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上床想午睡一会儿,侧脸看见薇薇正对着一面小镜子化妆,便问她是否又要出去应聘工作,她说是的,一家外贸公司聘文秘,她想去试试。不过她说一点儿把握也没有。前几天,她也是去一家公司应聘文秘,她去了,老板对她很满意,薪金也高。然后她去老板的助手那里签合同,老板的助手开诚布公地对她说,先把话讲明吧,你这工作还包括照料老板的生活。怎么样?大家先说明白,以免事后不愉快。薇薇当然明白“照料生活”的意思,她当即放下欲签合同的笔说,对不起,我干不了这工作。薇薇说对方这种坦白还算好的了,比起那种上了几天班再遇到麻烦事来,毕竟可以先作选择。
薇薇感叹女孩找工作的难处。其实她的经济状况比我好多了,学费食宿费都由家里提供,她打工只是想挣点零花和买衣服的钱而已。我对她说,只能再去试试运气吧。只是我对到各处应聘望而生畏,我所经历过的羞辱经历埋在心里像伤口一样难以愈合。
薇薇化完妆便出了门。我正想睡一会儿,小妮打电话来了,她说她又遇见了那个在烂尾楼里遇见的女人……
9
任何偶然的事情,如果在你的身边反复出现,必然深藏着难解之谜。小妮因和同学打赌夜登烂尾楼,在某层楼的漆黑中手电光照见了一个指甲涂得血红的女人,这件事的真相虽然未解,但尚可算为偶然事件。然而,今天早晨,小妮出门上学时,刚出家门便看见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穿一身黑裙,脸显得有点苍白。小妮看着她时,她显得有点慌张,有意无意地低头咳嗽起来,并且用手捂在嘴边。就是这一刹那,小妮看见了她纤细的手指和涂得血红的指甲。记忆被瞬间接通,小妮掉头跑下了楼,一直到学校,心里还在跳。
小妮家的楼上便是七楼,也是顶楼,那层楼只住着画家,那么,那女人是从画家屋里出来的了?中午回家后,小妮第一件事便是去敲画家的门。她对画家说,沙老师你有女友了?画家摇头。小妮说你骗人,今天早晨我看见一个女人从七楼走下来,不是你的女友是谁?画家发誓说没有这回事。至于那女人,画家说是不是住在隔壁房里的。
这幢住宅楼每层两户人家,画家隔壁的邻居是一对夫妇,已双双去国外两年多了,那房一直空置着的,房门永远紧锁,连门框上的灰尘都很厚了,怎么会从那房里走出一个女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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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三章空楼里有人吗(6)
画家也感到疑惑,便去敲了敲那扇门,没有任何动静。那扇门上满是灰尘,画家敲门后立即在门上留下手指印,可见这门绝对是没有人进出的,连门把手上的灰尘也没有被人触摸过的痕迹。
于是,小妮立即给我打来电话。她说她妈妈今天到外地出差去了,想到今晚上独自一人在家就害怕,她让我去陪她。
我说不行,晚上八点以后我有要事。我还是没有将上夜班的事告诉她。小妮可怜兮兮地说,那么,你过来吃晚饭吧,到八点你就走,有人陪我一段时间总好一些。我只得同意了。
我下午六点准时到小妮家,小妮还没放学回来,我知道高二的学业是非常紧张的。我站在门口等待,正好遇见画家上楼。他抬起满是络腮胡的脸望了我一眼说,进不了门吗?到我那里先坐坐吧。我摇头说不用了。
正在这时,小妮也上楼来了。进门后她说,珺姐,画家对你的印象好极了,怎么样,给他做做模特吧,报酬很高的,你下半年的学费就不用愁了。我打断她的话说,咱们说点别的好不好。
小妮带了一大袋好吃的东西回来,有各种卤菜,有价格昂贵的基围虾,还有一瓶价值百元以上的上等红酒。这些开销,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我说小妮你疯了是不是,买这些东西干啥?小妮说她一直想感谢我给她辅导功课,但一直没钱。现在做模特挣了一大笔钱,首先想到的便是好好招待我一下。她还说准备送我一件衣服,等星期天和我一起上街去选。
我和小妮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般做家教的关系。这是一种莫名的缘份,她说她真心将我当作姐姐看待。我对她也是老有心痛的感觉,看见她感冒咳嗽,或者被功课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那心痛的感觉难以言说。
但此刻,我绝不允许她为我乱花钱。我说你得将钱存下来,为了考上重点中学的择校费,你妈妈不是还欠了几万元的债务吗。你妈妈为这个常常叹气,你得协助妈妈还清这个债务才行。
小妮低头不语,有点难受的样子。她说她将钱都存下来了,就为了还债。至于招待我,她也是必须做的。她说就这一次,珺姐你就别指责我了。
我有些感动。端起红酒杯的时候,真想今晚留下来陪着她。我们又议论起那个红指甲的女人来,小妮说,如果她是从画家隔壁的空房里出来的,这说明她只在没有人的地方出没。上一次是在那幢空楼里。这样的女人,不是鬼是什么?
