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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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火车站-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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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西,如同枪林弹雨,相继随声飞向河对面。焦班尼不觉将上半身探出窗外,眺望远方。美丽的黛蓝色天空下,上万只小鸟,一群接一群,各自忙碌着、啼叫着飞过。
“鸟儿飞过去喽!”焦班尼在车窗外自语着。
“我看看。”柯贝内拉也仰望天空。
就在这时,楼台上穿宽大衣衫的男人,突然举起红旗,疯狂地摇动不止。于是鸟群顿时停止飞动,不再有鸟群飞来。同时,从河流下游传来某种东西“呼”地撞击倒塌的声响,一阵寂静之后,那个红帽信号员又挥动绿旗,叫道:
“飞呀,候鸟!现在才是飞渡的时候!”声音清彻、响亮。
与此同时,又有成千上万只候鸟从空中径直飞过。
那个小女孩也靠近车窗,把头伸在他们俩之间,那张美丽动人的脸蛋兴高采烈地仰视着天空。
“啊,鸟儿真多呀!啊,天空多美!”女孩子对焦班尼说。
可焦班尼心想,乳臭未干的家伙。真讨厌!他紧闭双唇,继续仰望天空。小女孩泄气似地出了一口气,一声不响地返回座位。柯贝内拉显出很同情的样子,从窗外抽回身,看他的地图。
“那个人是在给鸟儿指路吗?”小女孩悄声问柯贝内拉。
“嗯,是在给候鸟发信号。一定是什么地方有烽火吧。”
柯贝内拉没把握地回答。车厢里一阵静肃。焦班尼此时也很想把头从窗外缩回来,但把脸暴露在光亮中实在难忍,于是只好默默地保持原姿式站立着。为了掩遮尴尬他吹起口哨。
自己为何总是这样悲伤?必须持有更宽广,更坦荡的胸怀!
河对岸的远方,可以隐约望见点点烟雾和星星之火。那火光既宁静又凄凉,望着它可平复自己的心潮。
焦班尼双手按住自己发烧疼痛的头部,望着那边。
啊,为什么没有人跟随自己走向那遥远的地方?
柯贝内拉正跟那个女孩子情投意合地交谈呢!这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焦班尼热泪盈眶。银河渐渐远去,消失在远方,只能看到白白的一片。
这时,列车逐渐离开河边,飞驰在悬崖上。
对岸黝黑的山崖也沿着河岸向下游移动,越来越高。猛然间一棵高大的玉米株在焦班尼眼前一晃而过。玉米叶子卷曲着,叶子下面露出绿油油的大玉米棒。那玉米棒已吐出绛红的穗子,甚至可以看到珍珠般的玉米粒。玉米株一排排增多,一片又一片地排列在山崖和铁轨中间。焦班尼不禁从窗外抽回身来,向对面车窗望去。辽阔的玉米田一直通向天空下那美丽原野的地平线尽头,玉米株簌簌地随风摇动,卷曲整齐的叶梢上,滚动着充分吸收了日光、如钻石般的露珠,红的,绿的,晶莹可爱。
“那是玉米田。”柯贝内拉对焦班尼说。可焦班尼迟迟振作不起来。仍然冷冷地望着田野,随口答道:
“大概是吧。”
这时,列车渐渐减缓速度,车窗外闪过几盏信号灯和扳道器的指示灯,便进入一个小站。
正面银白色的时钟指针正好对准两点。风住了,列车停了。
万籁俱寂的原野上,唯有那只钟摆在滴答滴答地准确记录着时间。
在钟摆摆动稍弱的那一瞬间,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从遥远的原野尽头飘来一丝旋律声。
“这是新大陆交响曲。”坐在对面的女孩子望着这边,自言自语地轻声说。
此时此刻,车厢里的黑装青年和所有的人都动情地幻想起来。
多么恬静舒适的时刻!我为什么不能更快活些呢?为什么这么一人孤单悲伤呢?不过,柯贝内拉也未免太过分了,他是跟我一起上的这列火车,可尽顾跟那个毛丫头交谈,真叫我伤心。
焦班尼又一次用手遮住半边脸,凝视对面的车窗。
清脆、嘹亮的汽笛一声长鸣,列车缓缓启动。柯贝内拉也无聊地吹起“星星索”口哨。
“噢,这里已经是荒漠的高原。”
身后传来一位老人睡醒时那爽朗的讲话声。
“这里的玉米若不是用棍子挖一个二尺多深的坑,将种子播下,是长不出来的。”
“是吗。这里离河水还有相当深的距离吧?”
