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命令到美洲,允许给殖民地的军官更高的地位,但到那时已为时过晚了。
在法国人和印第安人之战中折磨劳登的问题,没有一个不在独立战争时
期同样困扰华盛顿的。华盛顿企图从没有军人素质的美国人中招募一支统一
的大陆军,结果是重蹈劳登勋爵的覆辙。虽然“事业”不同,但困难相同。
大陆军象二十年前英国的正规军那样,不得不和独立的各州民兵争夺兵员,
华盛顿不过略为成功而已。如果美国的事业不得不依赖一支美国正规军的
话,其结果将更成问题,而且战争的结束也会更迟。然而华盛顿明智地利用
他的机会逐个地作战,先在新英格兰,接着在中部各殖民地,然后在南方,
而不是像进行法国人和印第安人之战那样一下子全面展开。这就使分散的民
兵更为有用,他的较小的部队更有战斗力。
过去英国正规军的军官们在关于军阶和位次的不体面的争执中,对民兵
称王称霸,现在大陆军的军官们也采取了背日正规军的高做态度,于是成了
这种争执的新主角。大陆会议和各州显示出过度的民主,它们对公民滥授军
衔,只间身体是否强壮,而不问其能力如何。德卡尔布惊异地叙述道:“我
的铁匠是个上尉。”为了避免失礼,较稳妥的办法是提及某人时就冠以一个
高级军官的称号。华盛顿于 1778 年 8 月 3 日写信给大陆会议的议长说:“时
时刻刻都有人提出有关军阶的请求和抱怨。在任何情况下,事先不经过关于
仅次问题的热烈讨论,就很难组织起一个军事法庭或使一支分遣队列队行
进。”当民兵上校克拉夫茨和大陆军上校杰克逊一起作为抬棺人参加同事的
葬礼时,克拉夫茨年纪较大,主张自己有权走在前面,但杰克逊说自己是大
陆军的军官,理应在前。两人谁也不让,结果克拉夫茨和他的朋友们退出了
葬礼。
甚至华盛顿的耐心也有限度。但是,由于地方的自大势难克服,他便学
着同这种情绪共处,并设法在共同的事业中利用它。华盛顿在 1776 年底写
道:“自从我从事军务以来,我一直努力削弱各种地方情感和地区(即州)
差别,用美利坚这个更大的名字统称一切。但我发现要克服偏见是不可能的。
在新的建制下,我看最好是激起一种竞争的情绪。为此,最好由各州提出—
—虽然不是任命——各州旅长的人选。”1780 年,他答复大陆会议就晋升
和军阶问题提出的质询时说:“在任何情况下,如果我们的军队是一支军队
或十三支联合起来共同防御的军队,那未解决你们的问题就没有困难。可是
我们仅仅偶尔是这样。如果我说我们有时既不是一支军队也不是十三支军
队,而是两者的混合,我想也不会有多大的错误。”
美国的军队全都相互争夺士兵、军官、军阶和荣誉。新英格兰士兵的薪
饷要比中部各州的士兵多些。马萨诸塞甚至按太阴月而不是按公历月份给士
兵发薪饷,以便取得竞争上的优势。华盛顿谴责这种特殊手法是“对我军安
宁从未有过的最严重的破坏,……即便是诺思勋爵本人也想不出比这更有效
地打击招兵处的办法”。美国人那种人所熟知的“平均”倾向使问题混成一
团;由于他们拒不允许军官们享有充分高的薪金,他们就激起了不满,并在
官兵之间滋生了一种同军人身份不相称的亲密随便的关系。
对职业常备军队的普遍担心,增加了建军的困难。约翰·亚当斯宣称,
从长远的观点看,公众信赖一支临时性的虽然战斗力较差的民兵队伍,要更
为安全些。“虽然这也许会使我们多付出代价,而且也许有时会因为我们的
方法失误而使战争面临失败的危险,然而我们却可以减少来自常备军方面的
腐败和暴力的危险。我们的民兵将通过实际服役而得到勇气、经验、纪律和
吃苦耐劳的能力。我希望本大陆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士兵,必要时必须参加战
斗,决心不成功便成仁。古罗马入是不知道逃跑的,我希望美国人也如此。”
