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步兵被砍得飞上半空呜呼哀哉。
完颜雍大声惊叫,檀笑间与那四大高手立刻回防,将北宫狼与风铃抛在一边,只听“啊”的一声,帖木儿一时不慎,中了北宫狼一拳,整条左臂都抬不起来。雷刀再落,就要招呼在完颜雍身上,众人急忙各挺兵刃,抵御雷刀,一刀一剑,两根狼牙棒都挡在雷刀面前,但雷神之威,又岂是能轻易化解,四人齐声惊叫,被压得跪在地上,骨骼嘎嘎作响。
檀笑间却早就知道雷霆厉害,此人武功越来越强,只怕更在当年完颜郑家奴身上,哪里可以正面对付?雷刀力压四大高手,他却绕到雷霆背后,十根尖刺再次偷袭。雷霆冷冷一笑,不避不挡,真气激荡,背后披风猛然掀起,坚硬如铁,向檀笑间撞了过来。檀笑间一惊,退了一步,碰的一声,右臂一痛,竟是骨骼碎裂,北宫狼苍劲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檀老弟,好久不见了!”
完颜雍连连后退,一排排步兵在他面前组成肉盾,而肉盾又在雷刀轰击之下满天飞舞,初阳灿烂,朝霞如血,完颜雍大声喝道:“司空飘雪,你就任他将你大金国的兄弟们一个个残杀么?”
司空飘雪已经,举目望去,又是一排士兵飞了起来。本来这里防卫森严,但雷霆与完颜雍相距不过数丈,什么弓箭、投石机都不敢妄动,而在这里防护的,就只是这两百步兵与数名高手。这两百人都身穿重铠,战力不弱,若是冲了上去,将雷霆团团包围,雷霆甚至还不一定能够突围,但他们为这强大斗气震慑,只知守而不知攻,自然越来越处于劣势。司空飘雪一惊,完颜雍的话语又在耳旁响起,“你就任他将你大金国的兄弟们一个个残杀么?”无论司空飘雪向做何选择,也再也不能容忍雷霆对金国军团的杀戮,他再无犹豫,飘然而落,一剑向雷霆背门刺去,虽然此刻依旧天人交战,但皇者风范一样凛然不灭。
雷霆听到耳后尖啸,唯有回身还了一刀,怒道:“你果然是选择跟随完颜雍!你果然!”他不知司空飘雪心中痛楚,只觉得愤怒莫名,狂吼一声,连连三刀劈了过去。他斗志昂扬,司空飘雪却心存犹豫,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连连退了三步。忽听战马嘶鸣,竟然是上千名骑兵从后方包抄了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更有一个千人队将完颜雍护在中央,长枪手围在最外面一层,弓箭手在其后一层,完颜雍藏身此处,重复自由。战场上众人都看着雷霆与司空飘雪这一战,浑然忘却了战斗。
司空飘雪恨恨道:“雷霆,你不要逼我,我也身不由己,大宋若是胜了,大金国同样也要生灵涂炭!”凤凰连连转了三个圈子,将雷刀的劲力卸在身后,刀风剑气四方溢散,围住他们的那一圈战马同时惊叫,连连后退,身上莫名其妙闪出血痕来。当今天下,若论剑术,自然以司空飘雪为尊,说到刀法,则无人再出雷霆之右,雷刀凤剑相争,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刀剑上的劲气无形无相,却能割裂空气而伤人。众骑兵不明白此中道理,却也知道靠近这两人一分便是离鬼门关近了一分,不由自主的后退后退再后退。
雷霆怒火攻心,杀红了眼,大吼道:“生灵涂炭又能如何,你们金人侵占大宋山河,又有什么人是好人了!”他忽然心中一跳,忍不住自问道:“金人中便没有好人了么?完颜纵横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魏须武同样是金国人,可是他却是不可多得的好朋友,眼前的司空飘雪一直是自己挚友,又能坏到哪里去,日光城中的完颜沁,天真烂漫,又能有什么罪恶?我担心大宋子民受到伤害,但大金国生灵涂炭,难道我就能心安了?”这些东西他从未认真想过,却在司空飘雪的剑下忍不住苦苦思索。他想得深了,头脑中更是千头万绪,一番矛盾,再无方才的斗志激昂,锐气大减。
武学之中,剑道最重君子雍容,刀法却重在刚猛锐气,雷霆锐气一泄,威力也不复从前,与司空飘雪斗得旗鼓相当。忽听风铃“啊”了一声,原来此刻已然有无数长矛手向北宫狼与风铃压了过去。北宫狼独战檀笑间,旗鼓相当,风铃却被四大高手围攻,险象环生。
自从雷霆挟持完颜雍开始,众人便全都惊得呆住,完全忘记厮杀。此刻完颜雍身在重围之中,稳如泰山,再不用担心有任何刺客袭击,他大声叫道:“战斗,战斗,将这些乱贼为朕全部剿灭!”号令一层一层传出去,军队齐声得令,战争继续。日上三竿,一缕缕阳光穿透云层到达战场,第二同盟酣战多时,筋疲力尽,金军有后勤保障,换上了另外一批人马,又是生龙活虎,战争向更加不利于第二同盟的方向继续。在这样连绵不断的进攻之下,就连邪辟兽军团都阵亡殆尽,就连魔仆战甲都渐渐开始出现裂纹,就连断天尺上的锋刃都要开始卷曲,就连骨肉分离与大翼血蝠弓都变得残碎,那些在千军万马中奋战的,又能持续多久?
