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站在宋朝的角度来考虑是一回事,站在西夏角度考虑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一战打胜了,那怕拿下大顺城,他的压力也会少了很多,可没有打胜,又折了这么多兵马,同样压力山大。
正在半睡半想着心事时,忽然就听到前方的战鼓声。
他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
胡谦的压力越来越大。
开始时还好一点,除了夺营门牺牲了二十几名部下,闯进了敌营后却没有遇到多少阻拦,毕竟西夏人也没有想到宋军敢胆大包天的来劫营。虽然听到警号,一个个睡得正香呢,有的还赖在草铺上未起来,胡谦就杀了进来。因此一度让胡谦有时间点燃火把,将一顶顶帐蓬烧着了。
接着大顺城几营骑兵也杀了进去,一东一西遥相呼应,给西夏人带来了更大的混乱。
然而这不是劫营,若那样,现在可以完美的撤退了,即便西夏派兵追,自己是骑兵,速度上不害怕,他们又敢追多远。但现在不能撤退,他们必须拖,必须将城西的兵力吸引调动过来。
因此他们继续在营中冲撞厮杀,西夏人也渐渐反应过来,开始组织起反击,一部分骑兵上了战马,不时地拦截着,又有一些战马让西夏人击伤击毙,于是胡谦一个个手下离开了战马,接着被敌人围上来,最终寡不敌众,一个个又接着牺牲。
胡谦手起刀落,击毙了一名扑上来的西夏人,大喊道:“勿以杀敌为主,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这时,虎踞炮也组装好了,几十枚大火蒺藜也抛向了西夏营中。
远处蔡挺命令道:“吹号角,擂鼓。”
这下子城东的西夏人更乱了,胡谦压力稍解,在他带头下,略略被冲散的部下,重新纠集在一起,继续在西夏大营里冲突。
“不好,宋人要对城东的军队动手,”李谅祚立即产生了这个判断。
这也是必然的判断。
虽然西夏主力依然庞大,但大顺城与庆州的兵力合在一起,又是乘大家不备,想吃掉城东的兵力,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他不顾得衣衫不整,开始发布一道道命令。
这是一次危机,也是一次胜机。
如果救援不及时,城东兵力吃掉,连带着大顺城西边的兵力也危险了,就是宋军停下进攻,这次损失也会惨重无比。不过救援及时,将宋军困住,反过来吃掉宋军的主力。说不定就能扭败为胜,乘机拿下大顺城,庆州,环州。即便损失惨重,那也值得。他倒不相信宋朝能有几个王巨与蔡挺。
胡谦继续在混乱的城东西夏军营里冲突,城西的西夏军队一拨拨地开始向城东调集。
王巨站在远处的山坡上眺望,离得有些远,又是在夜里,看不清楚,不过能看到火光,能听到喊杀声。
他叹息一声说道:“如果陆公派几营官兵来就好了。”
当时请求援兵时,暂时未想到大会战,即便想到了,也是优先考虑眼下的情况。毕竟叶悖麻率领的可是两万大军,他手中兵力不足,多了几营兵力,那么可打的牌面便也多了。至少叶指使那一营多官兵就可以抽出来。再如眼下,后面的兵力也不足,所以只能派胡谦带一营杀进去。如果多了几营兵马,也可以派两营蕃骑杀进去。胡谦等人生存的机率就会增加。
若是种谔能亲自来,那会更好。
蔡挺无言,不过脸上略略出色愠色,让陆诜攻金汤城白豹城,他未指望过,但没有想到,自己都亲自写了信,陆诜也答应了,最终还是没有派兵过来。
战事在继续,章楶观看着战场,说道:“再投放三营兵马,两千强人进去。”
种诊会意,于是立即下令。
三千多兵马再次冲入敌营,这次混乱更大。
…………
“咦,怎么前边打起来了?”野利姑界奇怪地问。
自己这边还没有动手烧粮草呢,再说四更也未到啊。
秦海也在纳闷,战场他在这里是看不到了,可能听到鼓声,号角声与爆炸声。想来战斗规模不小。为什么提前发起会战?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个传令兵冲入十二盘的敌营里。
接着号角也从这里响起,一个个士兵匆匆忙忙地从帐蓬里钻出来,开始穿戴,然后手拿着武器,集结起来,向东方小跑过去。
秦海一拍脑门说道:“我明白了,现在不是真正在开战。”
