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万一再被蛇咬呢,一次都闹得天下震惊,还能不能闹第二次?”
王巨明白了,这个公主感情是得了婚姻恐惧症,于是又劝道:“那不可能,毕竟殿下乃是长公主,当初杨氏凶恶,因为她是先帝唯一的亲舅母,余下人等那有这个嚣张的本钱。”
“敢娶本公主的人,那一家没有嚣张的本钱?”
“那就下嫁一个门第稍低的人家,只要自己幸福,关什么门第。”
“干嘛,想将本公主急着送出去啊。”
“臣那敢,不是内疚吗?”
“咦,为什么内疚啊。”赵念奴坐直了身体问。
“这个……”王巨怎好回答。
“你真内疚,将你家那个小娘子休了吧,到了你家没有婆婆管,门第也不高,又是新科进士,倒与本公主般配。”赵念奴笑盈盈地说。
王巨不敢接话了。
“你啊,本公主这几年一个人过着,又能在宫中陪着母亲,敬一些孝道,倒也逍遥自在,何必急着嫁人。”赵念奴说完,慵懒地倒在马车软椅上闭上眼睛。
王巨看着她,恐怕她内心处未必有说的那么写意吧,若是濮仪这件事开始了,又不知她会怎样想。
这样想着,他不由也微微叹息。
马车不知不觉出了东华门,车外传出纤夫的号子声。
汴水从城内到东华门外这一段比较窄,因此河水湍急,一些装载重货的大船必须请纤夫拉。
赵念奴这才睁开眼睛问:“出了东华门?”
“嗯。”
“王巨,顼儿也托我对你转告一句,恭贺高中。”
“谢过颍王殿下关心。”
“他也有喜事,皇后替他订了向家的闺女,若无意外,明年就要成亲。”
“向家?”王巨惊道。
这个向氏那可比高滔滔更糟糕,将赵煦的**弄得乌烟瘴气不提,还在临死前生生将赵佶送上了皇位,使宋朝彻底葬送了最后一份生机。
“有什么不对吗?”
“那也恭贺殿下大喜。”王巨无奈道,不要说他是一个进士,就是韩琦,也不能阻止这门亲事。
马车不知不觉到了虹桥,现在这里景象与《清明上河图》的景色差不多了,虹桥这边邸店鳞次栉比,但过了虹桥便是真正的郊区,有一些农村的庄子,菜圃,庄稼,还有一片稠密的树林,但离虹桥略有些远,两三里地,不过桑叶青青,桃花茂密,景观不错。
赵念奴让马车停下,说道:“我们去那林子走一走。”
“好。”
三人向那林子走去。
赵念奴问:“闻喜宴后,你要回陕西吧。”
王巨点点头。
一般在皇帝召见新科进士时,便草决了官职,但只是草决,比如这一届科举,一甲授初等幕职官,余下为诸司薄尉,可以正式穿着官服,也拿薪酬了,但只有薪酬,各种福利是没有的,比如王巨,每月拿的薪酬还不足十贯钱。
它只是草授,还不是真正的授职,就算这届少,包括诸科明经以及恩科,还有三百多人,这个得要逐步安置的,如何安,那就得先仅前面名次安置,象王韶那样考得差,就得慢慢等吧。等得灰心了,于是挂着那个职官到熙河“招摇撞骗”了。
然而就是考得好的,也要过两三个月才能等到具体的授职。
那么在这个时间里,离家近的便先回家,庆祝啊,或者成亲,热闹完了,朝廷授职也下来了。若非是授京官,甚至朝廷会派中使将官服印符送到你手中。
延州离京城不算近,但不是巴蜀与岭南荆湖南路,王巨必然要回去。
实际就是远,王巨也打算回去,这段时间捉婿将他捉得有些悲催。就不知道朝廷这次会授自己什么官职。
当然,赵念奴也想不到赵曙连闻喜宴也罢掉了。
“不知那一天才能见到你这个小家伙。”
“殿下,我不是小家伙了,再过两年就到了加冠之年,并且马上就要去做父母官。”
“不知道朝廷会授你什么官职?”