忽听“轰”的一声,回响连绵,竟然是日光城的一段城墙无法承受累积的进攻,轰然碎裂,城墙上数百人跌落,粉身碎骨。继断天门后,日光城再现漏洞,第二同盟再也坚守不住,胡大先生无可奈何,命令所有人马上退入来生堡中。但日光城陷落,来生堡的毁灭,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战场这边,雷霆与司空飘雪的战斗在迷茫中继续。曾经是两个对战争渴望兴奋的人,却在经历了这惨烈的战争之后,更加的彷徨。中原土地该不该收复,女真族人该不该死去,金宋两国究竟是应该你死我活,还是应该和平共处?雷霆与司空飘雪的脑袋一样混乱,遇到这样的问题,东方苍龙与雷奇峰应该会如何决断,星眸又该如何决断,沁儿又会如何决断?两人斗志不坚,但同为当世无敌,刀光剑影变幻,龙虎彩凤奔腾,同样精彩豪华,让围住他们的金军惊心动魄,好像就连剑锋反射的阳光,都能伤人一般。
忽听完颜雍冷然道:“朕不想再等待了,杀了他们!”竟然是连司空飘雪都不放过了。身旁一名军官大声答应,大声传令,数千骑兵将众人团团包围,最里面一排都端起长枪指着众人,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策马向包围圈中冲去。司空飘雪惊道:“皇上,你···”却听惨叫之声连连,最先冲上来的十余骑为两人飞散的气劲所伤,跌下马来。司空飘雪一惊,急忙住手,唯恐再伤人,雷霆却横刀荡去,嗤嗤指向,四匹战马前蹄被斩,将骑士掀了下来。三根长枪刺了过来,司空飘雪一惊,急忙回剑削去,自然而然的将剑锋一带,只听“啊”的一声,一名骑兵被凤凰擦中,倒毙马下。司空飘雪吃了一惊,心生歉意,又有两把长枪刺过,他自然挡了一剑,但凤凰剑法守中有攻,他自己都没有意识过来,又是啊的一声,两人坠马。
他一时间彷徨无错,只听雷霆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们,突围出去!”司空飘雪惊道:“杀了他们?”别人要杀我,我不暇思索,杀了别人,无可奈何,不算我有错,但若是我有心杀人,那岂非大错?我身为女真人,自然不能杀自己的兄弟亲朋了,但这样的话,那汉人又能不能杀?他们不是我的亲人,可人生同种,女真人与宋人,又有什么区别?我身为女真人便不杀女真同胞,但我身为宋人之时,我剑锋之下也有不少汉人魂魄,当时我自以为是汉人,为何就能下得了手?对,当时我杀的人,都是奸佞之徒,问心无愧,是了,不管宋人还是金人,我也只能杀奸佞之徒,而不能杀英雄儿女。
可他看着这写金国的骑士,又忍不住踌躇,这些人又算不算是奸佞呢?他们攻城略地,手上满是血腥,但身为军人,为国厮杀,却是英雄好汉的所为,哪里算是奸佞呢?然则难道破家者为贼,破国者反而为雄么?此刻我该是被他们杀掉,还是让他们杀了我呢?
九年前司空飘雪得知自己的身份,远走天涯,隐匿江湖,自我放逐。但九年来的心路,不过是在逃避自己心中的枷锁,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面对它。到了今天,他才认真反思,反而越想越僵,不由自主,竟然呆立当场。剑帝飘雪,乃是当世一等一的天才,但遇到这种家国身世之事,却也深陷其中,难以摆脱。这些人想杀我,究竟是对还是不对?我是他们的族人,是他们的兄弟,可他们还是杀我,我被他们杀了,可我还是杀我的人的兄弟。我死在他们手上,究竟是我错了,还是他们错了?还是,还是,在这样的战场上,根本无所谓对错,战争本就是天下最大的错事,它摧毁美丽扭曲人性,这样的战争,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那若是将主宰这战争的人杀死,是不是就是好事?可是这样的战争,难道就一定是赵玮和完颜雍能够左右的?他们自以为能够发动战争,但他们又何尝不是“战争”的奴隶?
