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叶西洲苦笑,“要不然我也不会急急忙忙出来拒绝了。”
灵则长“哦”一声,神情冷淡:“既然陛下发话了,王爷以后就去议政殿候着吧。”
他忽然生出些许泄气的情绪来,不想再同君子一般的叶西洲多相处了——他之前明明很欣赏这样的叶西洲的,也认为君主应当是像他这样的。
☆、第 17 章
17
得知灵则在太后生辰临阵倒戈后,楼心明毫不留情地对叶景枢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跟你说了他不靠谱的。”楼心明非常畅快,觉得自己叶景枢第一狗腿的位置是保住了,他耐心给叶景枢分析,“你想想看,他和世家那个关系,搞不好沈家灭门也跟他逃不了干系。”
楼心明:“作为一个大家族,一夕之间所有的联系都断了,这实在是太可疑了,难道他们没有姻亲没有朋友吗?”
在叶景枢登位以前,国师的地位只高不低,也是现在叶景枢没将灵则放在眼里,才会看不到他与那些世家千丝万缕的联系。别的不说,单是神仙散这方子,京城大半的世家都要卷进去。
“我来京城一年,到现在还一点进展都没有,每个人都对沈家之事讳莫如深,三缄其口,仿佛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叶景枢也很泄气,他本是就是外来的,追查的难度更大。
“铮——”长桌背后忽然发出凌厉的剑鸣。
楼心明立刻警觉起身:“谁在那里!”
“是是……是我。”陈一意缩着脖子团成一团,手上抱着龙吟剑剑匣。
这些日子,他经常出入楼心明的隔间,和他一起合作修复龙吟剑。
眯着眼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陈一意,楼心明不怀好意邪笑:“你刚刚都听到了?”
“听听听……听到了!”这个时候不承认都不行。
“行啊,”楼心明抓过龙吟剑剑匣,勾起他的下巴,一副恶霸调戏小娘子的模样,“那你说说,你知道多少?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死前做些有意义的事,你说是吧?”
“我我我……我不说可以吗?”陈一意都要哭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楼心明演起来是一套一套的:“不行!你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不能留下你了。”
陈一意一脸生无可恋,踌躇地思考了一会,决然地闭上眼:“那来吧!”
“……”叶景枢没眼再看下去了。
陈侍郎真乃神勇也,对于死就没怕过。奈何楼尚书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血,所以,他是连只鸡都杀不死的比鸡还弱的弱弱鸡。
楼心明万万没想到陈一意不按套路走,一下子卡住不知该怎么继续了。
“行了行了,别演了。”
叶景枢不耐烦地将气氛都搅掉,出手夺过楼心明手上的剑匣,将里面的龙吟剑取出来,问道:“这是修好了?”
“修修修好了。”
“能用了?”
“能能能用了。”
龙吟剑终于修好,陛下龙心大悦,对着功臣陈侍郎也是和颜悦色的:“行了,起来吧,谅你也不敢撒谎。”
得了叶景枢的保证,陈一意的胆子这才大了起来,说话也有底气了许多:“这这这个龙吟剑我把它改了一下,现现在将冰魄填在里面,就就就可以发出剑气了。”
“不可能吧。”楼心明狐疑地探过头来,“我看看。”
“我试试就知道了。”叶景枢避开楼心明的手,手腕翻转,龙吟剑发出清越的剑鸣,凌厉的剑气在剑尖呼啸而出,所过之处,风卷残云,万物尽毁。
片片木屑琉璃片碎落,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冷冽,陈一意咽了咽口水:“好好好剑!”
“多谢陈侍郎了。”龙吟剑入手便能够随心而动,没有丝毫阻滞感,叶景枢握着剑柄,难得大方一回,“回头陈侍郎要什么开个单子过来,算是朕的奖赏。”
楼心明不满了:“小枢!你太偏心了吧。”
“做得好就有赏。”叶景枢道,“朕向来赏罚分明,陈侍郎可比楼尚书你这个只拿钱不做事的好多了。”
“哎?”陈一意瞪大眼睛,没想到偷听这么快就被叶景枢翻过篇,还因为修好龙吟剑而有了奖赏,“这这真的吗?”