“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通判的什么要职,多是州曹参军,县尉主薄,也可能是一个小县的知县。”一州当中,将官员等次划一划,知州最大,签判或判官次之,然后到推官,位于知县之上。节度掌书记与节度支使与知县差不多。诸曹参军还不及知县官职大。但不大好说,这是差官,是大是小,还得要看职官。总之,这个差官制使宋朝官员等级有点乱。
最终授什么职,天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林中。
居然林中来了许多游人。清明嘛,要踏青的,几乎城中所有人都出来踏青了,到处都是游客,或者是放风筝的人。
两人来到一条小溪边,姘儿自觉地吊得远远的,让他们说说悄悄话。溪边有数株桃花,溪溪潺潺,桃花芬芳,于是两人停下。
“这次相见会不会是绝别?”
“殿下,不会,我一定努力用政绩打动官家,调回京城。”王巨笑笑道。做好官是必须的,但也不用他努力,顶多几年就调回京城了,当然,赵顼一上位肯定不好调的,不过那还用等多长时间吗?可这句话说漏了,赵念奴说绝别,真有可能,有的官员一辈子就在外面放着了。王巨说努力进京,干嘛,还要再叙前缘哪?
“我在京城等你……”赵念奴说完,忽然扑入他怀中,在王巨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说:“就当是我给你的送别礼。”
然后分开,走到姘儿身边。
王巨不由地一痴,突然一阵春风吹来,桃花纷纷而落,落在溪流中,迅速飘向远方。
第一五一章弟仇(上)
夜色里不时地传来夜鹄的惨叫声,天空中又飘着蒙蒙细雨,正是月黑风高之时!
一条黑影从远处的大树上滑了下来,迅速钻入前面一片高梁地里,说道:“吃了。”
“兀那几只畜牲,主人凶残,连几只狗都狡猾。”其中一人骂道。
“那厮息在那间房?”另一人问道。
“胡大哥,与他那个小妾睡在一起。”
“小妾?”
“那小妾比他那婆娘更凶恶。”
“张偕,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我们千万不能滥杀无辜,若酿出大案子,我们一个逃不了。”
“我知道,最少胡大哥的仇还没有报呢。我以死去的娘娘发誓,那个小妾绝对不是一个东西。”
看到张偕用他惨死母亲发誓,领头的汉子便不在问。
七个人扑到院墙下面,简单地搭起了人梯,几人就翻上院墙,悄无声息地跳入院中。本来此户主人在院中养了四条凶狗,不过夜色来临时,张偕爬到大树上,到快三更时份,从怀中拿出几块掺有砒霜的肉,扔到院中。谁知道这几条狗许久不吃,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而且一旦真的不吃的话,明天早上赵家人起来,发现地上的肉,肯定知道有鬼,以后再没办法下手。
一直等到四更时分,四条狗大约是饿了,才走过来将肉吃下。
七人没有管这几条死去的狗,在张偕带领下,迅速地钻入后宅,来到一间房前,张偕掏出一把刻意打造的薄匕,轻轻地将门栓撬开。
几人迅速闪了进去,拉开珠帘,闯入房中。
赵都头正抱着小妾睡得正香呢,几人扑了上去,用毛巾一下子将两人的嘴巴死死堵上。
两人拼命地挣扎,但哪里能挣得开?
张偕用薄匕架在赵都头的脖子上,赵都头眼中露出哀求。
“现在怕了吗,当初我犯了什么事,居然要让你执行军法,将我家逼得家破人亡,连老母也被你活活吓死。”
另一人将他推开,对赵都头说道:“有两条出路,一条出路是破财消灾,一条出路是你活不到天明,选那一条,前条点头,后条摇头。”
一听有活的希望,赵都头连连点头。
“告诉我,你家的贵重钱财放在什么地方?”
“秦三德子。”
“张偕,你胆敢反对我?”秦三德子回过头低喝道,可一双眼睛却挤了几下,然后扭过身体,问:“说不说。”
赵都头又点头。
秦三德子让另一个伙伴松开毛巾,不过他中拿着毛巾,只要赵都头一张嘴,他立即准备重新捂上。
“在我婆娘房里。”
足够了,秦三德子立即用毛巾捂住他的嘴巴,说道:“张偕,报仇吧。”
张偕举起手中的短匕狠狠一刀又一刀刺下去。
两人倾刻丧命。
领头的大汉子才问:“三德子,为什么要那么做。”
赵都头看来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伙,若是刚才松开毛巾,大喊起来,就是重新捂,也会惊动人,秦三德子这种做法有点冒险了。
“胡大哥,我们杀了人,就这样走了,官府说不定就查到张兄弟身上。但拿了钱财,就不大好说了。手中有了钱,更能替你弟弟报仇,方才我已想出一个计策。”
“有点不好。”
“他不敢,大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秦三德子揭开春被,原来赵都头方才都吓尿了。
“这样的人也能做都头,做教头……”大汉不由摇头。
“胡大哥,此人年青时也是一个悍货色,只是现在有钱有势了,人也变了。”另一人说道。
张偕一边低声哭泣一边点头。
“张偕,他婆娘房间在哪里?”