为吸引优秀者和提高其情绪而提出的给军官们长期生活津贴的建议,遭到普
遍反对。埃尔布里奇·格里列出了一些反对的理由(1778 年 1 月 13 日):
“国家尚处于初建状态;它厌恶官吏和领取津贴者,大不列颠很可能由于这
些人而丧失其自由权:战前某些州里官兵平等。”
短期入伍(有时少到只有三个月)的规定,表明了对职业常备军的普遍
担心和战争胜利后军队将成为赘疣的假设。华盛顿多次抱怨说问题症结就在
这里。例如,他在从位于帕塞伊克附近的司令部写给一些州的一封通告(1780
年 10 月 18 日)中说:
我笃信,战争的持久和我们迄今所经历的极大部分不幸与混乱,主要应归咎于短期服役的规
定。……一支人数不多的精干的部队,能具备军事活动所必要的纪律而组成常备军的建制,就
能够抵抗敌人。它无可比拟地要比一大帮民兵好。民兵在某些时期里不在战场,而是在走向战
场和离开战场的途中。由于缺乏坚韧性是所有民兵的特征,也由于对民兵不能行使强制手段,
因而要使绝大部分民兵留下继续服役,甚至只服满他们被征召时原定的服役期,也总是行不通
的。而且,服役期通常太短,以致我们有一大部分时间要养两套人,给两套人的薪饷,一套是
正在前往军队的人,另一套是正在离开军队的人。
士兵们在开始了解他们的职责时却要回家了,因而经常需要在面对敌人
的情况下招募一支新的军队。美国的军事失败中,可以由归因于军队的不稳
定性的事例不止一次。理查德·蒙哥马利将军于 1775 年 12 月下旬急促地对
魁北克发起损失惨重的突击,其原因就在于他的新英格兰部队的全体士兵将
在 12 月 31 日午夜服役期满,他确信他们不会和他多待一天的。
美国的武装公民是极为匆忙地集合到军队中来的,他们 之不可信赖和
缺乏训练,使上自华盛顿下至战场上的中尉这批英勇的革命指挥官提心吊
胆,使大规模的作战计划成了十足的痴心妄想。民兵一次次从战场上逃跑,
他们一路上散布失败主义。华盛顿警告说,民兵的支持者“差不多以美国失
去自由为乐,。“我庄严地宣告,我从未见过一个事例足以支持那种认为民
兵或未经训练的军队就适于投入真刀真枪的战争的观点。我认为,他们作为
轻装的分遣队对于在森林里进行的小规模战斗是有用的,但是不能发动或持
续一场重大的攻势。……新近的卡姆登战役给这种理论作出了令人伤感的评
论。一开火民兵就逃跑了,让大陆军四面受围,寡不敌众,于是不得不为脱
离险境而战,而不是去赢得胜利。”1781 年 2 月 1 日,丹尼尔·摩根在他
战胜塔尔顿后只几天功夫就惊呼:“天啊!许多人在附近地区无所事事悠悠
忽忽,这就是我们在战场上没有更多士兵的原因。”正值格林在康沃利斯的
英军面前撤退这一战争的关键时刻,爱德华·史蒂文斯求助于他自己的部队,
但没有用。
在渡过亚德金河之后,即使连民兵也算在内,我们已不能自夸是一支超过八百人的作战部队。
这个数字的很大一部分是我指挥下的民兵,他们的服役期限已到。我知道极需要把这些人多留
几天,一直留到格林将军营中派来的军队作好准备为止。这也就是将军要求我努力完成的。我
检阅了他们并就这个问题向他们讲话,但是使栽感到十分耻辱和吃惊的是,没有一个人同意留
下。他们的回答是,他们是服满兵役的好士兵。如果国家得救与否取决于他们再留十天或十五
天的话,我也不相信他们会留下来。民兵不愿干。他们最大的努力,是拼着身子吃苦挨过服役
期。
但是许多民兵不是这样严于职守的;他们在期满前经常回家。开小差是
常事。对于一些战役的军事战术的得失难以评价,因为人们不能确定革命军
的“损失”究竟有多少是由于开小差而不是由于死亡或被俘。在 1777 年 8
月 16 日本宁顿战役前几个星期,开小差的,或者更正确他说,失踪的人有
四百多名。差不多在同时,纽波特被围,几天里民兵开小差的有五千人,以