我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便问小妮,你说你曾经有个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妮的回答,和她曾经给我讲过的一样,这就是她未出世前,她父母有过一个女儿,3岁左右吧,从阳台上坠下楼去摔死了。后来才有了她。怎么,这事和那个红指甲的女人有关系吗?小妮不解地问我。
我提出这个问题来自我瞬间的一种联想。红指甲的女人,半夜出现在我的值班室门口的小女孩,还有空楼上塑料布盖着的尸体……这几种现象,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的变幻呢?这人老缠着小妮,这说明她们之间或许有一种什么关系。她死去的姐姐如果活着,到现在也该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了。
我问小妮,那女人多大年龄?
小妮说,大约二十岁多一点吧,和你的年龄差不多。
她不会是我吧?我半开玩笑地说。
珺姐你瞎说。小妮跳过来抱住我的肩膀,她说你是我的好珺姐,怎么能是鬼呢?
说话时忘了时间,还差十分钟就八点了。我站起身急着要走,小妮抱住我说不行不行,什么事让你这样急,是去会男朋友吧,我陪你去,我要看他配不配得上我的珺姐。
看来,不说出真话我是难以脱身了。我只好说我要去上夜班,并把有关情况给小妮讲了一遍。
小妮皱紧眉头说,珺姐你怎么能干这种工作呀。辞了吧,你要想多挣钱我替你想办法。刚才说的给画家做模特儿就不错。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脱衣服,还可以去做汽车模特儿。我刚在报纸上看见一个广告,有一个大型车展最近要开幕,正招聘车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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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第四章怎样忘记恐怖(1)
说实话,我不是那种保守的女孩,对于做模特儿这一行我并不反感。问题是,这中间总有一些节外生枝的事发生。大二时我曾经做过一次车模,工作挺顺心的,一天80元薪金也让我欣喜若狂。但是,下班后老板总带上我去陪客户喝酒。有一次,酒桌上一个男人的手竟摸到我的大腿上来了。我紧张、厌恶,第二天便辞退不干了。
小妮听完我的讲述气愤地说,要是我,一定扇那个臭男人一个耳光。不过,男人不都是这样,比如我给画家当模特儿,衣服脱了他也不会动我一下,他让我背对他坐着,他说女人的背最有表现力,他就迷恋画这种画。所以,小妮劝我还是试试做模特儿,她说守烂尾楼只能是民工或者下岗工人干的工作。
小妮仍缠着不让我走,我说辞职也得将今晚的班上了才行呀。并且,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借此观察那幢楼,看能不能发现你所遇见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这个理由获得了小妮的赞成。她说就这一夜吧,我陪你去,我也想再进那楼里去看看。我说不行,你明天要上课的,她说没关系,我的一些同学通宵上网后第二天还不是照样上课。小妮一旦作出决定便不可更改,我只得依着她。
赶到那幢楼下的值班室时已迟到了二十多分钟,上白班的薛沉下脸对我说,你这样可不行,我老婆生病在家还等着我回去照料呢。我无比歉疚地说薛师傅对不起,下次不会再迟到了。他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说,晚上小心点,别丢了你的小命。他说这话时有点儿恶狠狠的感觉,我听后感到头有点晕眩。
小妮对着薛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她说他凭什么这样凶,若是心里烦去撞墙不就好了。我说别跟他斗气吧,在国企下岗了干这工作,活得也不容易。
