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突起,刮下檐上的雨滴,淅淅沥沥。
“我擦……”
崔泽猛地打了个寒颤,撒腿就跑:“好饿,我去吃饭了!”
一溜烟地消失在墙角,速度飞快。
沈君珊是个知趣的鬼,见他如此入戏,忙跟上去,边飘边凄厉地呼叫:“泽泽,我好喜欢你……快来陪我……泽泽……让我杀了你吧……泽泽……”
传说中的“鬼哭狼嚎”,大概便是这个样子,真是闻者伤胆,见者吓尿。
好在大家均是看不见,听不到的,不然,校中可要屎尿横流了。
食堂的人很多,座位也多,明晃晃的大灯,照的大厅如昼。饭菜的味道一般,仅可饱腹,没人愿意多吃。
学生则来来往往,美丑妍媸,五花八门。
崔泽躲在一角落,大口吞咽,如饿虎扑食。
“泽泽……我好喜欢你……泽泽……”
沈君珊坐在他对面,正张牙舞爪地做戏,将眼睛瞪的浑圆,舌头伸的老长,顺滑的头发直披而下,不时飘动,配上那副诡异的嗓音,确有几分狰狞之意。
“不玩了,不玩了……”崔泽摆摆手,说道:“有点渗人,晚上会失眠的。”
沈君珊这才恢复正常,用手轻轻梳理自己的秀发,巧笑倩兮,十分可爱。
“喂,你晚上的时候,不会真想弄死我吧?”崔泽看着她,面色怪异,低声问道。
“想,想的我都快死了。”沈君珊哼了一声,懒散地说道。
“你已经死了。”崔泽好心地纠正了一下。
沈君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不再理他,不时翻着白眼,表示自己的愤怒。
崔泽见状,呵呵一笑,问道:“今天那一出,是怎么回事?”
“责问你的事?”沈君珊瞥了他一眼,说道:“哼,虽然是玩笑,别以为我不生气,你一下午瞎跑,把我丢在宿舍算怎么个意思?”
崔泽不知从何说起,直接干净利落地来了一句:“今天,我碰到了吴道德!”
沈君珊豁然抬头,紧盯着他,目中惊喜交加。
崔泽见她焦急,不敢多卖关子,遂把今日的见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讲到斗法一节,明显可看出沈君珊兴奋地颤动。
倒非她爱看人打架,只斗法一事,可证明吴道德确实具有法力。
一个又法力的道士,才能为她指点未来的方向。
“那……我们现在去见他?”沈君珊表现的很急迫,想立马便见着吴道德。
“不急,他如今正休息呢。”崔泽说道。
“那什么时候去?”沈君珊皱眉,对他的说法不很满意。
崔泽说道:“我已将你的事告与他,他做出了最基本的推测,至于能否帮你,尚在未知,须得见了你本人才可判断。我们且安心等待,他近两日便会寻来,若有何意外,自然也会通知我们的。”
沈君珊这才无话可说,静默下来。
心里却难以平静,既期待也害怕,有些惴惴不安。崔泽几次逗她,也没什么反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重。
一人一鬼回了宿舍,崔泽又一番解释,沈君珊则不必,径直飘到了一边。
“今天遇见了楚老师,与她聊聊天,又到处转悠了一番,总体感觉良好,就是雨有点大,话有点少……”
他简单地说了一下,半真半假,即或找楚楠询问,也无法证明他说谎。
吴道德嘱咐过,今日所见所闻,关系重大,不得向外界透露,否则必引起恐慌。他也没打算说出来,说了也没人信,反倒可能被送进精神病院。
嘻嘻哈哈蒙混过关,未再有人过问。
睡下之后,则心潮起伏,难以入眠。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竟有如此多不可思议的事。
他有预感,自己的人生走向,怕是已经改变了。
第二十六章 与狗称兄弟
20140917 14:14:45
雨水蒸发殆尽,明晃晃的太阳高高挂起,树茂草丰,花艳碟舞,天地间多是华丽的色彩,迷人眼睛。
沈君珊仍在柜中居住,崔泽还需按时上课。
不过,他总是心不在焉。
等人是件很需耐性的事,等吴道德这种不靠谱的人,耐性之外,还需具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因为不靠谱的人,常常发生意外,令人失望。
在等待的第三天,崔泽知道,自己白等了。
之前曾想过,自己该携着沈君珊,主动去寻他的。
