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京郊的蝗虫并未飞到西北来,可朝廷却以此为借口增加了他们西北近五成的赋税。
萧睿暄接到这一消息时,气得差一点摔了一个白玉茶盏。
“他们还真是怕我们过上好日子不成?”萧睿暄就在书房里怒道,“好不容易地里多收了三五斗,让百姓有了些盼头,他们将这赋税一加,百姓们又得砸锅卖铁了。”
“国不爱民,民又如何爱国?”一旁的祁老先生也只能感叹道。
而靳先生却比他们两位显得更为忧虑:“可是朝廷必定是下了旨意的,我们这是遵循还是不遵循?”
他的话音一落,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萧睿暄。
萧睿暄迟疑了好一阵,然后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不交!”
然后他们就听到屋内有人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随后就有人提醒萧睿暄道:“如果不交,算不算是公然抗旨?”
“这当然算!”靳先生也就回答道,“而且还有可能迎来朝廷对我们的讨伐。”
屋内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一旦与朝廷开战,那损失与开销,就不是这几成的赋税能比的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还有可能被朝廷冠以“叛乱”的罪名。
这些都由不得他们不仔细思量一番。
不料萧睿暄却是冷笑道:“这打是打不起来的,这些年国库早已是入不敷出了,不然朝廷也不会下了保守派的尹帜,换了以改革激进著称的闵冲。”
“而闵冲上位后的这一年一直都在小打小闹,是因为他自己都没站稳脚跟,”萧睿暄也就同众人分析道,“现在是他上台的第二年,朝廷便抛出了大涨赋税的政策,一是闵冲他需要政绩,二是国库确实没钱了,别忘了去岁姜太后可是挪用了五百万两的军费去改扩建西山的行宫,大家还对此怨声载道呢。”
“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萧睿暄就哂笑道,“还真当大家都是傻子?”
“可有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有哪个想挣军功的领了命出征呢?”还是有人不放心地问道。
“那正好,到时候我们就公示西北的百姓,告诉他们这仗我们是为他们而打!”萧睿暄笑道,“历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来冒天下之大不韪。”
听着萧睿暄的这一番高谈阔论,祁老先生一直表示认同地点头,待书房里这些幕僚都散去后,他故意落后了几步,然后同萧睿暄意味深长地笑道:“世子爷,您可比王爷当年果决多了,他若有您的一半胆识,现在那上头坐着的是谁还真不一定。”
萧睿暄听后却是谦虚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建武帝在位时的强势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不贸然下手才是智者的决定。”
祁老先生听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不贪功!不冒进!好!好!好!”祁老先生拍着手,大笑着说完这句后,就大步流星的离开,看得萧睿暄竟是一头雾水。
这祁老先生是当年晋王爷最为看重的幕僚,而且依照他的个性,他并不是一个会同自己说这种话的人。
那么祁老先生又是意欲何为呢?
萧睿暄一时也想不明白。
果然萧睿暄拒绝按照闵阁老新定的赋税交税后,姜妧便在宫中勃然大怒。
“他萧睿暄是什么意思?竟然想与朝廷公然作对么?”这两年在后宫的养尊处优,让姜妧那原本就不怎么纤细的腰肢又增大了一圈,脸上多出的横肉更是因为她在生气而跟着抖了抖。
自从西南的荣亲王被百越国拖垮了之后,现在也就唯有西北的晋亲王一脉成为了安亲王的心头大患。
因此他就有些落井下石地同姜妧道:“不过还是个黄口小儿而已,刚刚接过晋亲王的大印,也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耍耍威风吧。”
“可他还不是晋亲王呢!”姜妧就冷着脸道,“幸好当初没有将晋封的折子批下去,不然这会子还不知道他会怎么狂!”
“那是,小孩子不懂事那就得教。”萧同清也就坏笑道,“关键他还带了个坏头,西南的荣王世子听说西北的晋王府的赋税没交齐,他们也以去岁同百越国交战为借口,拒绝按照新的赋税交税。”
第620章 派兵
姜妧听闻之后,越发的怒不可揭。
“必须给他点颜色瞧瞧!”姜妧在慈宁宫的正殿里怒道,“不然他还以为这大梁的天下是由他说着算!”
