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勒上前给白玛的巴蕉上插上金牌,又把绿松石的长耳坠戴在他的耳朵上。格勒仔细端详,面露喜色地说:“白玛书记官,真带劲儿!”
“有德勒府的白玛少爷充任书记官,市政衙门如虎添翼。”尼玛说道。
“我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大人,各位同仁多多提携。”白玛谦逊地说。
“我虽然暂时代理市政长官一职,今天,我还是要宣布一道命令……派白玛书记官走一趟印度,为市政衙门采购大喇叭三个……”尼玛的话还没说完,小吏们就笑了。尼玛故作严肃地又说:“不要笑,有了这些大喇叭,以后治安巡逻就不用扯着嗓子喊了,拿着它一吆喝,几里以外都听得见。好,散了吧。”
见众官吏走了,格勒才语重心长说:“巴桑,当年其美杰布老爷待你不薄,现在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你要好好帮衬白玛少爷。”
巴桑弓腰答道:“啦嗦。奴才祖孙三代承受德勒府的恩惠,为少爷效劳是我分内之事,不敢有半点儿疏忽差池。只是……少爷,您在府上跟老爷……话说得有些满。”
“怎么啦?”白玛不快地问。
“今年羊毛的收成跟往年不同,一是拉萨佛爷出走亚东的时候,很多人家把牧场抵给了我们,仅这一项,今年府上的羊毛产量比往年要翻上一倍。再有,自打去年起,印度提高了羊毛的进口税,拉萨的羊毛大量积压,我们牧场上一年的羊毛还囤在仓库里,您跟老爷说要卖得一根毛不剩,这可是落下了话柄。”
“羊毛多了还怕卖,统统拉走。”
“可是,我们府上只有三百八十头骡子,这么多货物,没有七八百头骡子根本就运不走。一趟回来,藏北就大雪封路了,就只能等到明年了。”
白玛傻了,他问道:“那怎么办?我把话都说出去了。”
巴桑不言语了。
“白玛,也没什么好为难的,姨夫早都替你想到了。”格勒说完,冲尼玛使了个眼色。
尼玛推开门,走进来一些人,他们有喇嘛,有商人,还有贵族。白玛望着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尼玛介绍说:“丹增家的驮队、西郊大寺的商队,总共六家都愿意把驮队调给你用。”
“谢谢各位掌柜,谢谢你们家的老爷。”白玛明白了,兴奋地说。
“我已经给你凑了三百七十头骡马,够你用啦。费用算噶厦支派的乌拉差,驮工自带干粮,人力畜力,德勒府无偿使用。”格勒说着,又冲众人说:“各位掌柜的,这次帮助白玛少爷,就是振兴我雪域的政教大业,让各位费心了。”
“愿意听从噶伦老爷的差遣,服从白玛少爷的调度。”众人纷纷表示。
白玛顿时兴奋起来,他说道:“我们去大昭寺卜个吉日,就出发。”
扎西站在窗前不动声色地看着外面。院子里,白玛、巴桑、边巴、刚珠和仆人们忙得不亦乐乎,他们正在上驮子,准备出发。扎西神情平静,甚至有一丝喜悦。
格勒差遣的驮队已经前来会合,德勒府门前的通道上已经人欢马沸,热闹非凡。刚珠送白玛出门,他惊诧地说:“少爷,怎么来了这么多驮队……”
“我要把藏北的羊毛牛毛一趟运到印度去,一根都不剩。记住我的话,一根毛都不剩!”白玛得意地说。
“少爷,你真了不起,这得运多少驮子?我走了这么多年驮帮,也没见过这么大阵势。”
白玛上马,他前后看了看,冲着巴桑吆喝:“掌柜的,出发!”
满街道的驮队动了起来,朝前拥去,驮队不断地从刚珠眼前划过,他有些眼花缭乱。
扎西见驮队走了,便反身坐到佛前念经。一会儿,刚珠从外面进来,他忍不住问:“老爷,不管怎么样,白玛少爷走驮帮没多少经验,带这么大驮队,又是第一次,您真放心让他去啊?”