可一想到那错综复杂的小巷,他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吴道德警告过,小巷非比寻常,乃前辈高人依阵法而建,常人冒然进去,可能被困其中,活活饿死。
饿死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
但只要是死,大概便算不上好事,能避尽量避。花花世界中,毕竟还有许多事,留待他去享受呢。
这天,崔泽上完课,方出教室,便被一黑夜堵住了。
“老苟?”他十分意外,脱口喊道。
老苟缓步走了,扬扬脑袋,口中正叼着一封信。
这个意思倒不难理解,崔泽伸手,接了过来,心中十分疑惑。
王彭几人则绕着老苟,惊叹有加。
“泽泽,这是谁家的狗?长的这般高大。”
“嚯嚯,神兽呀,竟懂得送信,不会是它自己写的吧?泽泽,人与兽呀……”
“以我的目测,这是条好狗……肉一定好吃。”
“……”
崔泽摆手,说道:“去,去,都滚一边去,它不吃了你,已经证明它很爱你了。一群傻帽,这狗是用来吃的么?明明是用来看的!瞧它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知道肉质疏松,没有嚼劲……”
老苟本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听了他的话,似乎有点生气。
上前一步,人立而起,双腿前伸,“砰”的一声,将崔泽双肩压住,抵在了墙上。
目光忽然锐利,口中低吼,身上气势散开,若有形之物,使人难以喘息。
这突兀的变化,将大家下了一跳,下意识中纷纷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
场中只剩一人一狗,脸对脸,上演一场喋血双雄的好戏。看着那寒芒闪烁的利齿,那细长白嫩的脖颈,惨剧即将发生。
众人愣愣地看着,心扑通扑通地跳。
“哥,我错了!”
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自崔泽口中发出,如鹤唳突起,充满了诚意与悔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他的道歉如此干净利落,没有丝毫迟疑,仿佛脱口而出一般,有着非同一般的力度,令人相信他的真心实意。
众人又是一惊,内心佩服他的机变。
老苟是条好狗,因为它很有风度。
有风度的狗,不会为难诚心悔过,知错即改的人。
于是它放下前爪,气场霎时消散,大家的呼吸恢复过来。眨眼之间,它又变的平凡,目中锐利淹没,只剩下难解的深邃,懒散地待在崔泽身边,连尾巴也不大愿意摆动。
围着的人群尚未散去,很多女生被吸引了过来。
崔泽知道,带着如此一条大狗,被人缠上便麻烦了。于是也不打声招呼,拔腿就走,边还说了句:“老苟,跟上。”
老苟配合很好,快步追上去,一人一狗,消失在拐角处。
反应过来的王彭等人,却没急着追他,而是借此机会,口沫横飞地向女生讲述方才的事情。看着姑娘们难以置信的表情,听着姑娘们惊叹有加的声音,他们感到心满意足。
青春的人们,确实需要异性的关注。
“我擦,那狗特别大,站起来比泽泽还高……”
“那牙齿,又长又尖,还滴着涎水,我都吓尿了……别瞎闻,我不是真的尿了,是一种说法……”
“狗哪来的?不知道,估计是泽泽大姨夫家的……没有大姨夫?那就是她小姨妈家的……”
“……”
一头钻进花园,寻了个长椅,悠闲地坐下。
崔泽翘着二郎腿,将信件展开,仔细地阅读。老苟则趴在他脚下,闭目养神。
信是吴道德亲手所书,内容简短,只一张纸,寥寥数语。信封内另有一本小瓶,白净灵巧,十分精致。
“臭小子,老婆大人召唤,我老人家须得离开一段时间。
你那鬼友之事,暂且搁置一下,代我道个歉。另有玉丹瓶一只,放在柜中,供她呼吸,以保护魂魄。你服了神脉之花,气息于她有益,尽量多待在她身边。
此外,若是无事,莫到镜月湖瞎晃悠,免得被生吞活剥!
如果想念我老人家了,便多打自己几个耳光,以表示害我丢花的歉意,我心领神会,自能感觉到。
另:老苟留在此地,替我照顾一番。”
崔泽阅毕,掂着玉丹瓶,在手中把玩,口中哼道:“老子凭什么打自己耳光,异想天开!还想念你,切……老苟,你说你家主人混蛋不?不说话?不说话便是默认。嗯,我很赞同你的看法,你是一个……一条诚实的狗,我很欣赏你,要继续保持!”