姜妧的话正中萧同清的下怀,他也就顺着姜妧的话问道:“只是不知道你想如何对付他?”
“那自然是打!”姜妧想也没想地说道,“宫里养的哈巴狗不听话了,训一顿就好了。”
萧同清听着就挑了挑眉,然后笑道:“那太后娘娘想让谁做这个‘打狗大将军’?”
姜妧听着先是一愣,随后却笑了起来。
“王爷还真爱说笑话!不过这调兵遣将一事,我向来不懂,不如请安王爷帮忙拿个主意吧!”姜妧嘴角噙着笑,可眼中却带着狠戾地说道。
“既然娘娘问了我的意见,我倒还真有一人推荐,”萧同清故意清了清嗓子道,“不如就派镇国公佟维吧!”
姜妧冷笑了一把,摸着自己袖口上用金线绣着的翟凤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她才同萧同清笑道:“安王爷也太欺负人了,虽然我每日在这宫中哪里都没去,可我却还是知道那镇国公府是晋王府的舅家!你让佟维一个做舅舅的去打外甥,这是做戏给谁看呢?”
“娘娘有所不知,那佟维是晋王爷的郎舅没错,可他却不是萧睿暄的舅舅,”萧同清也就同姜妧解释道,“年初的时候,晋王妃佟碧玉突然暴毙,镇国公得到消息说是萧睿暄暗地里害死的,不但如此,他还将脏水泼到了镇国公府的头上,说是镇国公府派人去刺杀他,事败后,晋王妃畏罪自杀。”
“你都不知道,佟维听到这消息,都要气得七窍生烟了。”萧同清为镇国公佟维做着说客道,“只是他没有皇命不能出城,而萧睿暄那小子又像个乌龟一样的缩在西北,这才让他完全没了主意。”
“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佟维自然会利用这个机会去为自己的妹妹讨个公道,所以,我才觉得他是最好的人选。”
姜妧一想,觉得安亲王萧同清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真要论起来,同福帝萧荣还要叫佟维一声舅公,没道理他不向着自己。
于是她便人唤来了行人司的人拟旨,然后送到王全有那去用了印后,直接派人送到了镇国公府佟维的手中。
面对这份圣旨,镇国公佟维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当初不过是私下里同安亲王提过此事,大半年过去了,连他自己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安亲王居然还记得这件事,还把事给办成了。
喜的是,他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会一会萧睿暄,为他的亲妹子和亲侄子讨个公道了。
于是他请了钦天监的算了个吉日,趁着天还没有大冷下来的时候,率兵西征。
萧睿暄这边自然早就得了信。
之前,萧睿暄还以为在他反抗了朝廷之后,朝廷在动手前至少还会走两个过场,比方说派个特使来将他训斥一顿,或是直接将他诏回京城监管起来。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杞人忧天,摄政的姜妧根本就不按理出牌。
但这样也好,至少他也不用费精神去应付那些虚的,而是直接召集了麾下的武将对着西北舆图开始排兵布阵。
九个北边重镇,掌握在晋王府手中的就有三个,过了太原,首当其冲的便是榆林。
上一世,萧睿暄便是从榆林卫打出的名声,那里的一草一木,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可榆林的兵力主要用来戍边和防范鞑子进攻的。
虽然去岁他与格尔斯的那一战打得颇有成效,但他也不能保证鞑子今年不会再来进犯。
如果他将榆林的兵力都调来与佟维对抗,难免格尔斯不会闻风而动,然后打他个措手不及。
榆林卫的兵力不能动,同理甘肃总兵和宁夏总兵的兵也不能动!
