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勘很快就有了回禀,不错,没藏讹庞与李谅祚似乎开始水火不融,至于那个梁氏确有此人,才十三四岁,刚刚嫁到没藏家。但西夏小皇帝有没有与梁氏私会,目前还不知。
说明这条消息还是有来源的,并不是那个大牛胡说八道。因此赵祯做了两件事,一是派皇城司的人密查王巨,不仅是王巨所想的赏赐,还有对这则消息的确认。其次让程勘再派密探细查那梁氏。
先是史旰传来消息,王巨的种种,甚至在密奏上也闹出乌龙,朱家有高人,协助朱家指挥了黑岙岭一战,又化解了宝藏危机。
这一说赵祯头痛了,又将女儿喊来。
问题就在赵念奴身上。
赵念奴回京后听信了王巨计策,大闹特闹,连司马光都差一点下海了,羞愤之下,要辞官。
所以赵祯有的不敢说,甚至不敢让见过王巨的那两人去延州,省怕泄露了赵念奴的事,毕竟程勘见过他们一回,再去程勘可能会产生疑心了。
于是这几方都有点不清不楚的。
赵念奴又将情况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密报雀跃,就是他,父皇召他进京给他一个官职吧,可是一个人才哎。
赵祯将她轰下去,那有那么简单的。然后又下了密旨,让其他人回京,史旰留下继续监视。再等程勘消息,直到元旦节时,程勘才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李谅祚确实与梁氏有一腿。
赵祯便将群臣喊来商议。
但错就错在这里了,如果将两府宰执喊来议事倒也罢了,可赵祯以为这可能会是大事,于是也喊来了其他重臣,包括起居舍人知谏院司马光。
司马光一听就立即反驳,讹庞威福自专,即非谋逆,罪固当诛,岂有中国之君教人之子杀其父,教王之臣杀之王为己利耶?
将赵祯活活气死。
有人开头,那便好办了,其他大臣也提出质疑,首先一条,如何让没藏讹庞相信?
这么大的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能做什么?
没藏讹庞若有意杀害李谅祚,明知道梁氏与李谅祚有私,还会让她听到消息?
……各种各样的理由。
不能做,若传出去,会贻笑千古,况且司马光说得对啊,那有教人臣子杀其主子的?
这时候赵祯可不是前几年赵祯,身体越来越差,一会儿便让大臣们侃得头昏脑胀,此事作罢。
现在消息来了,赵祯嘴中那个苦啊,比黄连还要苦。
不要以为赵祯没有智慧,相反,若不是军事上拖累着,他已很接近传说中的无为而治的境界。就是军事,也不能全怪他,宋朝几十年没有打仗了,赵祯未开金手指,知道谁行啊?若无赵祯,狄青那来的昆仑关大捷?
看着情报,他马上就反应了,不是梁氏听到了,而是梁氏收买了没藏家的下人,下人向梁氏反馈了。不要问年龄,延州有一个少年,一般大小,同样妖异过人!
如果当初听从了王巨的话,说易行难,操作起来会很困难的,但若有心,肯定能办到。也不会象王巨所说的那样西夏马上就会肢解。没藏讹庞必然再扶持另外一个拓跋李家的人上台,但不可能是李元昊的后代了,那么必将产生争议,再加上对没藏讹庞的不满,西夏必将衰落。
一条计策,当抵十万二十万大军!
然而却让自己白白错过。
他放下了奏章,对内侍说道:“将皇城司的史旰传上来。”
一会史旰上来,赵祯说道:“你将那个王巨的情况仔细地说给朕听。”
史旰没有隐瞒,包括王巨如何洗脑的,都一一说了出来。
“张亢哪,他还在徐州吗?”
史旰翻白眼,那小子说得对啊,真不能沾兵事,道:“陛下,张亢在徐州去世了。据传他死讯传到边地后,十分轰动。特别是麟府路,因为张亢击败李元昊,数万户骨肉得以保全,替张亢绘像立生祠,不敢呼其姓名,只呼阁公。闻听张亢去世,无数百姓抚胸大哭,亡我父矣。”
这是因为王巨说了好几次张亢,史旰才关注的。
还有史旰不知道的,张亢曾经一度在泾原路担任过官职,凡易地,感公恩信,必遮道匍伏,号泣请留,导致张亢数日不能离去。不要说韩琦,范仲淹也做不到这一点。就是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大臣,大家明明知道没藏讹庞在侵耕屈野河,然而却被宋朝冷处理了。
“难道朕真的做错了?”
