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单独抬了孙德才去作甚?
有关他救回孙德才这事,叶长安到没有说什么,但是薛六以为她一定不怎么想看见他,之所以放任孙德才还活着,估计也就为着那点同乡的情分,其他人不消说,没有人给孙德才好脸色,巴不得他死了干净。
薛六又冷不丁想起阙勒最后看他那一眼,那种狡诈里藏了无数阴谋的眼神,让他觉的孙德才这事好像不那么单纯,阙勒是不把人命当回事,但他同样不打无用的牌,孙德才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最容易成为别人手里的刀。
薛六跟吕二口取了药回到营帐,大家都对他的伤十分关切,薛六表示没有大碍,但吕二口还是不由分说的把他搀扶到叶长安旁边,“老大,您包扎的比我们像样,这样细致的活儿还得你来。”
薛六:“……”
说好的他亲自包扎呢?
叶长安干这样的活计十分趁手,以往她自己或者兄弟受伤,都是她来处理,吕二口卖人情的时候压根没考虑这么多,反正谁来都一样,重要的是要表达那份心意。
薛六根本没往心里去,也不指望这几个毛手毛脚的家伙如何,但见叶长安二话没说的就要替他动手,便把说要自己上药的话给咽了下去。
有人代劳何乐不为。
文子欺一旁酸不溜的说道,“你俩这小没良心的,我为了救你们也挂了伤,怎么不见你们这般殷勤那!”
然而没有人关心他此时争风吃醋的那点小心眼。
孔小刀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说的这点伤不叫伤吗,见惯大世面的英雄,这点伤忍忍就过去了。”
文子欺被噎了个半死,皮笑肉不笑的看这俩不识好歹的东西:“小子,有你后悔的时候,你们六爷上阵杀敌好使,可是想要前程还得找你文爷我,别怪我到时候不带你玩。”
“哼!”众人回给他一片白眼。
文子欺:“……”
“文大人,您真的能给我们前程吗?”一直坐在角落里不言语的蔡崇嘉默默问了一句,他这么一问,大家皆欲言又止的看着文子欺。
叶长安的手顿了一下,见薛六看过来,便又若无其事的给他继续包扎。文子欺虽然欠抽,但是他看的很准,他们这几个人心里或多或少的都憋着话要说。因为他们很想知道文子欺跟薛六到底是何方神圣,又能否带他们走出这场困境,他们想要报仇,想要有一天出人头地,靠自己的力量显然是天方夜谭,他们都需要一个能仰仗的贵人。
文子欺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脱口而出的大话也谨慎了几分,“那得看你想要什么前程,旁的不敢说,你们若要去洛阳城混,我的面子还算好使。”
薛六没好意思打他的脸,文大公子的脸面是否好使,那得建立在他爹能否让他出门的前提下。
蔡崇嘉脸上豁然升起了希望,“果真如此,我想读书,想有一天能出人头地,我什么活都能干,不怕吃苦的!”
蔡崇嘉跟叶长安这帮混混们志趣不大相投,他从小就只对书本感兴趣,但出身庶族的百姓很少可以有正经念书的机会,朝堂被门阀士族垄断,庶族中人想要通过读书来出人头地根本是妄想,文子欺那张好使的面皮显然是给了他希望。
大家嘴上不待见文子欺,但却知道他一定是个有身份的人,刺史大人在他们眼里就是比天大的官,见了文子欺居然跟条狗一样谄媚,足可见文子欺的分量,如果他真的能给他们庇佑,那真的可遇不可求。
“读书啊。”文子欺咂咂嘴,他自己不学无术,也看不惯文人那副嘴脸,但不妨碍他卖弄脸面,“小事,给你寻一个书堂便是,若不是我瞧不惯国子学跟太学里头那帮人,把你弄进去也无妨。”
在他嘴里的小事,可是蔡崇嘉一辈子梦寐以求又够不着的东西,现在的文子欺在他眼里,那就是比天上神仙还要金光闪闪的存在,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崇敬。
这话题一开,其他人都坐不住了,张巍先道:“那我想上阵杀敌行吗,我这腿虽然不灵光了,但我力气大,我能行!”
