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吐出一口鲜血,伤势好了大半,皱眉道:“奇怪···”胡大先生笑道:“有什么奇怪?”
雷霆道:“爹发疯二十年,武功应该有退步才对,但他今日的功夫,仍然还是在义父东方苍龙之上!”
胡大先生笑道:“你没有看见他的头发吗?他的‘怒拳’,功力越深,头发就越是变成红色。二十年前,他的头发就已经是第八重的火红色了,那便是强横到了极致,却未必能够是人类所能承受,是以才会损伤脑部,一战成疯。二十年来他不习武功,怒拳的力量却自动和他的身体调和,渐渐水乳交融,直到现在第九重的血红色。”原来雷奇峰发疯之后,游荡天下,浑浑噩噩,却终于在十年前被胡大先生找到。他是胡大先生首徒,最受宠爱,虽然叛帮弑主,大反武林道义,但胡大先生向来护短,可不会大义灭亲。十年来胡大先生带着他走遍大江南北,寻找各种恢复他的办法,却一直没有效果。七年前他自己已经是束手无策了,唯有寄希望于神农一笑。然而黄鹤山上见面,神农一笑更加束手无策,胡大先生无奈之下,远渡重洋,寻找那早已退出江湖的玉凰朝。七年寻觅,毫无收获,唯有再回中原,没想到费尽千辛万苦,毫无进展,却在这个雷雨之夜,因为相似的气氛,相似的场面,还有水横天的那一掌而痊愈。
又是“碰”的一声,那白衣人从庙外撞了进来,撞破一面墙,他垂死挣扎,身子一旋,将力量卸到身旁两名青衣少年身上,那两人哪里能够承受?骨骼碎裂,顿时升天。雷奇峰大步从墙壁的破洞走进来,大笑道:“不愧是排云大明王的徒弟,果然有两三下子!”
那白衣人吐出两口鲜血,横下一条心,大喝一声,使出最强的“云蒸霞蔚”,他主动攻击,气势倒也不凡,真气生成雾气,沉重飘向雷奇峰。雷奇峰大笑道:“第一明王,名不虚传。”他虎吼一声,拳如流星“直捣黄龙”,冲进云霞的包围中。雷奇峰将怒拳击中于一点,白衣人将内气发散于一个面,点、面相击,胜负立判,白衣人惨叫一声,胸口被重重打碎,他有如断线风筝,倒飞出了庙外。
他强忍内伤,施展出独步武林的轻功,借助雷奇峰的力量,远远飞了出去。雷奇峰负手而立,再也不去管他,在他死亡名单之上的人,从来都没有跳出宿命的记录。
白衣人发力急奔,忽然一股灼热的内气从胸口向全身乱窜,浑身上下,有如着火一般。他魂飞天外,原来刚才雷奇峰的一拳,将这毁灭性的力量藏在自己的身上!这个念头刚出来,四肢百骸雷奇峰的真气全部冲向心脏,焚烧血管,毁灭经脉,破灭心脏!他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痛苦万状,有如烈火焚身,“雷奇峰,雷奇峰,你杀了我,我师父会找你报仇的,啊,啊,啊!”
惨叫声远远传来,仿佛厉鬼嘶号,庙内仅余的两名青衣弟子惶恐万分。那名白衣人乃是“云中君”的得意传人,真才实学,只怕还不在水横天之下,哪知在雷奇峰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两人大叫一声,发疯似的冲向外面。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跑不了,但他们不想等死。眼前红光闪现,雷奇峰以如铁塔一般挡在面前,双手掐住两人的咽喉。
水横天大喝道:“雷奇峰,你是一代宗师,伤害我的两个徒儿,不觉得脸红!”
雷奇峰冷冷道:“你们围攻我儿子的时候,又想到过这句话没有?”
水横天顿时语塞,他长叹一声,跪在地上。“我知道战虎向来嗜血,手中从无活口,但我···就当我水横天求你了,他们两个都还是孩子,你,放过他们吧!”男儿膝下有黄金,水横天平生只拜帝释天与东皇太一,今日为了徒弟的性命,却不得不屈服。
雷奇峰看着水横天,眼神有些奇怪。他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曾经是天正邪教的人。可惜,你说话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雷奇峰放开手,两个青衣人倒在地上,咽喉上热气袅袅,早已死去。
雷奇峰走向水横天道:“东皇帝庄为何要伏击我儿子?你们现在,是东皇帝庄的人,还是玉凰天的人?”他声音沉蕴,让人不得不回答。
水横天大笑道:“还好雷奇峰是个嗜血的狂魔,你要是留下这些弟子的性命,他们这些软骨头一定会告诉你的!但我水横天,却从来没有怕过死!”他忽然倒退数步,一脚踩上石顶天的头颅,石顶天断臂后才苏醒,就被自己人给呜乎哀哉了。水横天大笑道:“你们再也不能从我们嘴里得到任何消息了!”