致沙利文部队大为削弱,不得不放弃任何进攻的想法。在许多场合,例如 1779
年 3 月在萨凡纳附近,1781 年 10 月在约翰斯顿,以及在其他地方(要提的
地方不胜枚举),大批民兵仓皇逃跑。虽然 1781 年 3 月 15 日美国人在吉尔
福德县府附近的人数要比英国人多百分之五十以上,但民兵大批逃往森林,
以致英国人获胜。有经验的丹尼尔·摩根将军敏锐地预见到这一点。他警告
纳撒内尔·格林要注意“大量民兵的问题”,并建议说,“如果他们作战,
你就会打败康沃利斯,如果他们不作战,他就要打败你。”“把民兵放在当
中,在他们后面部署一些精锐部队,命令他们可对为首逃跑者开枪。”格林
听从了摩根的建议,但是对北卡罗来纳和弗吉尼亚两地民兵的忧虑仍很普
遍。
这样一支杂乱无章、纪律松弛、补给不足的军队,怎么能成功地和一个
军事大国的组织完善的军队作战呢?说真的,我们怎样说得清这样的军队竟
然赢得最后胜利的道理呢?许多英雄主义的行为、勇敢和牺牲,使战斗的美
国人的记录增添光彩。美国非职业军队的将军们那种非正统的想象力(同英
国指挥部职业军队的刻板截然相反),给予殖民地居民一种惫想不到的有利
条件。但这仍然难以说明为什么英军在约克敦战役后那么快地投降。今日最
有说服力的答案是:不是美国人打赢了,而是英国人失败了,或者说是英国
见到它的事业从长远看并无希望而干脆放弃了。美洲的地形(加上殖民地的
分散,意味着那儿没有要害地带会给英军切断)使英国人认识到他们没有能
力打败美国。在革命的头四年里,人口最多的城市——波士顿、纽约、费城
和查尔斯顿——都落入了英国人之手,被英国正规军占领,但并无决定性的
影响。美国的中心到处都是,又到处都不是,它存在于每个人自身中。此外,
法国给美国的民兵和非正规军提供了极重要的帮助,美国与法国长期结盟的
幽灵使英帝国提心吊胆。
也许这场战争的重大军事事件中最典型、最不祥的要算是突然解散军
队。1781 年 1 月,也就是康沃利斯军队在约克顿投降前十个月,兵变涣散
了宾夕法尼亚的军队;再一次,在 1783 年 6 月和平即将来临时,暴动的士
兵控制了费城大陆会议所在地的火药库和办公室,威胁要用武力来取得他们
的薪钢。在这种骚乱的气氛中,大陆军赶紧解散,华盛顿将军于 12 月 4 日
向他的军官们挥泪告别。武装的公民迫不及待地自我解散返回民间,没有什
么关于革命的事情比革命的这一结局更富于美国色彩的了。这一点正像美国
历史上以后几次战争那样,“战争的结束”和军队的消亡大体上是同义的,
而这一同义是灾难性的。
在美国的民间传说中,战斗的第一声号令、“武装农民”的奋起、民兵
的突然出现,它们与华盛顿的告别演说以及军队的最终解散是协调一致的,
它们将始终是最持久和最动人的象征。关于军队的实际管理的史话,却是忧
郁的和丢脸的,差不多是战争编年史上从无先例的。
然而职业军队的弱点已经预示了美国制度中的力量。没有军人素质的美
国人自由地选择了一位将军作为他们的第一任总统。华盛顿成了“战争时期
的第一号人物,和平时期的第一号人物,他的同胞心目中的第一号人物”,
但是把政治权力交给一位军事领袖的含义,在这里和在别处非常不同。美国
的军事典范不是凯撤而是辛辛那图斯①,不是在他所献身的战争任务中取得
赫赫成功的智勇将军,而是不得已地离开他的烟草地的种植园主。
在战争即将结束时,美国军官企图建立一个组织,使他们的友谊、回忆
和传统(也许还有他们的政治势力)永远保存下去。他们意味深长地决定称
他们自己为辛辛那提会。华盛顿担任了它的领导,虽然他十分勉强,因为他
对这个组织心存疑虑,希望早日看到它解散。这个组织在一般人民中间引起
了对形成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