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听后便只是掩嘴笑,却再未提过这事。
但她还是向萧睿暄讨了一道诰封。
晋封已故去的秦氏为一品公夫人,然后晋封赵素娘为北恩侯夫人,并让她从此和自己的父亲姜传忠好好的过日子。
而程子修在得知萧睿暄要封他做太医院院使的时候,却急急忙忙地进宫推脱了此事:“我早已没了做太医的兴趣,你若有心,那就让我二叔来干吧,我就想着将我毕生所学著书立传传承下去!”
人各有志,萧睿暄自然不会去勉强于他。
但为了姜婉的安全着想,他还是将程子修给拘在了京城,并且要求随传随到,而且为了双保险,他也将程子修的二叔程仲景招进了太医院。
到了六月的时候,原首辅大臣闵冲以买官卖官的罪名被下了大狱,由此牵连在内的,还有一大批因走了闵冲的关系而上任的官员。
在这关键的时刻,萧睿暄重新启用了在景宣年间执政的尹帜为首辅,继续推行他当年“养精蓄锐”的政策主张。趁着朝堂大换血的机会,在西北治理有功的乔安也被调回了京城,出其任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专司官吏的考察、举劾。
萧睿暄原本还想让姜婉的二伯父姜传孝起复的。
不料姜传孝却上书一封,做为皇后的娘家人,他这个时候再起复就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因此他宁愿只在乡间开间学堂,做个淡泊名利的教书匠。
七月一过,天就开始凉了起来。
忽然有一日,原先在萧睿暄身边的暗卫夜鹰突然求见,竟让姜婉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为自她入京后,就不曾见过这个可以在白天就能来去无影的人。
然而夜鹰并不是空手来的,在他的肩上还负了一个大麻袋。
他在规规矩矩地与姜婉行过礼后,便打开了背负的那个麻袋,姜婉这才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个人。
待她定睛看去,原来那不是别人,而是曾经将她绑到京城来的秦玉安。
“启禀娘娘,自去岁起,我便奉皇上旨意全国搜捕此人。”夜鹰也就抱拳道,“尽管她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但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让我将她给找着了。”
听着夜鹰的话,被缚着手脚嘴里塞满了布团的秦玉安一脸乞求地瞧向了姜婉,嘴中不断地发出了呜呜声。
莫名地,姜婉就想到了当初被她绑来京城时,自己那一路上所遭受的委屈。
她是个心善的人,但也不是个毫无底线对什么都善良得起来的人。
而且这样的机会,她给过秦玉安一次,然后她却利用了自己的善良,却差点害得自己万劫不复。
因此姜婉冷冷地瞧着秦玉安道:“我听闻她是从胧月寺里逃出来的,也就劳烦你再将她送回去,并让静仪师太好生看管,可别再让她跑了出来。”
秦玉安听着这话,本还有些挣扎的身子也就瘫软了下来。
胧月寺于她而言,就如同噩梦一般的存在,而现在姜婉竟然要将自己送回去,她真是宁愿死也不愿回去的。
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让她感觉到深深地绝望。
半个月后,范氏腹痛发作,在经历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平安地生下一个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让程子修乐得合不拢嘴。
虽然姜婉很想去探视一番,却无奈自己也是大腹便便,便只能打发了身边的女官前去探望。
女官从程家回来后,带给姜婉一条布腰带,据说是当时范氏生孩子用来拽手用的,现在给了姜婉,以博个好彩头。
姜婉也就笑着收下,然后静静地抚着自己的肚子,等待着这个孩子的降临。
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萧睿暄一早就约了朝中的肱骨之臣去爬寿山,而姜婉也象征性地在御花园里的小山上走了两步,以全了重阳节要登高的习俗。
只是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姜婉忽觉腹痛难耐,而且突然涌下的一股“热水”也让生过孩子的她意识到,羊水破了。
有过之前的经验,姜婉知道这个孩子没那么快落地,也就非常镇定地指挥着众人用肩舆将她抬回了坤宁宫中早已准备好了的产室。
得了消息的萧睿暄更是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宫中,只是他的人刚一进坤宁宫,就听得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随后就有稳婆出来向他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刚新添了位小皇子,母子均安!”