“当然,君无戏言。”叶景枢环顾了一圈,“陈侍郎这次为了修复龙吟剑,应该私下搭了不少冰魄进去吧,这样,下次有新的冰魄进京,你先挑。”
陈一意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好好……谢谢陛下!”
待陈一意一走,楼心明的脸立刻沉下来。
“出身寒门的陈侍郎对冰魄的运用比我还熟悉?”他意味深长道,“你觉得这可能吗?”
叶景枢不置可否,只道:“我东西都给了,就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楼心明低低一笑,眸色却愈发深沉:“说起来,之前陈侍郎说过,我对冰魄的运用还不如他——你觉得这是自大还是自信?”
众所周知,冰魄是楼家最先开采使用再流入京城的,楼心明从小就耳濡目染。作为一个凭借技艺考上工部的寒门子弟,陈一意最开始接触冰魄的地方,也只能是工部。
就算再怎么天资聪颖,时间的差距也是难以弥补的。
——这也是寒门始终无法匹敌世家的原因。
在陈一意交上来的折子上,大多都是申请冰魄。
冰魄相比煤炭是极其耐烧的,陈一意的研究也多是减少冰魄消耗的。龙吟剑再怎么消耗,也远比陈一意报上来的数目还要少。
叶景枢指了指:“看来我们的陈侍郎,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至少家世渊源,就不比你差——你这个工部第一人,真的能坐稳尚书的位置吗?”
“当然能。”楼心明信心满满,“你就等着我把陈侍郎按下来吧!”
暮色低垂,天边残霞只留一线,家家亮起烛火照亮。
仔细地将一张小卷放入机关鸟腹部,陈一意清秀的脸上是与在工部截然不同的郑重表情。
“一意,吃饭了!”
房门被敲响,温婉的女声响起,“别忙了,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放下手中的机关鸟,起身开门:“辛苦你了三娘,我就来。”
“一意……”三娘探头,看到他桌上的机关鸟,这只鸟和楼心明做的自爆鸟相比一般无二,只是更为完整,她不确定地望着他:“你这是?”
“情况有变。”他揽过三娘的肩,走向饭桌,“我们得小心些了,陛下他们果然是在追查沈家灭门一事。”
“那我们……”
“姐姐放心,我定然护你周全。我们一切照旧,别慌。”
待天色完全黑下来后,机关鸟扇动翅膀,从民宅中腾空飞起,无声地融入黑暗中。
与此同时,灯火通明的皇宫中,叶景枢手持龙吟剑带着一群宫人到处转。
王河擦了擦湿透的鬓角,稍稍喘气:“陛下您看这里如何?”
叶景枢眼睛一扫,跨步走了走,就在王河以为能松口气的时候,出声说:“还是太小了。”
王河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这这还小……陛下您是想要多大的地方练剑?”
“朕这剑可不是凡剑,”叶景枢直白说,“要是地方太小根本就施展不开,这宫里就没大点的地方了吗——比如说像国师的摘星楼那样的?”
“哈?”
王河闪着小眼睛,陛下这是在暗示他说……将练剑的地方定在摘星楼那里吗?
可那里不是国师的地盘吗?
陛下对国师还是贼心不死!
“朕练剑的时候,不需要有太多人看着,得找个僻静点的……”可惜摘星楼那块是灵则的,要不然他看揽月湖那边就不错。他对宫中的情况不是很熟,只能让王河带着他找地方。
叶景枢说完要求,回头看王河还是呆愣的模样,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宫里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啊——”王河目光发直,“有有的吧。”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除摘星楼外更好的地方:“皇宫东北角,是之前老国师居住的地方,现在国师都搬到摘星楼那边了,那边本来就偏,现在更没人了……就是……就是有一点不好,不过陛下您白天去,再加上我们那么多人,还是没问题的。”
“哪一点不好?”叶景枢拧眉,这个地方他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王河咽了咽口水,秋风徐来,打了个寒颤:“那里……那里闹鬼。”
“闹鬼你还敢叫朕去?”叶景枢目光冷厉,如针一般扎在他身上,“到底有何居心?!”