“嗯,起码有两千尺到六千尺深。简直同险峻的峡谷一样。”
对了,这里不是科罗拉多(美国州名)高原吗!焦班尼猛然想起。
女孩子将弟弟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她那乌黑的双眸出神地遥望远方,陷入沉思。柯贝内拉又无聊地吹起口哨。小男孩一张像丝绸一样细腻、像苹果一样可爱的圆脸朝着焦班尼这边。
玉米株突然不见了,黑黝黝的原野伸向远方。《新大陆交响曲》由地平线边际清晰地涌起,黑黝黝的原野上跑来一个印第安人,只见他头插白羽毛,手腕和胸前佩戴着无数只石饰,在小弓箭上搭一根利箭,正一溜烟儿地追赶火车。
“哎呀,印第安人来了,印第安人追上来了。姐姐你看!”
弟弟喊道。
黑西装青年也睁开眼寻视。
焦班尼和柯贝内拉也站了起来。
“追上来了,追上来了。是在追火车吧?”
“不是追火车。是在打猎。也许是在跳舞。”青年似乎忘了现在的处境,手插衣袋说道。
印第安人大概是在跳舞,追火车也不至于这么乱蹦乱跳。这时,白色的羽毛突然向前倾倒,印第安人一下子站在那儿,敏捷地向空中拉弓射箭。一只仙鹤从天空晃晃荡荡地掉下来,不偏不倚掉在跑来的印第安人那张开的两只大手中。印第安人神气活现地站在那里。不一会儿,他那手拿仙鹤向这边张望的身影渐渐变小。电线杆上的绝缘瓷瓶一闪而过,又出现了玉米田。从这边车窗看去,便可知道列车行驶在又高又陡的悬崖山路上。由此下望,可以看到峡谷深处的河水,悠然自得地流淌着。
“从这儿开始就是下坡路了。一直下到水平面,相当不容易。
这样的倾斜角度,列车是不可能向相反方向行驶的。你瞧,列车开始加快了!”说这话的像是刚才那位老人。
列车顺着坡道飞速行驶。列车接近悬崖边时,下面终于出现了明澈的河流。焦班尼心情豁然开朗。当火车开过一间小茅屋时,焦班尼发现一个小孩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朝这边张望。他不禁惊叫一声。
列车勇往直前。车厢里的人们,几乎全部向后倾倒,一个个紧紧抓住车座。焦班尼忍不住与柯贝内拉一起笑了起来。银河犹如就在车旁汹涌地奔流,不时有道道光波闪耀。河滩上红瞿麦山花遍野盛开。列车终于平稳下来,速度也缓慢下来。
对面与岸边,插着画有五角星和鹤嘴镐的旗帜。
“那是什么旗?”焦班尼终于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地图上没有标明。还有铁船呢。”
“啊!”
“大概是在修桥吧。”小女孩插嘴。
“啊,我知道了。那是工兵的旗帜,是在搞架桥演习。可是怎么不见部队呀?”
这时,河对岸下游处,那片遥远的银河水猛然一闪,水柱高涨,随即传来“轰”地一声巨响。
“啊,是爆破。爆破啦!”柯贝内拉跳了起来。待那高高腾起的水柱下落后,巨大的鲑鱼和鳟鱼忽闪忽闪地翻着白肚被抛向空中,划了一个圆圈后又落入水里。看到这情景,焦班尼也激动得快要跳起来。
“是天上的工兵大队!怎么样,鳟鱼竟被抛起这么高。我还是第一次品味这么愉快的旅行,真是妙极啦!”
“那些鳟鱼如果在近处看,一定很大很大吧。没想到这儿的水里有这么多鱼呢!”
‘也有小鱼吧?”小女孩也凑过来插嘴。
“会有的。有大的,就会有小的。但离这儿太远,所以看不见小鱼儿。”焦班尼情绪已完全好转,他兴致勃勃地笑着回答小女孩的问话。
“那准是双子星公子的宫殿。”男孩突然指着窗外大声喊。
右前方低矮的小山上方,两座如水晶块垒造的宫殿并排耸立。
“双子星公子的宫殿是怎么回事?”
“我以前听妈妈讲过好多次,说有两座小巧玲珑的水晶宫并排耸立。肯定就是这里。”
“说呀,双子星公子怎么了?”
“我也知道。双子星公子来到田野玩耍,跟乌鸦吵起嘴来,对吧?姐姐。”
“才不是呢。是妈妈在天河岸边讲的那个故事……。”
“后来慧星咿呀咿呀地赶来了。”
“你别捣乱!净瞎说,那是另一个故事。”
“所以才在那儿吹笛子吧?”