司空飘雪头昏脑胀,仿佛老僧入定,雷霆大叫道:“你究竟在干什么!”当当当又是三颗人头落地,尸体倒在地上。他一把拉住司空飘雪,雷刀奋勇开道,劈开血路,向外一步步突出。但数千人马围成一堆,想要突围,哪里可能?这些骑兵一个个冲上来,一个个倒下,尸体积成一座山丘,却依然前赴后继。完颜雍身在后方,但雷刀的威力同样让他惊骇,顷刻之间,雷刀之下已经倒下了将近一百人!猛然间司空飘雪冷哼一声,手臂上一凉,竟然中箭,跟着箭雨纷纷而下。那些弓箭手都一直扣弦守望,但两人埋在人群之中,找不到目标。此时两人站在尸体之山上,顿时被弓箭手发现。雷霆挥刀拨开弓箭,而身旁骑兵却又不少遭殃,好在箭矢很难穿透铠甲,伤亡还不严重。忽然雷霆腿上一痛,右腿竟然也中了一箭,他眉头一皱,挡开一箭,将一名骑士连人带马斩为两截,只觉右臂酸麻,几乎连雷刀都提不起来,崩的一声,竟是雷刀也终于承受不住上千次上万次的猛烈轰击,出现了刀锋上裂开了一小块。雷霆长叹一口气,霎时间斗志消散,雷刀,你都承受不住了,难道我是大限已至么?
连雷霆都灰心丧气,这里的战争,该是何等惨烈?
吴钩卷 148 老天,再给我一点时间
148老天,再给我时间!
南宫长万向后连连退了两步,只觉得全身力气已经空空荡荡的不剩一丝一毫,他大吼一声,拼尽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抡起巨锏与柳昆仑的双斧互撼。碰的一声,柳昆仑双手一振,巨斧脱手,邦的一声,南宫玉树的巨锏也终于无法承受,轰然断裂,锏上伤痕累累。两人斗到此刻,都已经是再无力气,南宫长万身中三斧,柳昆仑则肋骨尽碎,两人同时坐倒,看着对方,忽然低声大笑,如此战场,两人都不抱活下去的愿望,能在死前与平生宿敌痛快一战,再有何憾。忽然绷绷之声荡破苍穹,两人都不作理会,却都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两千余支羽箭飞起,向两人的方向落下,要将第二同盟最后的一丝力量就此毁灭。他们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在这样的箭雨之下,任何人都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但这无论是身材性格还是武功路数都十分相似的两个对手,却仿佛比多年的朋友更加的了解,更加的知己。南宫长万闭上眼睛,终于要到最后的那一刻了,只是,这个时候,玉树他还好么,香儿你又是否安全?
龙香倒退了一步,将左臂的那支箭拔了出来,霜剑还是将面前的一名步兵刺死。一名长枪手策马冲了过来,却被雷逸峰一刀斩为两段,但他也同时不暇防备,连连三箭射中后心小腹。战到此刻,三千铁骑全军覆没,雷逸峰身中七箭,龙香则有三道刀痕两处箭伤,而金军的部队还是潮水一般连绵不断,践踏在那一千具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上。龙香苦笑一声道:“我好像支持不下去了。”雷逸峰冷冷道:“我也是。”他忽然笑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我们可以一起死去。”龙香微微一笑,“非常荣幸。”
雷逸峰跳入敌军之中,冰刀连环,龙香紧随其后,霜剑飘逸,两人心知必死,毫无保留,别的也不去理睬。雷逸峰使出一招“雪藏千山”,龙香便是一招“冰封江海”,雷逸峰一招“我自乘风”,龙香则是一式“且看长空”,正是昆仑山的两仪刀剑术。他们两人武功自成一路,早已卓然成家,但大限将至,却将高深武功尽皆舍弃,反而同时使出了当年在昆仑山上熟练了上千遍的武学。如今两人灵台清净,仿佛两只蝴蝶翩翩飞舞,一招一式,不再思考是否伤敌,反而重在符合对方的节拍。这一套剑法乃是昆仑剑派中的最强武学,却一直没有合适的男女能将这剑法的神髓表现出来,而两人波劫渡尽,归于沉醇,此刻更再无牵挂,反而能与剑意符合得丝丝入扣。一套剑法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