“我能怎么样,连门都出不去,只能给他念经,祈求沿途各路战神,保佑白玛一路平安。”
“要不,我也去吧,一路上,我和巴桑两个人也好帮衬他。”
“用不着,仁钦噶伦会保护他的,他姨夫比我有力量,你就放心吧。”扎西说完,又闭上眼睛继续念经。刚珠干着急,站在边上抓耳挠腮没办法。
西康省的吉塘寺,很多信徒手捧着哈达,抱着礼物,正排队进入大殿。土司管家、丁雍喇嘛、头人其美工布、师长曾言枢陪着帕甲走来,信徒们马上躲在一旁,让他们先过。
头人说道:“吉塘活佛是我们康区德高望众的大活佛,在教区里就像天上的太阳,受人崇拜。”
“仁钦噶伦是吉塘活佛的姨夫,这次我来,也是专程探望活佛的。”帕甲说道。
“活佛已经知道市政官大人来了,也很想见到您呢。”喇嘛说着,他们鱼贯而入,进了佛殿。
庄严的金佛之下,吉塘活佛端坐在法座之上,当年的阿觉已经是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轻活佛,十拉萨岁的样子。祈福的人陆续移动到他的法座下面,吉塘活佛伸手给大家摸顶。
帕甲走到吉塘活佛面前,献上哈达和供奉,吉塘活佛给他摸顶,冲他笑了笑。帕甲说道:“这是仁钦噶伦托我捎给活佛的布施。”
站在活佛边上的喇嘛接过帕甲的礼物,吉塘活佛把哈达又搭在他的脖子上。师长走来,吉塘活佛继续给他们摸顶,如此一个一个地摸顶而过。轮到了央宗,她不敢抬头看吉塘活佛,在活佛摸顶之后,她转到了一侧,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活佛一眼。吉塘活佛正给塔巴摸顶,他神情自若,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央宗。
活佛做完佛事活动,便来到了吉塘寺的小经堂,帕甲等人早已等在那里。他们见活佛进来,马上起身,恭迎。活佛坐在正位的卡垫上后,大家才陆续落座。
吉塘活佛一脸灿烂地问道:“帕甲大人,来西康的路好走吗?”
“沿途都是解放军,炸山的,修路的,触犯神灵啊。路比以前好走一些,可是,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帕甲说道。
“解放军开进了拉萨圣城,那边怎么样?”
“拉萨河边到处都是解放军的兵营,我们受了一肚子窝囊气,都憋着一股劲儿呢,牛抵牛举兵对抗硬对硬,你姨夫仁钦噶伦正在领导我们藏人要和红汉人大干一场呢。”
“康区也在伺机而动,不仅我们各路头人摩拳擦掌,蒋介石委员长和美国政府都站在我们一边,曾师长,是这样吧?”
“蒋委员长刚派飞机给我们空投了武器弹药和电台,指挥我们组建了‘中华民国拉萨突击军’,这是拉萨反攻大陆战略的一部分。我们要利用朝韩战争之际,迅速建立康区的陆上台湾,扰乱拉萨的后方,支持噶厦赶走解放军,恢复雪域佛国往日的神圣。”曾言枢信誓旦旦地说。
“五指捏成拳,不分民族,树起天下藏传佛教信徒一条心。绝不向没有佛教信仰的恶魔低头,绝不向辱没等级尊严的穷鬼认输!”吉塘活佛说道。
帕甲闻听,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拉萨不再势单力薄了!雪域高原就要地震了!”
“帕甲大人,我的爸啦和阿妈啦在拉萨还好吧?”
“拉萨的情况嘛……这是仁钦噶伦写给您的信,您看了就明白。”帕甲迟疑地说。
吉塘活佛接过信,扫了几眼,抬头问:“姨夫的意思是让我回拉萨?”
“吉塘活佛,那边的局势需要您啊。”
白玛带领各路商队顺利地到了印度,卖了羊毛,又办好了货,返回拉萨。这一日,仁钦管家带着出借驮队的喇嘛、商人、贵族来拉萨河边的玛尼堆前迎接白玛。他们远远地看到陈新桥和十几名战士也等在玛尼堆前,仁钦管家心中起疑,他说道:“不大对劲儿啊。”
“我们来接白玛少爷的驮队,解放军在那里干什么?”喇嘛不解地问。
“都带着枪呢,不会要逮捕白玛少爷吧?”商人说道。
“不像。”
“瞧,驮队来了,前面那个是白玛少爷吧?是,是他。”众人一边嚷嚷着,一边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白玛带领着驮队翻过高岗,朝玛尼堆而来。仁钦管家等人和陈新桥一起拥向他,他们客气地互相寒暄。
陈新桥亲切地问:“仁钦管家,你们来接白玛少爷吧?”
“是啊,你们也是吗?”
“白玛少爷给军区运了一些物资,我们岂有不来迎接之理。”
说话间,白玛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他合十拱手说道:“让各位远迎,真是过意不去。”
仁钦管家抢先迎了上去说:“白玛少爷,一路辛苦了。”
“走的时间可够长的,白玛少爷都瘦了。”喇嘛说。
陈新桥和战士们也围了过去,他问道:“白玛少爷,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路上没有什么危险吧?”