“可那边又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大约是为了吸引西夏人,看看现在,筑堡的军士一起离开了。”
“原来如此,现在我们也就好袭营烧粮草了。”
“正是如此。”
野利姑界立即让他的手下潜行到后方,在更后方,还有几百名来自野利部的丁壮,他们将与编入军中的野利族士兵,以及两营宋朝官员配合,袭击西夏的粮仓。
这所有的一切安排,便是为了粮仓。
粮仓乃是西夏大军的生命线,不可能让野利族士兵看守了,那都是李谅祚亲信的军队。不过漫咩在前些天看到野利族战士士气不高,便将他们调入后勤军队,与看守粮仓无关,而是担负着运输之职,苦力活。
这便让王巨产生了灵感,虽然野利族这几百名战士没有看守粮仓,但同属于后勤军队,驻地离粮仓不太远,因此王巨便让他们与两营官兵汇合,然后袭击看守粮仓的西夏将士,再一把火将粮仓烧掉。本来士气就不高了,粮仓一烧,有多少西夏将士还愿意死战?这也不是一个能死战的军队。
并且还有一个有利的地方,便是西夏以为兵力占据优势,今天仍没有放开大顺城的重围,强行分成的两个战场。
然而情况一再的变化。
但这也没有关系,谁有那个能力,能料到每一个细节的变化。及时调整过来就是。现在第一个调整完成了,这些军队一撤离,便给了野利姑界与姚雄袭击粮仓的机会。
现在只剩下第二个问题,那就是姚雄能不能及时赶到。
前线在惨战,时间在飞速地流逝,眼看四更就要到来,野利姑界又开始了焦急,问:“怎么官兵还没有到?”
第二六〇章屹立(下)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大顺城方向造成的声响传得很远。
包括姚雄他们也听到了。
姚雄不由地问了一声:“现在什么时辰?”
那个能知道呢,只能看月亮,接近月末了,但今天晚上到了四更时,会有一抹芽月升起。现在还没有升起来,一名小校答道:“大约未到四更。”
“那么怎么打起来了?”
当然,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猜到。
不过姚雄更急切了,不停地催促着,甚至在登一处险山时,几名士兵失足掉下了悬崖,他还在继续催促着。
这个意外王巨暂时不清楚。
他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在想着心事。
这一战若是大胜,说不定能改变很多东西。可能宋人不大清楚,但他往后看,却能看到很多。因为站在宋朝的角度去想,那么看到的更多。那便是后人痛恨宋朝的真正原因。
有人看到了宋朝的长处,有人看到了宋朝的短处,却没有真正说出一个所以然。
在这一刻,王巨才想清楚。
清朝的不算,技术悬差太大,余下的朝代,只要中原不乱,外人休想入主中原。比如晋朝,没有那个八王之乱,那来的五胡乱华?五代有胡人皇帝,李存勖是沙陀人,刘知远也能算是沙陀人,不过那不算胡人国家,但就是那样,若没有黄巢起义与藩镇割据,那来的五代十国?满朝入关,也托了李自成的福,若不是他将中原扫荡一空,即便吴三桂放关,即便满清入主北京,他们在中原节节反抗下,能拿下整个明朝么?
但只有一个朝代是一个例外,那就是宋朝,即便宋徽宗,内部问题也没有到了严重不能解决的地步,却让金人攻克了。
然而现在宋朝没人知道啊,因此实内虚外颇有市场,认为只要内部没有太大的问题,外部始终是皮毛之癣。
不过一会,他没有再胡思乱想了,而是看着西方的天际。
蔡挺也在纳闷:“王巨,为什么西边还没有动静?”
战到现在了,蔡挺心中同样很敬佩的,毕竟胡谦与大顺城的官兵不同,他们有大顺城背倚着,胡谦那才是真正的孤军奋战。然而四更都到了,西方的天际仍是黑漆漆一团,未看到任何的火光。
不但蔡挺与王巨在纳闷,种诊与章楶也在纳闷,到四更了,兵力也确实被吸引过来,可是西边还是很安静。
然而敌人援兵越来越多,再打下去敌人团团围上,可能几千官兵一起陷进去,被西夏人全歼。
主要姚雄与野利姑界在后方,兵力又不多,放在鸡儿寨那样的小型战场上,也许有一战之力,但放在这样的大战场上,什么意外都能发生。再说那几部野利族大家只听说,可一次面都没有见过,万一临时变卦,那就不是烧粮草了,能顷刻间让姚雄两营官兵覆灭。
战场上总有些风险,这个风险能承担,但时间到了,几个指挥官免不会就会胡思乱想。
就连胡谦也感到不对,自己必须将敌人拖上大半个时辰,然而打了这么久,一半手下全部牺牲了,也到了时间吧,为什么看不到火!