“赏!”萧睿暄高兴地大手一挥,也不顾那产房是污秽之地,直接就撩帘闯了进去。
屋里的人虽然心有微词,可因为对方是一言便能断人生死的皇帝,谁也不敢多言一句,反而是颇为识相地干净完成手中的活计退了出去。
萧睿暄就倚在了姜婉的床头,执起她的手并在她的额间轻吻了一番。
“婉婉,此生何幸,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盛宠至此,幸甚至哉!”
(全书完)
《盛宠为后》从发书到完结,差不多正好一年的时间,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也不知道晓晓将书中人物的结局都交代清楚了没?如果有遗漏的,请给晓晓留言。再一次感谢!
651、番外:三年之约
八月仲秋。
永熹宫外隐约能听到喧闹的丝竹之声。
穿着一身素色长袍的姜婉手持宫扇的倚在廊下朱红色的廊柱上,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银月,心如素缟。
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她已经活出了七老八十的感觉。
“娘娘,太后娘娘那边已经来人催了……”身边的大宫女司琴轻声的提醒着。
今日是八月十五,摄政的太后娘娘在金銮殿大宴群臣,而作为太妃的姜婉则被邀请去坐席。
能与太后一起,出席这样的盛宴,这对整个后宫而言,是一份无上的尊荣。
可在姜婉的心中,这不过是一场虚情假意的应酬。
“更衣吧。”她淡淡的说道。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缺席的理由。
当盛装过后的姜婉出现在金銮殿时,整个大殿中已入席了大半的人。
她悄悄的从侧门而入,几乎是不动声色的坐到了太后姜妧身后的案几旁。
“瑾太妃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刚还在与人谈笑风生的姜妧也就笑着剔了她一眼,语气中就有了微微的责备之意。
“下午小睡了一会,也就耽搁了。”姜婉笑着解释道。
当朝的摄政太后姜妧是姜婉的嫡姐,也是姜婉不敢得罪的人。
“嗯。”太后姜妧像菩萨一样静谧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继续与一旁的大臣笑谈着。
姜婉静静的坐在那,像个局外人一样,扫着眼前热闹的场景。
因为景宣帝的早逝,当年才刚刚二十岁的她就守了寡。
像她这样无子的宫妃原本是要发配到寺庙里去清修,从此常伴青灯古佛的。
而当了太后的嫡姐将她留了下来,赐封为瑾太妃。
而现在的她,也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或是不幸。
就在姜婉尚在失神之中时,却感觉殿上好似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抬眼看去,只见在太后姜妧的下手处,一剑眉星目的男子正瞧向了她,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虽然只这一瞥,姜婉的心中却猛跳了一拍。
她有些慌张的垂下眼眸。
早已心如素缟的自己,怎么会像个怀春少女一般的小鹿乱撞?
像是为了证明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姜婉悄悄的抬眼,再次看了过去。
不料那男子依旧瞧着自己,眼神专注。
姜婉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感觉自己受到轻薄的姜婉也就恼羞成怒的瞪了回去,而那男子眼底的笑意变得更浓了。
这样的盛宴,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出席了,可这个人,却是第一次见到。
姜婉不免开始在心里嘀咕起来,眼神也时不时好奇的往那人身上瞟去。
他虽然只是坐在那,却是神形俊朗:鸦青的发色,白皙的皮肤,一双眼更是如墨玉般深邃,让人瞧上一眼,仿佛就要深陷在那深潭里。
真是好一个美男子!