雷奇峰冷冷道:“你不说,难道我就查不出来吗?”他看着水横天,摇头道:“你本是一个好汉,我不该杀你,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尊敬,我全力与你一战。”
雷霆忽道:“他是帝皇山庄的人,本们弟子不是不能伤害帝皇山庄的人吗?”他与水横天惺惺相惜,忍不住为他说情。
水横天大笑道:“闪电侠,雷奇峰的儿子,你不用多说了,能够领教雷奇峰的力量,我此生足矣。能够死在绝世高手的高超武功之下,是武者的无上荣耀。雷奇峰,二十七年前在日光城见你之时,还不过是一个青年俊杰,到了今日,你却已经是一派宗师了,与你一战,我期待万分,我准备好了,来吧!”
雷奇峰点头,一阵虎气从他身体急速扩散,额头上浮现出一个血色的“王”字,血红色的头发开始有如火焰一般飘舞,“此招一出,你再无生存权利,为捍正道,无论是否甘心,我都要杀、无、赦!”“怒拳”最后一式“杀无赦”一经使出,众人只觉世界黯淡了许多。一声虎吼,声动惊雷,雷奇峰此刻舍弃一切怜悯慈悲,放下一切是非对错,所有的精神只为了杀戮,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杀、无、赦!血色铁拳,再空气中摩擦出雷霆火焰,掺杂着死神的诅咒,裂开地狱的幽门。
面对雷奇峰的水横天,心情却异乎寻常的平静。死亡已经笼罩了他的每一个细胞,绝望更让他的心出奇的平静。面对雷奇峰的怒拳,他决心拼尽自己最强的武功,来个轰轰烈烈的死亡。全生内力集结,他的“银河落九天”结结实实硬撼雷奇峰的“杀无赦”。
两股强大的力量碰撞,真气喷涌,破庙被这四散的力量震毁,碎瓦乱世纷纷坠下,却无法落到胡大先生周身三丈,雷霆和完颜沁自然安然无恙。
尘埃落定,天地恢复了寂静,闪电点亮半边天空,雷奇峰仰头张大嘴接着落下的雨水,脸上满是疲惫。中了“杀无赦”这等力量,水横天居然仍然稳稳站立,但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一丝生命地光芒。雷奇峰走到胡大先生的面前,“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他看着雷霆,“爹有许多话,一定要告诉你。”
雨仍在下,风依旧刮,谁能想到,一场雷雨,埋葬了三个高手的生命。大风吹过,拂动水横天的头发,他的尸体就突然散了。忽然之间,那个高高大大的身体,就变成一堆泥土一般,散了,碎了。
龙山客栈中空空如也,厨皇乐师胜负未分,黯然离去,诸位追随者也分道扬镳了,这个客栈冷冷清清。
沁儿已经睡下,没有胡大先生为她解穴,她要睡上很长一段时间,余下的三人在一楼升起一堆大火,诅咒着这个他娘的鬼天气,夏天居然还会下这么大的雨。
雷奇峰道:“原来东方苍龙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只是不知逸峰,他现在人在何处。”他叹道:“霆儿,今天我能见你一面,已经是奢侈的事情了,为父重病得愈,也算是苍天保佑。二十年了,东方苍穹舍弃生命,为了那个计划,却让我耽误了二十年。二十年过去,不知道金蚁宫又已然强盛到了什么地步!”雷霆知道父亲心中忧愁,咳嗽了一声,笑道:“何必担心,金蚁宫纵然厉害,难道大宋武林便后继无人了?”