史旰心中憋啊,你老人家有没有做错,俺那敢评价啊?
赵祯扭头问身边的内侍:“去年那个皇城司的侍卫叫石,石什么来着?”
内侍会意,悄声说:“官家,可是护送殿下回来的那个侍卫?”
“正是。”
“他叫石黄。”
“你将他传上来。”
“喏。”
一会儿石黄带进来,赵祯说道:“你与史旰一道去趟延州,确认是不是那少年。”
赵祯从女儿嘴中套出真相后,立即将石黄二人召见,给予一些赏赐,并且授了指使之职,但因为王巨的“挑唆”,赵念奴这大半年来活得无比的精彩,事儿大条了,所以赵祯同时下达了封口令。赏归赏,若泄露,朕定斩不饶。
因此史旰莫明其妙。
“石卿,可记住朕的话?”
“臣时刻铭记在心。”
“那就好,史侍卫似乎找到了那个大牛,你随他一道去延州确认一下,若是,将他召到京城。”
“喏。”
两人刚要退下,赵祯又说道:“且慢。”
不能召。
自己身体差,这宫中乱了,刘氏前面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后面满京城都在宣扬,若不是韩绛说出来,自己还一直蒙在谷里。
自己只要马上召见这个少年,同样会迅速传出去,莫明其妙从边区召见一个少年郎,皇上是要干什么呀?一打听,估计王巨祖宗八代的事都会被打听出来。
若是平时也罢了,关健延州那几桩轰动的案子都与这个少年有关。
自己能理解,史旰回来说了,石黄回来说了,边区百姓如何的苦法。但自己也没办法啊。就象十几年前自己想免邛州一千贯盐务,结果那年邛州增加了一万多贯的支出。因此只好装作不见,否则难道下诏免延州的兵役力役吗,下诏鼓励大家私盐吗?
只有不痛不痒地诏书程勘务必宽赋于民了。
但能有几个大臣理解?相信经过他们折腾后,还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如女儿的遭遇。若非那少年出了主意,最后说不定就让司马光他们弄得身败名裂!
召可以,必须等这风头过后再召吧。
于是说道:“你们确认后,莫急着让他进京。这样吧,听闻他在读书?”
“陛下,不错,似乎很学问。”史旰道。
“那么你们明天走,今天朕会亲自替他挑一些书,你们带上,对他说,是朕送给他的,让他努力读书,秋闱(解试)高中,朕在京城等他。不过此行你们务必保密,不得泄露,也吩咐他不得泄露,此乃口旨,也是秘旨。”
两人离开,同时赵祯也默许了程勘收留王文谅。山遇兄弟也是他心中的痛……终于后知后觉,不算太迟,正是这个收留,嵬名山才投奔宋朝。不过宋朝也没有用好王文谅,还以为他是山遇兄弟呢,结果又闹出大事……
第五十六章苦逼的丁家(上)
“小郎,羊卖掉啦?”
“恩,想拜张公为师不易,早点卖掉好安心读书,准备最后的冲刺。”
“是啊,小郎,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朱欢打开后面的袋子,里面装着三四十斤雪白的细盐。
它还非是标准的精盐,甚至同样还是有毒盐,不过卖相确实好看。
“它出来了,你的功劳最大,所以让出两成契股给你。”说着朱欢从怀里掏出一两百贯交子,放在桌子上。
王巨盯着这一叠交子,眼中露出为难。
他手中有了钱,如果不考虑到寨子可能会有风险,今年他的收入比他想像的要好。不过他依然缺钱,进了城,一家三口什么都得要买,连住房子也要付租金。但他的剑技术也全部交出来了,人在继续分红,人不在了万一有人闹将起来,难道他特意回来争?
然而朱家这个钱拿得很烫手。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赏罚分明,才是治国治军的准则,小郎,这个道理你懂的,”朱欢以为王巨耍骨气,不想收。
“东翁,你买了几钞盐?”
“五十钞。”
这五十钞盐是意思意思,解盐抵达延州达到了三十多文钱一斤,青盐在延州一斤也得售三十几文钱,但解盐味道如何与青盐相媲美?
况且何必要在延州买盐,延州青盐市价是三十多文钱一斤,然而私盐过来成本只要二十几文钱。
当真买钞用解盐做精盐,脑子坏掉不成?