“这个我也知道,请跟我来。”
几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房屋,又转了转,张偕掏出沾血的薄匕,准备再次撬门,不曾想手刚搭在门上,门自己开了,原来门没有关。
为什么没有关,大家没有多想,迅速又冲了进去。
房间里很黑,不过他们一直呆在夜色里,也适应了这种黑暗,朦胧中,看到一个肥胖的女人躺在床上。
“就是她。”张偕一下子扑上前,连话儿也没有说,便用短匕活活地将这个妇人刺死,然后伏在地上,差一点大哭,低泣道:“谢谢各位兄弟。”
领头大汉将他搀扶起来:“你我既结拜兄弟,莫要说客气话,马上天就快亮了,我们快点找钱财在哪儿。”
房间有点大,不过几人还是迅速找到了,一个大柜子,只是柜子上套着一把大铁锁。
“找钥匙。”秦三德低声说道。
几人在房间里翻找着,柜子好找,钥匙不好找,而且隔壁也有房间,似乎隐隐传来鼾声,就不知道住着什么人,也许是另外的家人,也许是婢女下人,但大伙儿都不敢惊动。
过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领头大汉急了,说:“真不行,我们撤吧。”
“不对,会不会系在赵都头的腰间。”秦三德一边说,一边又悄悄返回,不久果然带着一串钥匙回来。他用钥匙打开大铁柜,里面放着几十锭黄金,还有一些银子,一些交子以及一些珠宝玉器。
“没想到这个都头这么有钱。”
“私商,在保捷军就剥削兵士,到了义勇当教头时更加剥削,家中又有田产……”张偕悲痛地说。他就是被这个都头定了一条死罪,用此将自己一家逼得倾家荡产,母亲活活惊吓而死。
“带上它们,立即离开。”领头大汉低喝一声。
几人迅速将这些贵重的金银珠宝卷带一空,然后从院墙翻出去。
仅过了不久,便有下人起来干活,然后惊叫道:“大黄它们怎么死了。”
这一叫便惊动了其他人,一起过来看,死得不对啊,管事便去禀报赵都头,然而刚推开门,更大的叫声传出……
…………
林知县看着三具尸体,秦三德子本来是故作迷踪,这才撬开铁柜,卷走了赵家珍贵的财货。但林知县还是能看到一点蛛丝马迹。
那就是尸体。
特别是赵都头的尸体,被狠狠捅了十几刀。
“有仇恨哪。”
不过这个人死得好,他平时也恨死了。可是宋朝官员与地方豪强的关系十分古怪,相互倚赖,又相互排斥。特别是边境的各县知县,往往为地方豪强掣肘,不敢发作,省怕闹出大事,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取妥协的态度,与这些豪强相处。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能力,武功的能力。
越是张亢这样的大臣,越是能将边境的州县治理好,他们来了,看看这些豪强敢不敢不听话,听话了,边境就大安了,最后大家受益,所以张亢在边境所到之处,百姓堵道挽留。但张亢到了中原,名又不显了。
如果官员武功不足,如孙长卿,实际论文治真的不错,可羌人蕃人不服,加上可能西夏也派人挑唆,于是反叛现象不断发生。
不但是羌人,汉人也是如此,能在这个地区生存,有谁是好惹的?
他表面仍是不动声色,而是问道:“赵家媪媪,你说你家丢失了许多钱财,请报将上来。”
赵家媪媪就是赵都头的母亲。
“明公,老妇也不大清楚,大约有两百多两金子,还有银子,一些交子,与一些贵重首饰,可能有近万贯财货。”
“确认?”
“最少也有八九千贯财货。”
“本官问你,你家那来的这么多财产?”林知县面色一沉,喝问。
这是明知故问,赵都头发家的历史他打听过,作恶多端,报案的人多,能不打听吗?
赵都头原来是一个地痞,后来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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