雷奇峰摇头道:“二十七年前那一战,大宋武林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力量,金国的武士基本上全军覆没。正是因为金国武道衰微,仅仅雄兵猛将无法克制大宋,这才需要金蚁宫的助力。金国人与金蚁宫同盟缔约之时,便是铁蹄再度南下之日。我,我···”雷霆将父亲的铁手握住,“爹,为了这些事情,你们做出这么多的牺牲,究竟值得不值得?”雷奇峰淡淡一笑道:“天下将动荡,楚人担道义。这个时候,我们不牺牲,何人牺牲?”他看着门外雨光,“霆儿,你要记住,我们楚人都是蛮霸粗野,天下太平的时候,用不上我们,但如今天下骚动,却正是楚人狂放的时候!”他回想往日,思潮翻涌,如在梦中,缓缓道:“为父平生最佩服的人,一个自然就是霍去病,他北逐匈奴,年轻有为,自然是我辈榜样,另一个人,便是当年大汉朝的校尉陈汤。他身为大汉朝驻西域总督,只因北匈奴冒犯了大汉朝,便调集西域各国联军四万人,南越葱岭,北过乌孙,合围郅支城,就在城墙下斩下单于的脑袋,运回相隔三千三百里首都长安。唉,他征讨单于,都是别国军队甘为驱策,王公将校甘当走狗,大汉朝只需一番外交命令,一兵一卒都不必发,那是何等的国威,何等的豪迈!”他站起身来,捏紧双拳,眸子中都放着光芒。“为父每读史书,见到他陈汤那一句‘敢犯中华者,虽远必诛之’,便忍不住悲痛啕号,泣涕俱下。如此国力,如此辉煌,如此英雄,如何不令今人悲痛?雷奇峰毕生志愿,便是复兴华夏,再造强国,在所不辞。只是,只是不知道我雷奇峰,等不等得到那个时候······”他本是慷慨激昂,但一回到现实,却又不得不消沉,天下英雄无数,朝堂之上却是昏主佞臣,纵有一腔热血,又能如何?只是不知道清平政府,铁血文武,何日能够出现?
雷霆却依旧沉浸在陈汤那句豪言之中,忍不住站了起来,胸口伤势虽重,却也还能行动,他忍不住抽出雷刀,火光之下把刀细看,“南越葱岭,北过乌孙,合围郅支,斩首城下,三千云月,统帅八方,敢犯中华者,虽远必诛之,敢犯中华者,虽强必诛之!”他豪情无限,举刀长啸,压过了雨水的声音,四面八方树影婆娑,远远传来的都是回音,“敢犯中华者,虽强必诛之!敢犯中华者,虽强必诛之!敢犯中华者,虽强必诛之!”
众厨子虽走,酒肉却甚多,三人在火前饱餐,胡大先生喝下两杯老酒,淡淡道:“臭小子,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是金国的公主?”雷霆一惊,低声道:“我,我正在护送他回燕京。”胡大冷笑道:“嘿嘿,原来还真是千里送京娘。”雷霆暗自心惊,这老者武功强到无法想像,他若是要取沁儿性命,天下何人能拦得住?他低声道:“师祖,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两国之争···”胡大先生呵呵一笑道:“你担心什么?我胡大会去和一个小姑娘作对么?嗯,小小年纪,身为女真人,汉学上却学得很好啊,不愧是完颜亮的女儿···”他笑了一笑,“臭小子,我看你也不必忌讳什么,你不妨就娶了这个女子,杀了他老爹,有何不可?”
雷霆一惊,“师祖,你这是···”胡大先生大笑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天下又有什么事情你我不敢做的?”他见雷霆一脸震惊,笑道:“嘿嘿,这事是不是太过惊世骇俗了,臭小子,你的事情你自己作主,不用去理会旁人,众人皆醉,理他作甚?”他又喝下两杯美酒,却皱起了眉头,“只是,只是东皇帝庄的人一心一意要这个女人,更对他保护有加,这是什么道理?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雷霆心中疑问越来越重,问道:“师祖,东皇帝庄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又是帝庄的什么人?”
胡大先生反问道:“你知道的东皇帝庄又是什么?”
雷霆道:“江湖上的说法,帝庄是一个很古老,很高贵的世家。这个家族广施仁义,还曾经多次救国救民,为善武林。当年的武林盟,不就是由师祖你与东皇定天领导的么?”
胡大先生笑道:“东皇帝庄古老不怎么古老,也不过将近两百年的时间,高贵倒是有一点点,广施仁义为善江湖,却不过是帝皇山庄收买人心的方法。东皇帝庄的祖先,就是两百年前,宋太祖赵匡胤的主子,后周皇帝柴世宗柴荣。”
雷霆大吃一惊,奇道:“柴荣的后代,怎么会漂泊江湖上?”
胡大先生缓缓道:“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孤儿寡母自然就失去了当皇帝的机会。虽然后来赵匡胤当皇帝后,封柴荣的后人为王,但偏偏就有人不满。柴荣的一个儿子知道,留在赵匡胤的身边,不会有什么善终,也更不会有夺取江山的可能。柴荣的七个儿子都封王拜将,只有最小的儿子柴熙宁带着效忠柴家的家奴,远离了那个官场。柴熙宁,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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