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卧在地的严,以怒发冲冠之势站起来。
「我要宰了你!真的宰了你!把你一点一点地剁碎,让你哭着谢罪后砍死你!」
严一边向前探出身子,用巨斧的柄底不断敲打地面,一边口沫横飞地恫吓着。
「嘴皮子爱怎么耍都行吧?」
「你给我去死死死死死死死!」
严气急败坏地盲目冒进。胡乱挥舞着巨斧。
只要用《神足通》加快速度,尽管节奏乱掉,也会具备如暴风般慑人的威力。
正因为简单直接,威胁才更显而易见!
「真慢啊。不,是慢过头了——」
然而,诸叶毫不畏惧地纵身跃进巨斧的暴风圈中。
钻过猛攻过来的巨斧,以千钧一发之姿猛击严的腹都。
「嗯呼啊啊啊浑昌汪巴拉呀呀呀呀呀。」
严气得忘记疼痛,立即调转身子袭将过来。
双目充血,激动得听不进任何话语,一味鬼吼鬼叫。
「我们用日语沟通好吗……」
背对着严的诸叶,当场来个后空翻。
只要施展《神足通》,就能产生足以越过严头顶的跳跃力。
他于是往严的后方一跃,加上落下的威力用剑直击其肩头。
「嘎哈!」
严的身体因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往前扑倒,整个人趴在地上。
又是一个屈辱的姿势。
「你说过弱者会丢《救世主》的脸吧?那么,你是在丢人现眼吗?」
诸叶落地的同时,狠狠踹了他的屁股一脚。
严又在地上打滚,难看地跌了个狗吃屎。
「在高谈阔论《救世主》之前,让你尝一次看看弱者的心情吧。」
恰巧——严滚落的前方观众席上,正好坐着静乃和早月。
严倒地的姿势就像在跟早月磕头谢罪的样子,让他懊悔得浑身发颤。
使用《神足通》的高速战斗、半三次元的比试,是白铁的真功夫。
在这个领域中,诸叶的实力已凌驾于严之上。
——不过,实际上,诸叶应接得相当吃力。
并没有像严所说的那样悠悠哉哉。
毕竟,诸叶的通力才刚觉醒不过两天。况且也是第一次使用光技战斗。要说他不具半点知识、经验和心理准备也不为过。
骄矜自满、轻忽敌人的状态下还游刃有余,他没那么厉害。
「等等。」
担任裁判的田中指示着,上前确认倒卧在地、浑身颤抖的严是否要继续战斗下去。
诸叶一面调整气息,一面冷静地紧盯着那两人。
对于最初一剑砍下时,严以《金刚通》让身体硬化的坚固防守,诸叶做了这样的战况分析:
可能会演变成需要好几十剑才能打倒对方的持久战——
以诸叶一个经验尚浅的人来说,很难判断这段期间会发生怎样的「纷争」与「事故」。
那么在那之前,必须先挫挫严的锐气。
诸叶之所以彻底执行夸耀自己有多强大的作战方式,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虽然不是没有一丝丝报复意味,但应敌制胜为最先要务。
要是能消磨严的战斗意志就好了。
「石动同学,对手实力相差太悬殊了。你再打下去的话,伤势不会更如严重吗?最糟糕的情况,说不定连令兄的名声都会受损——」
田中曲膝靠近倒卧在地的严耳边问道。
如果严是个随处可见的流氓,或者只是个自卑、虚张声势的人,又或者只是个欺善怕恶之徒的话,战斗到此就结束了。
「吵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严却将田中撞到一旁,站了起来。
他是即使亲眼目睹诸叶的强大也毫不屈服的战士。
这恐怕是拜两年前所受的训练,亦即严的大哥的薰陶所致。
诸叶一边如此地从侧面观察,一边右手持剑重新摆好架势。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严庞大的身躯当场有如火箭般跃起。
甚至高高攀升到天花板处,随后倒转身体一蹬。
把重力加速度算在内便形成一股可怕的气势。像一直线划过天际的流星般,朝着诸叶直扑而来。抡过头顶的巨斧配上跃起后直砍过来的攻势,显然只是凭力道的攻击。
但也正因如此才势如破竹,无法跟他硬碰硬。
诸叶敏捷地往后退步避开。
严不管三七二十一拚命挥下巨斧。一股如陨石般的冲击力道重重撞击地板。
(被识破了。)
诸叶不禁咬牙切齿。
严那巨大的一击,撼动了整栋建筑物,让观众席上的老师们惊叹不已。
地板碎裂一地,实技场整个呈蛛网状崩塌毁坏。