这样一来,恐怕只有出动他的私兵了。
只是在他看来,与佟维的一战,只能算得上小交锋,完全没有必要将自己那支装备了火枪的骑兵过早地暴露出来,否则真要引起了朝廷和安亲王的主意,那才叫得不偿失。
思前想后,萧睿暄那游移在舆图上的手,就显得有些举棋不定。
围在舆图旁的那些武将也跟着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世子爷,您说这仗到底要如何打?”跟了萧睿暄两年的苏屠平也就直言道,“要不我们像打格尔斯那样,直接绕到敌后,把他们的粮草给端了!”
“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武将中就有人附和,“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又是在我们大梁自己境内,我们派几个斥候混进去,一把火把他们的粮草都给点了,倒要看他们还如何推进。”
萧睿暄听着也就笑道:“好大的口气,居然要一把火把粮草都给点了,你不知道那些粮草能吃多少人么?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谴的。”
“那怎么办?那么多粮草,总不能都给他偷了吧?”不免就有人气馁地叹道。
“有什么不行?”萧睿暄却是狡黠地笑道,“别往了榆林可是咱们的地盘,你们说若是告诉榆林的老百姓,因为我们抗交朝廷的赋税而被打了,你说那些百姓们会怎么想?”
一屋子人听到这,竟然都有些语结,然后面面相觑。
“哄抢粮草这事,历朝历代都曾发生过,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萧睿暄也就笑道,“只不过,这个粮草要怎么抢,在什么地方抢,抢完后怎么办,都需要我们仔细规划一番。”
说着,他也就招了招手,示意这一屋子的武将们都凑过来,细声商量了起来。
而镇国公佟维则是取道朔州,每日急行军上百里,率五千精兵直奔榆林而来。
可他们还没到达榆林时,却受到了当地村民的夹道欢迎,有些村民更是夸张地跪倒在佟维的鞍马前,铺天盖地唤起了青天大老爷。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是让佟维不免就有些好奇地驻足打听了起来。
第621章 中计
“大将军啊!你们可算是来了啊!”一个四旬妇人模样的人,穿着一身打满补巴的土布衣,趴到佟维的马蹄边就哭诉了起来,“您都不知道这些年我们这些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是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汉更是拄着杖地跪在那,伸出一双干涸开岔地老手,“晋王府那些杀千刀地在我们这横征暴敛,各种苛捐杂税……已经让人没有活路了啊!”
“对啊,借着垦荒的名义,将我们骗至关外那无人之地,事先说好了垦出的地都归我们所有,可后来却全都变了挂,我们只要稍有怀疑,就将我们都打断腿啊!”一个看似身强力壮的汉子却拖着半条断腿,一脸悲愤地控诉道。
听着这些话,也是一把年纪的佟维也就愣在了那。
这怎么和他平日听到的关于晋王府的消息一点都不一样?
他所知道的晋王府那可是勤政爱民的典范,这一次不就是因为萧睿暄不想压榨百姓,而公然反抗朝廷么?
难不成他们在京里知道的消息都是假的?
其实萧睿暄一直在这边横征暴敛?
一想到这,佟维也就忍不住咒了萧睿暄一声小人!
而那些村民更是热情地邀请着:“将军,前方就是榆林卫了,我们就是从那边刚逃过来的,那边突然一下子多了好多好多兵,想必就是等着将军您过去的!”
“你们从京城一路奔袭而来,想必早就已经累坏了,如果这个时候与他们那些人打起来,未免会占下风。”
“依老汉拙见,将军不如在此安营扎寨一夜,养足了精神再去同那些人打一架!”
佟维突然觉得这老汉说得很有道理,遂吩咐下去在路旁的树林里原地休息一日,明日再开拔。
伙夫营的自然也就开始要垒灶做饭,之前那些围堵在路旁的村民们也不伸手去碰那些吃的,而是自发地去小树林里帮忙捡拾着一些干柴木棍堆在一旁,供伙夫营的人生火煮饭用。
起先伙夫营的人对这些“无事献殷勤”的村民还有些防范。
但见他们都只是拾些柴火,也就放松了警惕,抱起那些干柴痛痛快快地烧了起来。
九月郊外的夜晚特别难熬,那透骨的寒气毫无预兆地就往人的裤腿和衣领里钻。
之前的那些村民又拾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