天已黑了下来,小妮坐在值班室里显得烦躁,这是什么鬼地方,她说,你看那毛茸茸的飞蛾,老撞着那盏灯找死。她转眼又看见了桌上的值班记录,伸手就要去拿。我赶紧止住她说,别看那东西。她奇怪地问,为什么?我急中生智地说,飞蛾在上面拉过屎,很脏的。小妮缩回手说,这里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珺姐,我无法想象你昨夜怎么在这里住下的。
我只好说,要探险嘛,不受点苦还行。小妮这才点头接受。她看了一眼那支装有五节电池的大电筒,这东西过瘾,她说,等到半夜时咱们上楼去,用这电筒什么鬼怪也藏不了身。
从值班室的窗口望出去,外面已漆黑一片。在楼梯口的地方有小小的火光闪了一下,接着出现一个红红的烟头。我知道是门柱又来陪伴我了,我觉得这个脸上有疤痕的男子是个怪人。明天一定得跟樯联系上,让他叫他的这个助手别来这里了。
你在看什么?小妮问我。
我想了想,还是将樯和门柱的事对她讲了。
小妮说,这里面有问题,你从没见过樯,这个叫门柱的小子可以算来历不明,说不定他也是这楼里的鬼呢。
小妮的话有点半开玩笑的意思,但我听后还是一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方面的问题呢……
第四章
10
转眼就到了暑假。这个假期我将在小妮家里度过了。小妮的妈妈说,过完假期小妮就上高三了,因此得利用这个假期集中补习功课,以便确保小妮能考上重点大学。看着小妮一脸无奈的样子,我赶紧替她求情。我说何姨,功课肯定是要补习的,不过每周还是得让小妮休息两天,中途还应让她作一次短途旅游,这样对学习反而有利。何姨说,将小妮交给你我放心,不论学习还是玩耍你都陪着她吧,我会给你算两个月报酬的。
我脱口而出说,我从今后不要她给我报酬了。何姨奇怪地看着说,为什么?我想说她也挺难的,但临到出口时,我却改说是因为我和小妮已经亲密的缘故。我说,我和小妮已像姐妹一样,再收她的钱怪不好意思的。何姨说傻孩子,情归情理归理嘛,这报酬一定还是要给的。
暑假之前,我已辞去了守楼的工作。准确地说,是小妮陪我守夜后立即替我辞掉的。这之间我发生了一件糟糕的事,就是对小妮陪我守夜发生的事失去了记忆。我只记得将近半夜时我和小妮一起上楼去察看,在楼口遇到了门柱,我们三人一起往楼上走。大约走到五层以上吧,我们唯一的那支手电筒突然熄灭了,也许是灯泡坏了吧。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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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第四章怎样忘记恐怖(2)
据小妮讲,手电灭了以后,楼里一片漆黑。当时的格局是,我拿着手电走在最前面,小妮走中间,门柱断后。手电灭了以后,小妮紧抓住楼梯栏 杆不敢动弹,后来有了一点火光,是门柱打燃了打火机。然而,他们却看不见我了。大声喊我也没有回应。他们便继续上楼来找我,又往上走了一层楼,门柱说打火机快没燃气了。小妮说节约着用,隔几分钟打燃一次。他们进入了某层楼的走廊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找着我。小妮说也许我已经摸索着下楼了,赶快下楼去找吧。他们下了楼,还看了值班室,都没有我的影子。正急得不行,突然看见我从楼口出来了。只是无论他们怎样询问我都不说话,最后说了一句,我困了,回屋睡觉去吧。
我毫不怀疑小妮的讲述,只是对手电灭了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头脑里真是一片空白。在冯教授的咨询室里,我对他谈起过这件事,冯教授说,这种中断式失忆可能是来源于某种异常强烈的刺激。我说没有呀。冯教授说有没有你现在说了不算,得等你找回记忆以后才行。那天,冯教授用了若干语言暗示来唤起我的记忆,比如楼道、亮光、一双人的眼睛、血红的舌,头等等,我听着这些词汇一点感觉也没有。冯教授又让我用自由联想的方法,在躺椅上闭着眼讲述那晚的经历,可以是我记得的那一部分,也可以凭我的想象胡乱编造。冯教授认为在这种自由讲述中我或许能突然唤起一点什么记忆。然而,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