“已经下海了。”
“不对不对。他们已经从海里上岸了。”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来讲。”
对岸河上突然一片通红。
杨树等树木一片漆黑。本来望不见的天河波澜,此时也隐约泛出细细的红光。对岸的原野上似乎燃起熊熊火焰。滚滚浓烟像要将高高的黛蓝色冷酷的天空烧焦。那火焰比红宝石还要鲜艳、明亮,比合金玻璃更加绚丽多彩。
“那是什么火光?烧什么东西火光才能如此迷人?”焦班尼说。
“那是天蝎火光。”柯贝内拉又对着地图查看。
“啊,是天蝎火光呀。那我知道。”
“天蝎火光是怎么回事?”焦班尼问。
“天蝎被烧死了。据传那大火一直燃烧到现在。爸爸讲过好几次。”
“天蝎是虫子吗?”
“是的,天蝎是虫子,是好虫子。”
“天蝎不是好虫子。我在博物馆看过,泡在酒精里。尾巴上有个大夹子,老师说过,如果谁被它蜇了就会死的。”
“那当然。那它也是好虫子,爸爸说的。从前,在巴尔都拉原野,有一只小天蝎,专门吃小虫子什么的。一天,它遇上黄鼠狼,险些被吃掉。天蝎不顾一切地逃命。眼看就要被黄鼠狼抓住,不小心,天蝎掉进一口水井里,怎么也爬不上来。天蝎眼看就要被水淹死,它就这样祷告说:
‘啊,我以前不知吞食了多少生命,如今当黄鼠狼捕捉我时,我是那么狼狈地奔逃。但终于还是落到这一地步。啊,天哪,我已经没有救了。我为什么不乖乖地把自己的肉体让黄鼠狼吃掉呢?
它也会为此多活一日。上帝呀,请体察我的心意。不要这么白白地送命,为了使大家获得真正的幸福,就请用我的身体吧。’
不觉之间,天蝎望见自己的身体燃烧起通红的火焰,照亮了四周的黑暗。爸爸曾经说过,这火至今还在燃烧。没错,那边的火焰就是天蝎火光。”
“是的,看呀!那边的三角标,不正是一只天蝎的形状吗?”
焦班尼也觉得火焰对面的三个三角标恰似天蝎的臂膀,这边的五个三角标犹如天蝎尾巴上的钳形爪。而那团鲜红、明亮的天蝎火光果真在无声地燃烧,光闪透明。
随着那团火焰渐渐远去,人们甚至可以听到一阵极其喧闹的交响乐曲声,闻到一股百花盛开的芳香,并夹杂着口哨声和嘈杂的讲话声。使人感到附近好像有个什么镇子,人们正在那里欢庆节日。
“半人马星座,快降露水哟!”一直睡在焦班尼身旁的小男孩突然望着对面的车窗叫喊起来。
只见那里有一棵像圣诞树一样翠绿的桧树,树上闪烁着无数只小灯泡,宛如成千上万只萤火虫聚集在一起,一片晶莹。
“对了,今晚是半人马星座节呀!”
“这里是半人马星座村。”柯贝内拉脱口说道。
“我投球最准啦。”小男孩非常自豪地说。
“南十字星站就要到了。准备下车吧。”青年人对姐弟俩说。
“我还想坐一会儿。”小男孩说。
柯贝内拉身旁的小女孩心神不定地站起身来准备下车,可心里似乎仍不愿与焦班尼他们分手。
“我们非在这儿下车不可。”青年人紧板着脸对小男孩说。
“不。我要再坐一程火车,然后再去。”
焦班尼实在看不下去,说:
“跟我们走吧。我们的车票,可以到任何地方。”
“可我们必须在这儿下车,从这里可以上天。”
小女孩说着露出一丝淡淡的愁容。
“干嘛非要上天呢?老师说过,我们要在这里创造出比天上更幸福的世界。”
“可我妈妈已经去了。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你信奉的上帝是假上帝。”
“你的上帝才是假上帝呢!”
“不是。”
“那么你的上帝是什么样呢?”青年人笑着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真正的上帝应该只有一个。”
“真正的上帝当然只有一个。”
“我是说,千真万确的上帝只有一个。”
“这不就对了。我祈祷,愿上帝保佑我们,在你所说的那位真正的上帝面前,再与二位见面吧。”青年人虔诚地合掌而拜。
小女孩也这样做了。大家依依不舍,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焦班尼几乎失声痛哭。
“准备好了吧?南十字星站就要到了。”
这个时候,遥远的天河下游处出现了光彩夺目、色彩斑斓的十字架。它如同一棵大树,粲然矗立在河流之中,其周围缭绕的青云恰如圆圆的光环悬在空中。车厢里人声鼎沸。人们如同上次见到北十字星时一样,穆然肃立开始祷告。到处可以听到如孩子们扑向食品时的欢呼声和难以形容的深沉的赞叹声。十字架渐渐移行到车窗前,苹果肉般苍白的环状云朵,轻缓地缭绕着。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人们欢乐、明快的呼声震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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