这就更不叫个事,兵营里从来都不嫌人多,别说他一个,再来百八十个都不成问题。再有吕二口跟孔小刀二人,他俩心里猫挠似的想问一句,但又不想给文子欺长脸,孔小刀想着既然从军不是问题,那就没必要再问了,况且薛六看起来比他在行,有机会求他也是一样。
吕二口嘛就有点不大好启齿,他嘿嘿一笑,问道:“有没有既不想读书又不想从军的去处呢?”
众人:“……”
那还要你作甚。
“不是,你们不能这样看我啊,我虽然肩不能扛脑袋也不大灵光,但我……”二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他能干点啥,他眼珠子转向叶长安,希望她能给点提示,无奈叶长安没看见,只好硬着头皮装模作样,“我可以跑腿啊,我可是我们老大的左膀右臂,既忠心又可靠,还通人情,没有我说不上话的人!”
这么想想,他吕二口还是很有本事的嘛!
文子欺很不厚道的扑哧一笑,“这样啊,我看有个地方挺适合你。”
“是吧是吧!”吕二口一脸自豪。
“就举荐你去宫里当内侍吧,非常附和你的资质。”
吕二口:“……”
文子欺这辈子大概都不能在吕二口心里有翻身之日了。
叶长安默不作声的给薛六包扎好伤口,薛六低头看她,跟着问了一句,“不知叶娘子可有甚打算?”
叶长安不甚在意的掀了掀眼皮,“我啊,还找个地方当我的媒人就成。”
……她到底是多爱这一行,薛六心里不打厚道的琢磨着,洛阳城往后可有热闹瞧了。
这厢逃出生天的少年们在憧憬着未来,孙德才却苦命的托着受伤的腿去见梁建章。
孙德才这两天胆子都给吓肥了几分,面见大人物这种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只要给他活路,怎么着都成。
他现在面如死灰,连哭的力气也没了,他只要不哭,看上去还是有几分人样的,梁建章心事重重的端详他两眼,不知道怎么就从那张狼狈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姿色来,让刘淇给他擦了脸,又对着细瞧。
孙德才心说这位大人倒是讲究,问个话还要擦脸。
“你是常乐县人?”
孙德才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刘淇踢了他一脚,“正经回话,说说你是干什么的!”
这一脚可能是踢中了孙德才哪根不好的筋,他打了个激灵,又开始了哭唱模式,“回,回大人,我叫孙德才,常乐县人士,我我是良民没干过坏事,我娘,我爹……呜呜他们都没有了……”
梁建章:“……”
真是个特别的郎君。
“行了行了!谁问你这个了。”梁建章没好气的摆摆手,“我问你,其他那几个庶民你可认得?”
孙德才挂着两行热泪,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认得啊,那个娘子还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呢,她可不是什么善岔,剩下那两个都是她手下的小弟,不干好事的,我可是好人,大人您明察啊!”
他明察个屁,梁建章不耐烦的让刘淇把他领下去,“就别送回去了,长的倒还说得过去,就是人蠢了点,扔到里头调教两天再说。”
刘淇顿时意会了梁建章的意思,这就命人把孙德才领走,梁建章想了想又把刘淇唤到跟前,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抬手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正文 026反被擒
尽管文子欺虚怀若谷的表示可以跟几个庶民挤在同一个帷帐,但六七个人住在一起终是拥挤的很,何况还有叶长安这个大姑娘,兵营里再紧张,到底也能倒腾出两个帷帐来匀一匀。
于是刺史大人这就派了人过去,单独把叶长安请了出来,文子欺跟薛六亦另有营帐。
此时距离天亮已经没几个时辰,叶长安了无睡意的跟在两个小兵后头,走着走着忽然觉的不大对劲,周围乌漆墨黑一片安静,距离方才的营帐也有些远,难道为了区别男女,要把她送到这样偏的地方吗?
“有劳二位,我看再走都要走出大营了,难不成是要我住到大营外头吗?”
其中一个小兵道:“倒也不至于住到外面,但是要住的偏一些,您也知道兵营里不留女子,我们刺史大人是看在文公子的面子上,这才……”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长安给反制住手脚,“这才?你们刺史大人没教过你怎么编瞎话么?”