老苟瞥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由于听众反应不大,崔泽自娱自乐的兴趣也就不太高,讽刺了吴道德几句,便起身走人了。老苟不需他招呼,自己跟了上去。
这一人一狗,走在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学校有女生养狗,都是些白嫩嫩,粉乎乎的小狗,像老苟这般高大的则非常少见。而它所过之处,那些小狗便会突然立住,待在原地瑟瑟发抖,任主人怎么拉扯也不走。
一直等老苟走远,才恢复原态。
“老苟,你这样可不好,会妨碍我泡妞的。”
崔泽感觉很有趣,奇怪的主人,养出奇怪的狗,竟能有如此大的威势。上次在西门遇到一只很讨厌的狗,撵着他咬,待会儿把老苟带过去,吓死那个王八蛋!
“老苟……喂,你去哪儿?”
平地起风,扑身打面,老苟一甩头,冲这斜前方奔去。一纵一跃,快若闪电,浑不见丝毫懒态。
远处一人,身着黑色长袍,连头也包裹在里面,看不见面目。
此时,他忽然毫无征兆地跑起来,黑影一跃,便窜出了十来步,消失在墙角。
崔泽以手遮脸,待风平静下来,方才发力追上去。
老苟已停下来,在墙角嗅来嗅去,须臾站立,凝视着高墙的方向,目光闪烁,模样十分严肃。
墙外是公路,人来车外,汽笛嘈杂。
“怎么啦?”崔泽跑过来,好奇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老苟深沉的目光,换句话说,就是没人回答他。
沉默,彻底的沉默,他只好自己探寻一番,结果一如所料,未有丝毫收获。此处除了空空的墙角,肃立的老苟,没有其它东西。
他不知道老苟在追什么,也不想知道。
因为,他大概能猜出来。
一只狗拼命追赶,肯定是在追寻猎物。而猎物分为两类,第一类是用来吃的,如兔子,老鼠……另一类是用来那个啥的,像母狗……无论哪一类,他都不感兴趣,不是族类歧视,而是确实用不到。
“可以走了?”崔泽问道。
老苟点点头,走在了前面。
“我擦……你是在点头?”
崔泽惊奇地跟在它身后,很想弄清楚这个问题。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老苟是如何寻到他的?一只狗能准确找到教室,并堵住他,说明它很不寻常。
再联系起吴道德的身份,他的想法便更多了。
那么,回到原来的问题,它追的是什么?
肯定不是母狗,这个可以断定。
“不会是湖里那家伙吧?”崔泽打了个冷颤,摇摇头,自语道:“晴空万里,又不是暴雨天气……”
这个安慰,并未能使他感到多少安全。
妖精鬼怪的事他不懂,谁知道她晴天能否出湖?
想起月夜炼丹,它那庞大的身躯,崔泽就止不住打颤。若是她知晓自己吃了神脉之花,非得吞了自己不可!
吴道德那个家伙又不在,真遇着事,连个保护自己的人都没有,总部能去找警察叔叔帮忙吧?
看了看老苟,崔泽不由地靠近了些。
他奶奶的,这条狗算是唯一的依靠了。
“喂,老苟,饿了没?”崔泽嬉笑着,讨好道:“我请你吃东西,如何?”
老苟闻言,转头凝视一会儿,竟又点了点头。
“哈,答应了?”崔泽高兴地说道:“走,正是饭点,咱这就去。”
国人的情形就是这样,一个桌子上吃饭,关系进步便会神速,国狗也是如此。
一人一狗缓步走着,一番交流下来,明显亲近了许多。
崔泽不停地说,老苟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不时也会点点头。
“那天第一次见面,我便有一见如故之感,苟哥一表狗材,相貌堂堂,我心里知此非凡狗,乃狗中的帅哥,帅哥中的超帅哥……不要鄙视地看我……我说的都是真话。以后,咱兄弟一定要好好相处……”
崔泽口沫横飞地讲述,表现的义薄云天,肝胆如山。
行人难免奇怪,纷纷转头看他。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崔泽嬉皮笑脸地向四周说道,还摆了几个姿势,以便大家继续瞩目,口中仍不忘指责:“真是一群愚蠢的地球人,大惊小怪的。”
大家只善意地笑笑,便走开了。
这正是他的过人之处,明明骂了别人,却不会令人讨厌。
若是粗暴的人,说话冲口,指不定被人群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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