“没有。陈主任交给我的任务顺利完成,军区的货物都运回来了。”
仁钦管家等人闻听,面面相觑。
“白玛少爷,你去的时候运的是羊毛,回来的驮子上运的是什么啊?”商人问道。
“都是好东西,煤油、蜡烛、肥皂、白糖,我给各位都捎了一份回来,等还驮队的时候,一并给大家送去。但大部分都是部队急需的药品和铁锹、铁镐、铁钎子,再有就是广东产的大米。”
陈新桥摸着驮队上的大米袋子,解释说:“这是中央调拨给驻藏部队的粮食,现在借用你们的驮队终于运上来了,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仁钦管家等人有些发蒙,盲目地附和着。
陈新桥又来到牦牛队旁,看见整捆的铁锹、铁镐露在外面,他说道:“开荒就盼着这些工具呢,这些宝贝运来了,我们就能种出粮食来,部队就可以自给自足,拉萨的物价就稳定了。非常感谢各位,没有白玛的辛苦,没有你们的支持,部队急需的物资就运不上来,你们为维护汉藏团结出了力,拉萨工委已经做出决定,这趟运输任务,每头驮子按市价给大家支付工钱,绝不让大家吃亏。”
喇嘛、商人等意外,纷纷点头附和,仁钦管家明白了,知道上了白玛的当。
“驮队在运输途中伤亡情况怎么样?”陈新桥又问道。
“运输路途过长,伤亡很大。”白玛答道。
“这样,各位,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对运输途中,无论跌死、累死、病死,直到回到家中七日内死亡的驮畜,一律照价赔偿。牦牛每匹赔偿三十块银圆,骡子每匹赔偿六十块银圆,绝不让大家有丝毫的损失。”
商人、喇嘛等人一听,轰的一下子议论起来了:“太好了,给解放军支差,还给我们钱啊,不亏不亏,我们还赚了呢;陈主任,下回部队运东西,还雇我们的驮队,我们愿意去。”
仁钦管家憎恨地看着众人,气得转身走了。管家回到仁钦府向格勒汇报了情况,气得格勒脸色发青,当初借驮队给他的两名官员表情不快。鲁康娃冲着格勒大吼:“仁钦噶伦,你家的驮队给解放军运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还把拉萨这么多骡帮都拐带进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格勒被说得哑口无言,气得直骂:“鲁康娃大人,这是我的失策啊,我被德勒父子给耍了。这个白玛多吉,可恶,真是可恶!”
“解放军有了大米,有了铁镐、铁锹,我们想饿走他们的计划就彻底破产了。”
“跟解放军站在一起的大贵族、大喇嘛、大活佛越来越多了,照这个势头下去,我们会越来越孤立,这对我们很不利啊。”尼玛担心地说。
格勒只好硬着头皮说:“各位大人……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当然知晓……”
鲁康娃打断他,气哼哼地说:“可是我们的计划破产了,破产了!”说罢,他转身走了。
几位官员见状,也纷纷起身跟随而去。尼玛想安慰格勒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他也转身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格勒和一名端着酥油茶壶的女奴。
格勒气得满屋乱转,发狠地说:“扎西顿珠你不用得意,我们走着瞧!”他一扭头,看到女奴白嫩的脖子,一时淫心发泄,上前一把将她拉过来。女奴猝不及防,酥油茶壶摔到了地上,她吓坏了,哀求地说:“老爷,老爷……”
格勒将她扔到卡垫上,扑了过去,撕掉女奴的衣服……
陈新桥再次来到德勒府,他把一卷用黄绸子包着的东西双手奉给扎西,然后说:“今天上门,我是专程来道谢的,但这次不献哈达,我要送德勒老爷一件礼物。”
扎西感到神秘,他接了过来,刚珠打开一看,竟然是有德勒族徽的青稞袋子。
白玛在一旁解释说:“爸啦,就是这些袋子里的青稞毒倒了解放军同志。”
“这确实是我们家的袋子,里面的青稞怎么会有毒呢?”扎西认真察看后说。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这五袋青稞里掺上了拉萨一种秘制的毒剂,是有人故意嫁祸德勒府。”
“陈主任绝对信任我们家,对德勒府卖给部队的青稞没有一点儿怀疑。爸啦,上次我去军区,陈主任就开诚布公地打消了我的疑虑,我回来撒了谎,憋着没说,是有原因的。”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陈主任同样也知道是谁在背后使了手脚,有人要挑拨德勒家和解放军的关系嘛。”
“老爷,我才听明白,您什么都知道就别老瞒着我啊。我是直肠子,看这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