种诊迟疑地问:“要不要命令将士撤回来?”
章楶想一想说:“再坚持一刻钟,若是撤,蔡公那边也会让对面的蕃骑撤退。但现在没有下命令,大约还不想我们撤退。”
种诊无奈,只好用旗号下着命令,让几营士兵与强人往一起集结,增加厚度。
东边也有人沉不住气,王昭明问着王巨:“莫非那边出了变故?”
肯定有变故,但不知道是什么变故。
蔡挺没有说话,王巨在沉思,渐渐快四更半了,自己必须要做出判断。
就在这时,姚雄派出的部下匆匆忙忙跑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提前开打了,只是将半路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蔡挺、张玉、王昭明与王巨一起长吐了一口气。
这个变故问题不大,只是拖延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现在天亮得晚,即便到了五更初,天仍然很黑,后面还仍然有着机会。
蔡挺吐完长气,命令道:“吹响进攻号角。”
他们在后方知道真相了,可前线不知道真相。现在还不能撤,继续得将敌人拖住,一是为后方争取更大的空间与时间,一旦撤军,那些军队又及时的赶回去,姚雄两营官兵未到,战机就永远错过了。二是这样拖着,天色又黑,两个敌营的军队在调动着,已经产生了很大的混乱。一旦撤军,这种混乱也就会自动消失。
这才是慈不掌兵。
号角声嘹亮地飘扬在乌川的上空,章楶说道:“种将军,再投放两营官兵。”
也不用章楶解释,种诊也知道产生了变故,后方还继续需要着时间,不然蔡挺不会命令士兵再次响亮进攻号角。于是他立即下令,又投放了一营骑兵,一营步兵上了战场。
实际这一战过后,章种二人回想起来,都有些冷汗涔涔。如果姚雄那边出了意外,李谅祚又反应过来,一边派着大军将自己几千名部下陷困起来,一边从西边向大顺城发起进攻,并且西夏手中有足够多的兵力,那么大顺城就危险了。
不过现在两人都没有想那么多,紧紧地盯着战场。
两营官兵投放进去,陷入敌营的官兵压力稍稍松了一松。
然而迅速被敌人的优势兵力困住,并且在对方的指挥下,渐渐将这几千官兵整整隔开。
夜色正黑,尽管有火把的光芒,两人站在壕沟对面,仍看得不大清晰,但知道现在每时每刻,都有大量士兵阵亡着。于是两人额头皆涔出汗水,不时地看着西方的天际。
“怎么还让我们打?”一名蕃骑不满地问。
话音刚落,一支箭飞来,将他射落马下。
胡谦此时同样也受了伤,他喊道:“向西边杀过去,与他们靠拢。”
后方在吹着进攻号角,不能撤,那么只能向大顺城的将士靠拢,否则一会儿就全军覆没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让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一队队重骑从敌营中间闪了出来,铁鹞子!
“让,随我杀,避开那些铁鹞子。”
这时,李谅祚也来到主战场。
他站在坡顶上向下看着,说道:“那一营蕃骑很顽强。”
“陛下,是顽固不化。”他身边太监巴结道。
漫咩站在边上冥想苦想,又抬起头说:“陛下,不对。”
“哪里不对?”
“宋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是胆大包天。”那太监在边上答道。
“李真,不要乱插话。”李谅祚喝完又问:“说一说。”
“东边有宋军的主力。”
“刚才斥候已经禀报过了。”
“然而他们为什么不扑上来,而是让这一营蕃骑苦战?”
漫咩一提醒,李谅祚也感到不对,若是他们想打城东自己军队的主意,那么开始进攻时,才是最佳的时机,说不定大顺城兵力倾城而出,后方的宋军主力扑上来,能让自己在城东的军队损失惨重。但就是这样,也不大合理,如果两部宋军不能在很短时间内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