“不敢……不敢。”王河慌忙跪下,“只是只是最近那边又传来声响,有宫人去求国师作法,却连摘星楼的门都没摸到,要是陛下去练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请国师过来了。”
一朝变天,王河从一个小太监做到御前总管,生怕有什么闪失,总是战战兢兢的,力求完美。
东北角的宫殿已经严重影响宫人的情绪了,再这样下去,只会更加人心惶惶。
“东北角那里之前住的宫人原本都是伺候国师的,但十六年前老国师搬入竣工的摘星楼后,那里就荒废了不少,后来干脆是连宫人都不要了,那些剩下的宫人便被安排打理宫殿,可是,已经有不少宫人接连失踪,就算最后找回来了,也中了邪似的,痴痴傻傻,疯疯癫癫……”
作者有话要说: 宫人失踪,之前提过
☆、第 18 章
18
“这样的事,为何不早说?”
身为大魏地位最高的皇帝,在他的眼皮底下却发生这么骇人惊闻的事他却毫无所知。叶景枢绷着脸,严厉逼问,四周瞬间静得呼吸声都可闻。
王河哆嗦得更加厉害:“奴婢奴婢以为很快就能解决的,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老国师在时就有不少宫人消失不见,那会老国师就和先皇禀告过,怀疑有宫人行窃,还为此处置过一批宫人。先皇驾崩,许是为了迎接这座宫殿的新主人,这边就没多少人注意,直到最近消失的宫人又变多了。
王河眼里满是担忧,越来越多的宫人不知所踪,就连那些已经离宫的也不能避免,而背地里的传言也越演越烈,他不知道那些流言是从哪里传来的,可他日夜伺候陛下,心中清楚,这些事情与陛下毫无干系!
在叶景枢提拔他以前,他长年居于下位,更加明白,小人物更加注重的是眼前的利益,而上层不采取行动的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句话绝不止是说说而已。
“奴婢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王河点头扣地,掷地有声。
通灵的国师居住过闹鬼的宫殿,知道闹鬼却置之不理,反而搬离,难道是学艺不精,畏惧退开?
叶景枢嗤道:“这世上,就没有鬼神,朕不信这些,你们下面的也别乱传,老国师那边朕自然会派人查清楚的。”
王河惶惶然地站起来:“陛下当心,千万让人不要随意进入那里——进去的,能出来的就没有正常的了。”
不能出来的,谁也不敢猜想后果是什么。
东北角的宫殿如今已经没人敢再接近,闹鬼之说宫人们心知肚明,还有的是说因为叶景枢得位不正,不是正统之君,无法压住这股邪气,才使得鬼怪越来越厉害。
——毕竟谁都知道,叶景枢是突然入京,持兵强闯先皇寝宫的,要说里面没有猫腻,谁会信?
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沈家满门尽灭,秦燕离宫,千里归秦,也就是那个时候,老国师搬入摘星楼,宫中不断有宫人失踪,神仙散更是大肆流行……
收紧手指,叶景枢蓦然挥出一剑,这一剑猝不及防,带着风卷残云的气势,待身后宫人回过神来,身后的草木早已被削了个干净,更骇得面如金纸。
“陛下息怒!”
噗通声渐起,无人敢抬头看一眼暴怒的君王。
叶瑞文是被叶景枢派人抬着进宫的。
“陛下……”叶瑞文喘着气,“深深夜宣臣入宫,是有什么么紧急的事?”
这大晚上的,他都准备好安寝了,结果被人从被窝抓出来,衣裳都没穿齐整,头冠也没戴,就这么披头散发的觐见了。
叶景枢沉着脸,端坐在御座上,一言不发地审视叶瑞文。
“陛下?”
叶瑞文心中直打鼓,明明穿得不多,愣是在凉夜热出一身汗来。
沉默无言的宫殿,一片死寂,唯有自鸣钟滴答滴答,叶瑞文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所有宫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和叶景枢两个。
“深夜急召皇叔,是因朕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还请皇叔为朕解惑。”
一只手放在玉玺上漫不经心地划动,叶景枢眼也不眨地盯着叶瑞文:“有一件事,朕一直很奇怪,皇叔是如何得知,朕就是那个要继承皇位的人?”
一年前的京城,先皇病危,滴水不进,大部分时候都是昏睡的,各家明争暗斗,就等着先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