叶长安什么鬼把戏没见过,想干坏事的人没一个能逃过她的眼,她摸出小兵身上藏着的利器,在他喉咙处抖了抖,“怎么个意思,这玩意留着防身那,害怕大半夜在兵营里被人抢了吗,那位也最好给我站住,我扔家伙可没有准头,不定削你哪儿。”
另一个见势不妙想要跑的人也吓的不敢再动,他举着双手转过身来,“这位娘子你误会了,我们刺史大人真的只是想给您方便来着,这里可是军营,不能动手,不能动……”
“长安小心!”
被叶长安制住的那个人忽然亮出了另一把凶器,有赖薛六这一声提醒,叶长安才得以避开,她毫不留情的抹了小兵的脖子,一脚踹到地上,又飞出手里的匕首,正打在另外一人的脑袋上。
血腥见多了心也冷三分,叶长安现在杀人手稳得很,一点都不会发抖,不过方才薛六的称呼她很不喜欢,她从不让人随便喊她长安,自从叶坊正走后,她甚至开始讨厌这两个字。
有空得给他讲讲这个道理。
不过现在是没空计较,很明显,连兵营里也已经不太平。
薛六跟她情况差不多,他跟文子欺刚进了一个营帐,就遇上了偷袭,不过他俩命好,偷袭的阵仗也大,知道他俩不好对付,梁建章可谓下足了血本。
薛六逃出来的第一刻就想到了叶长安,好在他能及时找到她,假如她遇上的跟他们一样阵仗,凭她一人之力十有八九难逃出来,幸好丫头机灵,半路就识破了诡计。
“走,去救小刀他们!”薛六塞了一把长钢刀在她手里,率先一步冲出去。
那四个残障不知道能不能应对,叶长安心里一阵发慌,没有迟疑的跟着薛六一道冲过去。
被薛六丢下的文子欺,暗骂了他一句始乱终弃,然后孤身一人去找梁建章算账,这厮简直是吃了狼胆,灭口都灭到他头上来。
梁建章做贼心虚,大帐外早就围了几圈护卫,弩箭手里三层外三层的一致对外,上阵杀敌都没见如此威武的排场。
文子欺往当中那么一站,差点气乐了,“梁建章你出来,我保证不打你,你好歹也是带兵打过仗的,缩头缩尾的像什么样子。”
梁建章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摆脱暗杀,心里不是不发毛,毕竟暗杀跟明着相对不是一个性质,尽管他并不认为文子欺能在这样的阵仗下逃脱。
“不要听信他胡言,他根本不是什么文公子,他是假冒的,给我杀了他!”
梁建章不由分说的给文子欺扣上冒牌货的帽子,杀一个冒名顶替贵人的骗子那就又不一样了,没人能证明他就是真的文子欺,甚至文子欺自己都没有佐证,死了也百口莫辩,梁建章完全可以死不认账,
“嘿,跟我玩这一套!”文子欺还想说点啥,无奈梁建章一点机会都不留给他,直接命人放箭,文子欺不得不躲,耍猴似的上窜下跳,稍微一分神,一支箭就贴着他的脑袋飞过去。
“你大爷的梁建章……”
文子欺这下真的火了,心说今天非扒了这王八蛋的皮不可!
叶长安这边更没好多少,梁建章对付这四个残障的法子十分简单粗暴,那就是瓮中放火捉鳖,连弩箭手都不用浪费。
叶长安冲进大帐的时候,四位残障皆不省人事,她暗骂梁建章卑鄙,连下迷药这种下三滥都用,四个人里头重伤一对半,另外一对半指望不上,何必要下这样的死手。
她找到孔小刀,先在他脑门上泼了一碗水,然后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好一会才把他折腾醒,“小刀快醒醒,能走吗?”
想把四个大男人背出去实在有难度,能醒一个是一个,孔小刀虽然受伤严重,但好歹能自己走出去。孔小刀醒来后看见眼前情形,管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咬着牙去背断了腿的张巍,叶长安则先把相对轻一些的蔡崇嘉给背出去,而后再次返回去救吕二口。
但二口这种身形,一般人实在没勇气背他,所以还是想办法把他弄醒为上。
然而二胖皮糙肉厚,叶长安糊了他两巴掌都纹丝不动,十分坚定的横死在地,这帐篷说白了就是靠几根木头骨架支撑,烧不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