“东翁,我不知道一盐细盐你家售价几何?”
朱欢要说出来。
王巨摆手制止:“我也不想知道,但有一点我肯定是知道的,若两百贯是二成红利,那么这两个月东翁从盐上就得利了一千贯,但无论售价几何,五十钞盐肯定赚不到近千贯的利润。”
朱欢点点头。
“东翁,君子耻利,我以为不对,如果耻利,干嘛国家盐茶酒矾全部实行榷法,又有那么多官办的坊场坑渡?朱家乃是商家,趋利而行,更是合情合理。并且这种盐与其他盐不同,它有一个再加工过程,中间可能会产生三四成以上的损耗。按照朝廷制度,买一钞盐就有权售一钞盐,仅是这三成损耗就有着无限的操作空间。”
朱欢再次点头。
他在家中就计算过这件事。简单的,我买来一千斤盐,但经过提制,只有六七百斤盐,那么就有权利再售三百斤私盐,而且是合法地售这三百斤私盐!
“不过它眼下是独门生意,利润惊人,眼红的人会很多很多,高处不胜寨,但众矢之的比高处不胜寨更危险。”
“小郎,那么老夫怎么做?”朱欢问道。这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商人,实际赵丁等家族发起壮大之时,朱家还只是一个小商人,朱家正是在朱欢手中渐渐崛起的。这可能是王巨的幸运,换别的商人,未必会立即欣赏王巨。但也有可能是朱家的幸运。
“延州一半用解盐,其他地区全部用解盐,并且延州另一半青盐朱家不得参与私盐过程,全部从其他大户人家购买。”
“这个……”
“朝廷不是缺盐,几十年前广南东路因为囤积了六十年的盐量,被迫将广东数盐场一起关闭。除了西南少数交通困难地区外,宋朝大多数地区不缺盐,而是如何卖更多的盐,卖更多的官盐。比如解盐,只要是真正的钞盐官盐,一转手朝廷最少一斤能获利十五文钱。因此东翁买的钞盐越多,朝廷会越高兴。东翁再从其他大户人家手中购买一半青盐,那么其他大户人家便会获得这一半青盐的私盐之利。大家得利了高兴了,也就不眼红了。而且朝廷若追究,朱家是买回来的盐再加工,并且有钞盐盐政的那个空子可钻,那么也不违反朝廷盐法了。这才是久安之策。”
“但是……”
“我知道,这样会无形增加很多很多的成本,管理更麻烦。但是人眼光一定要放长远一点,工于心计未必是贬义词。如果眼光短浅,贪占小便宜的工于心计,说不定是自取灭亡之道。然而眼光放得长远的工于心计,又学会舍得,有舍才有得,那就是大智慧。东翁,眼光何不再放得更远更远。”
“更远更远?”
“不一定非得在延州,这种盐技术简单,早晚必被人仿造出来。但它一出来,必然引起大家的惊奇轰动。”
朱欢再次点头。
当朱家第一次卖这种盐时,将大家一起吓傻了。然后朱家仆役让客人用手指头醮着尝了一尝,迅速就被轰抢一空。
“所以必须用最快速度抢占更多的市场,延州、鄜州、坊州、庆州、坊州、耀州、同州……直到长安,短时间内最大限度谋取暴利。因为朱家用的全部是朝廷的钞盐,甚至额外多用了钞盐,也在等于替朝廷拼命地赚钱,官府也会乐于其见,乐于其成,甚至会主动帮助你家,小子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商贾之术。”
当然了,若是这样,王巨这份分红拿得也不会烫手了。
“醍醐灌顶哪。”
“不过东翁,适度二字乃是做事的真正标准,小子虽有功,然而这二成分红太多,不如按照寨中桃溪剑的惯例,我依然从中抽取百分之二的利润。”说着王巨拿起二十贯交子,余下的全部眼神坚决的全部推给朱欢。
这也是一种舍得。
没有他的启发,恐怕得再过八九百年,才能出现这种细盐,当然那时的细精比这个质量要合格得多。
但王巨所谓的功劳,不过就是动了一下嘴巴,连研发都没有参与,经营成本全部是朱家所为。虽然朱家想笼络他,但真拿了二成的利润,长久后,朱家内部必有人不快活。可只拿其中百分之二的利润,王巨就会心安理得了。其实若是朱欢将诸州路子打通,就是百分之二的利润,恐怕对于王巨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朱欢长声叹息。
其实他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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