连底下的建筑材料也扭曲变形,钢筋水泥制的踏板东倒西歪,随处可见裸露的钢骨从地板穿刺出来。
此次破坏的规模,并非诸叶昨日尝试踢碎地板那点程度。
诸叶在摇晃崩塌的地板上取得平衡,眼神锐利。
在满是尘埃的烟雾中——
「嘻哈哈哈哈……」
严的笑声空洞地回响着。
烟雾散去,现出身影的严瞪大右眼盯着诸叶,得意洋洋地嘲笑着:
「这下你无路可逃了吧?」
没错——场地被弄得乱七八糟,即使有非凡的脚力,速度也会被削弱好几分。况且在拳击场上也是如此,利用速度摆弄、扰乱对方步调的作战方法,必须确实在速度上压倒对方才能成功。
在这种不稳定的场地上,诸叶也不得不舍弃活用机动性的战术。
严使用的这招,正是诸叶心中暗自担心的。
如果立场反过来的话,毫无疑问地诸叶也会采用同样战术吧。
因为田中叫暂停,反倒给了严思考的时间。
「嘻哈!像个男子汉认真地对砍一场吧!」
严双手高高揄起巨斧,喜孜孜地猛扑过来。
诸叶用右手长剑挡住严的斩击。
双方都是用《刚力通》强化过腕力的人,剑刃与斧刃互相撞击,顿时火光四射。
「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喝啊啊啊啊啊。」
严使出令人无法喘息的连续攻击。
诸叶则有如精密机械操控着右手,用剑格挡、化解、扫开、反弹。
十回合、二十回合,如同生于古战场的猛将们一样地激烈交锋。
「这招怎么样!?」
严笔直地把巨斧举至头顶。
那把形状可怕的武器,慢慢染上一片刺眼的血色光芒。
巨斧萦绕着通力。
「喝————————啊啊啊啊!」
严猛然出招,红黑色的巨斧砍了过来。
诸叶举剑一横,想接住对方的来势。
斧剑互相撞击。
碰撞的瞬间产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冲击力,将诸叶狠狠往后方撞飞。
(刚刚的威力是怎么回事……?)
在毁坏的地板上打了几个滚的诸叶暗自狐疑。
碎裂的地板、裸露的钢筋混泥土以及有如凶器的钢骨,像磨菜板似的刮削着全身。
诸叶用《金刚通》使肉体硬化,勉强抵挡这股劲道并算准打滚速度减弱的时机,使出护身倒法站了起来。
「给你最后一击,去死吧!」
严为了乘胜追击而咚咚咚地步步进逼。
摆好架势的巨斧又开始产生血色光芒。
(原来如此!)
诸叶自问自答。
梦中的弗拉格也经常如此应战。
让全身充满通力的同时——也使其流入圣剑,贯通剑身。
(我也办得到吗?)
诸叶把通力注入右手的铁剑。
剑身散发出淡淡的磷光。
不过,白色光辉相当微弱,与严的那个相比显得非常不可靠。
(啧。)
诸叶也以斩击来对抗严进逼过来的攻势。两方刀锋交错。
「咕……」
手腕受到近乎异常的强烈震荡。果然严的那把血斧更胜一筹。
诸叶往后一跃,退了几步以缓和冲击力道,完全被打退了。
「为了学会这招可花了我两年喔!你临阵磨枪行得通吗?」
严因胜利而自鸣得意。
《神足通》等等是强化自身肉体的基本光技。
而更上一层的高深技巧,则能提高武器的威力——名为《太白》。
那是严经年累月不断特训的成果。
诸叶盯着附着在自己剑上的微弱光辉,深切地感受到之间差距。
(的确……要能运用自如,真想要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啊。)
现在只有这么点效果。它与瞬间让通力游走于小小学籍牌的原理不同,想要令其遍布相对宽长的剑身,现在的诸叶还不熟练。
「明白了就去死吧!」
严盛气凌人地攻了过来。
用剑无法挡住,后发先至的反击也不可能。诸叶光是要一剑痛击严就得使出浑身解数,而严想必会吃下这一剑,跟自己硬碰硬吧。
如果正面接他一斧,诸叶绝对会输。它的威力并不是用《金刚通》能承受得了的。
诸叶毫不犹豫地跳开,避过这一击。
不过——踏脚处的钢筋混凝土崩塌,令他仅仅慢了一步。
诸叶的胸口被血染般可怕的利斧斜斜划开一道伤口。
只是浅浅地被划破一层皮。
尽管如此,诸叶的胸口却鲜血四溅,整个被染红了。
光技《太白》的本质,并非只是让通力游走于武器之中。
提炼通力,能够变换成纯粹的破坏力。
藉此大幅强化武器斩、刺、击等原本机能的同时,还能将通力注入对方体内。转化为纯粹破坏力的通力,一旦被注入到生物体内,便会产生像有毒物质、毒药般的作用。