姜婉就在心里悄悄的想着。
而那人也好似知道姜婉在偷瞄自己一样。
宴席间,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朝着姜婉的这个方向举杯。
在外人看来,他好似只是在向主位的太后和幼帝致敬,可姜婉却知道,他这是悄悄的同自己示意。
参加了那么多次盛宴的姜婉,第一次觉得,无聊的宴席其实也不是那么的无聊。
姜婉原本以为,与他,只有一生只见一次的缘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十日后的秋日围场狩猎上竟然再次见到了他。
这时的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身的白银铠甲在秋日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神姿飒爽。
那一刻,陪坐在幔帐内的姜婉,几乎就感觉到了窒息。
而原本坐在幔帐内还只有九岁的小皇帝萧荣瞧见了,也吵着要跟着一起上围场。
“不要胡闹!”端坐在主位的太后姜妧却是正色道,“围场之上,马蹄无情,你要是一个不小心跌落了下来,怎么办?”
不料那人却是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幔帐内单膝跪下道:“臣萧睿暄愿带着皇上畅骑一番!”
小皇帝一听,兴奋得快要跳了起来,而姜妧则是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后道:“晋王世子,你可知道,你刚才说出的那翻话,可是不能儿戏的!”
原来他就是晋王世子萧睿暄!
坐在一旁的姜婉没有做声,却是在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萧睿暄却是冲着帐内的人明朗一笑,拱手道:“我敢开这个口,自然就敢担这个责的!”
姜妧听后,依然在犹豫。
她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然是因为她生了先皇景宣帝的唯一骨血。
如果她的这个儿子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见自己的母后还在犹豫,小皇帝萧荣也就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姜婉,并喃喃的念着:“姨母……”
姜婉一瞧着他那求情的小模样,心里顿时就化成了一滩水。
她也就笑着同姜妧道:“我瞧着让皇上去试试也好,以免他心心念念着这事,哪天偷偷摸摸的带着人来围场,还不如现在这样有个里手的人护着。”
说完,她笑盈盈的扫了眼萧睿暄,却见对方的眼中也满是对她赞赏的笑意。
姜妧一想,觉得姜婉说得很有道理,也就叮嘱着小皇帝道:“围场上一定要听晋王世子的话,千万不要自己胡来!”
小皇帝兴奋得头如捣蒜,也就欢呼着同那晋王世子萧睿暄一道下了围场。
那萧睿暄将手中的马鞭一甩,也就牵动这帷帐内众人的心。
而姜婉的眼睛更是全程跟着他,眨都没有眨上一下。
众人都道她是担心着晋王世子马背上的小皇帝,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心已被那一抹银色的身影所牵引。
这一场狩猎,让小皇帝带着獐子、野兔等满载而归!
也因此,晋王世子也成为了宫中的常客。
他今日带来一面水银镜,明日送来一个千里眼,都是在大梁朝颇为罕见的西洋货。
还有那些来自他口中的出海历险故事,不但将小皇帝哄得高高兴兴的,也让太后姜妧对他高看一眼。
而跟在姜妧身边的姜婉,也因此常常有了与他相谈甚欢的机会。
又是一年中秋节,姜妧依照惯例在金銮殿里宴请群臣。
而姜婉却是因为偶感伤风,不能出席。
相对于以往厌弃的情绪,今日的她,却生出一丝落寞来。
他会不会察觉到自己的缺席?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在,而觉得食不知味呢?
峨眉轻蹙的姜婉独自一人在永熹宫的小花园里踱着步,内心却在患得患失。
“你……还好么……”一个日思夜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后,让姜婉脚步微顿。
她有些兴奋的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笑容自姜婉的脸上渐渐敛去,而她也在心里将自己嘲笑了一番。
他此时应该是端坐在金銮殿上,又岂会出现在自己的永熹宫里?
她真没想到,自己想一个人,竟然会想到出现了幻觉。
姜婉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宛如明珠的玉盘,两行清泪就滑落了下来。
与他,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自己一个孀居在后宫的人,有什么资格再肖想神丰俊朗的他?
她与他,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姜婉在心中哀叹着,刚想要伸手擦去脸上的眼泪时,却有一个温柔的指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