有纳妃,在秦地也没娶妻,一直都是一个人。忙了这么久,又被国师接连的举动所感动,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瑞文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
再仔细看叶景枢,他一附和说一同去摘星楼,便迈开步子快步走了,往常他都会照顾自己一下,注意减慢速度的。
好像就是在等他说这句话似的。
皇帝忽然驾到,摘星楼毫无准备。
南斗连忙叫来庆叔,请人入座,自己就要上楼通知灵则:“大人就在楼上,请陛下和王爷稍等,我这就去叫他来。”
叶景枢颔首,示意他赶快去。自己环顾起了摘星楼,还是和上次他来时一样,上次是在一楼。
老仆小童,叶景枢把目光放到庆叔身上。
“国师在楼上几层?”
叶瑞文眼皮一跳,陛下这不是等不了打算亲自上去寻人吧?
提醒道:“阿庆他不会说话,又聋又哑。”
“阿庆?没有姓吗?”心里着急,却又不得不按捺下来,只好陪叶瑞文说话磨时间。
“老国师在时,就这么叫了。”叶瑞文有印象,庆叔是老国师在时就有了。
心不在焉地同叶瑞文搭话,叶景枢向上望去。
灵则站在楼梯上,看到叶景枢望过来,微微弯腰行礼,
叶景枢垂下眼,不去看他,率先迈步坐下:“哪有朕等人的道理?茶呢?”
叶瑞文也跟着坐下,勉强笑道:“摘星楼的茶很好喝的,只是慢些,还请陛下耐心些。”
叶景枢确实等不了,他总觉得,自己必须快些见到灵则才行。只是等见到了人,他又觉得好像还不够。
他要和灵则做的事有很多,想要达成共识一起协商,但以两人之前的相处,他们还需要一个更为稳定的关系。
仅仅是普通的合作,这远观不够,也没有办法达到完全的信任。
自己还想要点别的什么,这太奇怪了。
“正是。”灵则缓缓走下楼梯,言笑晏晏,“陛下不必着急,还要等上些时刻呢。左右也回不去了,不如坐下来细品。”
为了做出品茶的样子,给主人家面子,维持帝王的矜持风范,叶瑞文悄悄扯了扯叶景枢的衣袖。
叶景枢面无表情地收回袖子。
千万不能做出急色的样子!
叶瑞文使劲扯叶景枢的袖子。
“……”灵则移开目光,假装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
☆、第 37 章
37
叶景枢叫叶瑞文过来扯东扯西的,主要就是想找个看起来正经的理由进入摘星楼,接触灵则。
灵则面上笑着,心里已经恨不得将叶景枢沉进揽月湖中了。即使有星象预言,他要做的事也不会有何改变。就算是改朝换代,也是为了最终目的。不过一个手段罢了。
他前前后后做那么多事,也是为了叶景枢不要来摘星楼。
——叶景枢面上看着糙,实则粗中有细,在某些方面更是心细如发,敏感异常。
摘星楼的秘密,他怕叶景枢多来几次就发现了,到时候他是跑还是不跑?
一桥隔开两边,摘星楼和皇宫的关系在叶景枢来了以后,便跌至冰点。世家那边又出了内讧,有人想要独吞全部好处,逼着叶西洲往上走。偏偏叶西洲当机不断,瞻前顾后,放不下妻儿老母。
既然如此……那就都去死吧。
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一个,星象再如何,都与他无关了。
叶景枢只口头干巴巴说了几句感谢,便不知要说些什么了。好在有叶瑞文在一旁活络气氛,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搜肠刮肚,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话题可以开头拉近两人距离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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