也就是说,一旦被武器擦伤,通力就会由内侧破坏肉体。
当胸口被严的血斧划伤时,诸叶就痛切地察觉到这件事。
沿着被划伤的地方,胸口由内侧破裂开来。如此一来,「轻微的擦伤」便成了「皮开肉绽的致命伤」。
在胸口破裂之前的刹那间——诸叶脑海里突然萦绕着弗拉格的记忆与思维。对照之下,想起亚钟学园所称的《太白》之技具有两种效果时,身体早已瞬间作出反应。
凭藉《金刚通》的应用法,诸叶利用自身《通力》压制、抵消严渗透体内破坏的通力。
因此,成功地将内部所引起的破坏降到最低限度。
虽然与「擦伤」相距甚远地流了许多血,但也回避了「致命伤」。
由此可窥见,拥有杰出英雄前世记忆的诸叶,其出色的战斗感觉是很少见的。
然而,仅靠感觉并不能打败眼前的敌人。
必须以更具爆发力的「强悍」来获取胜利……
早月在观众席上提心吊胆地注视着诸叶的战况。
起初诸叶占了上风,但自从严破坏了实技场后,形势便为之丕变。
诸叶开始因实力不敌对方而频吃苦头,只能一味逃窜,甚至一度在地上打滚。
当诸叶的胸口流血时,早月不由得移开视线。
「诸叶……不行了吗……?你打输了吗……?」
早月右手不停地翻弄着侧马尾。
没发现自己的左手紧紧握着坐在一旁的静乃的手。
诸叶的战斗服——胸口染红的部分正一点一点地逐渐扩大。
因为鲜血并没有止住。
那么激烈地到处移动,想止血也止不了吧。
虽然从远处眺望很难判别,但诸叶的脸色看起来似乎越来越糟。
「要赢……快点……快点……」
早月在心中祈祷着、注视着,但上天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诸叶有时也会尝试反击,趁严不备时给他几剑,但最多也仅止于有效打击而已。就像保持距离型的拳击手的直拳无法一拳定胜负一样,想提前结束似乎不可能。
没错,除非以诸叶惨败的形式收场。
(至少,那个血能止住的话……)
已经看不下去的早月,不禁低下头。
一直忍耐的泪水早已溃堤,沾湿了膝盖。
『今后也要一直担心我的肆无忌惮——』
如果在遥远的前世没有和哥哥约定的话,或许早就逃出去了。
「岚城同学,把头抬起来。」
静乃一反常态地用严厉的声音说道。
早月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你心知肚明吧?虽然诸叶装作在开玩笑的样子,但他是为你而战啊。那么,你就有义务一直看到最后。」
静乃一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诸叶的战况,一面告诫道。
「我不允许你别开视线。」
早月觉得静乃所言句句都在鞭打着她。
「对不起……」
到底是在向谁道歉呢?
是谁说要待在身旁,看着哥哥作战的模样,看着哥哥的背影呢?
早月睁大噙着泪水的眼眸,凝视着诸叶。
下定决心从此再也不会错过一分一秒。
如果诸叶是为了自己而战的话——
无论结果为何,她一定会坚持到最后。
静乃坐在早月隔壁。
(……好羡慕。)
她只能将这句话、这份心情暗自隐忍。
当然,诸叶的战况处于劣势,而且令人绝望。
已经到了让人想大叫「不要再打了」的地步。
不过,诸叶绝不会罢手吧。
因为这并不是普通的比试。
而是为了复仇的男子汉的战斗。
所以,即使处于这样的劣势,他也绝不放弃。
诸叶闪躲着只要吃上一击就会致命的连番猛攻,赌上一丝丝致胜机会,不断累积伤害。在庞大的压力之下找寻对方细微的破绽,一直持续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战斗。
这全是为了早月。
怎能不令人羡慕呢。
(……我该怎么办?)
静乃忙不迭地用手把唯一一撮翘起来的卷发弄直,心里纠结着。
其实,她心中早有对策,
帮诸叶获胜的——不,「或许」能帮他获胜的计策。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并不是因为嫉妒早月……那类心胸狭隘的理由。比起「希望诸叶不要打输」的强烈期望,那些理由根本微不足道。
如果实行那个对策,诸叶的学园生活就会变得乱七八糟。
因为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