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叫着不能跑了。“你不要命啦,痛也得跑!”李云飞骂了声,但又不得不一手搀
住她。
玉娘只好一瘸一瘸地跟着奔,待他俩刚到巷那头,这头已有了喊声:
“不要跑了,再跑打死打死的!”
李云飞急了,忙一下挟起玉娘钻进另一条巷子。这边,先前的巷子里已响起了
枪声。
“飞哥,别管我了,你自己快跑!”玉娘挣扎着下了地,“我也能跑了。”
“那好,快!”李云飞又拉起她的手急奔起来。幸亏李云飞对这镇子很熟,他
俩很快就东揭西绕地绕过了几条短巷,终于把后面的脚步声甩了。
二人放慢了脚步。玉娘一拐一拐地,娇喘吁吁;李云飞则在考虑选择哪一条路
走才安全。他本想去敲一户人家的门的,但又想到刚才响过一阵枪,老百姓早就吓
得不敢动弹了,哪个还敢开门?
“对,镇西有座空庙,我们先到那里去歇歇再说!”李云飞忽地记起道。他瞟
了瞟已将身体倚靠到他身上的玉娘,不禁想到她腹中的胎儿,有些担心:“你是不
能太累了的,有了身子的人……”
玉娘攀着他的手,喘气不息。李云飞便搀着她贴着墙壁悄悄地往镇西摸去。有
幸的是,天上重新又布满了厚厚的乌云,四处全是漆黑一片,敌人已难发现他们了。
好一阵过去,二人终于摸进了这座关帝庙。为了不让追踪者生疑,李云飞阻止
了玉娘关庙门的手。
“门不关,我怕哟!”玉娘说她既惧怕外面有人撞进来,又不敢碰着庙里的神
像,于是就抓紧李云飞的手再也不松了。
“怕什么?逃命的时候就是死人堆也要去钻一钻,何况这里只有几尊泥菩萨!
你还是揉揉脚吧,待会说不定又得开步逃命了!”
为了有条后路,李云飞找到破庙的后门,他抽去了那根铁门闩,打开看了看门
外的小路,满意地点点头。
他回身在一处能看得见前门又能看得见后门的地方坐了下来。
黑暗对女人来说更会可怕些,玉娘自然是紧挨着李云飞的身子坐下。没一会,
她微微有点打颤了:“飞哥,刚才跑了一身汗,内衫全湿了,我冷……”
“……”李云飞早把耳朵拉向了门外,双眼注视着两道门。
玉娘见他没理她,便转了话题:“飞哥,来接应我们的人能找到这里吗?”
“很奇怪,倭寇怎么会在西丰镇阻拦呢,莫非他们有先知先觉的本事?……”
李云飞还是没理会玉娘的话,他一直在自言自语,很为情况的突变有焦虑。
一阵带着雨腥味的寒风吹过,玉娘的身子更加颤抖起来,她禁不住一至身倒进
了李云飞的怀里:“飞哥,我好冷……”
早春的夜是冷的,尤其是雨雾带来的寒气更使人受不了!李云飞当然也感到了
冷,而今怀里忽地倒进一个带着热气的娇柔女子来,他不仅身子暖烘烘起来,心底
也腾起了无可名状的躁动。他不是“鲁男子”,也无心去当什么“柳下惠”,更来
不及去多想什么,便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一把搂住了玉娘。
玉娘早就巴望着这一刻了,她赶紧就势将脸贴上李云飞的脖颈,一只纤细柔软
的手摸抚着他那结实的胸脯……
“飞哥,”玉娘的声音柔得像飘来的一朵云,“我已经不能离开你了,要是你
要抛弃我的话,我只有一死……”
她的话音未了,李云飞那敏锐的耳朵已感觉到庙门外面有了动静。“不好,”
他低喊一声,推开了玉娘,“快跑!”
玉娘这回的动作也很敏捷,她一跃而起,紧随李云飞直奔后门。
不料刚到门口,一道强烈的手电光逼得他俩眼睛都睁不得,一支张开机头的手
枪虎视眈眈对着李云飞的胸脯。
“不准动,动一动就打死你们!”一个声音像鸭公嗓的黑衣人一脚踏在门坎上,
身子堵满了门。
当手电光稍稍偏开李云飞的眼睛时,李云飞看清了拦住后门的除了这“鸭公嗓”
外,别无后继者,便运用起从他姐夫谷元瑞那里学得的快功,闪电般一拳打落了
“鸭公嗓”手中的枪复一拳打得他双手捂住肚子,哎晴一声倒地昏去。
这时,又一道手电光一晃,李云飞误以为后门外射来的,便慌忙扯了玉娘奔向
前门。
谁知这束手电光却是从前厅转到后厅的黑衣人所持,他俩又被强烈的光芒逼住
了。这个黑衣人绝对比堵后门的“鸭公嗓”狡猾多了,他紧握着手枪,立在一丈多
远处不再靠近来,还嘿嘿一笑道:“怎么,不再跑跑看了?其实你们俩完全可以试
试自己的逃跑速度能不能与子弹相比的。”
李云飞哼了一声,恨恨地瞪了面前这个高大的日本杀手一眼。
玉娘打得双手捂住脸,抖颤地直往后退着。
“奥婊子,你还想逃?”玉娘背后突然响起了“鸭公嗓”的声音。“鸭公嗓”
猛地扼住玉娘的脖子,一下子把她掀翻在地。
“别去管那婊子!山口君,”前门进来的高个子杀手吉原命令道,“你先把这
位军统特务身上的武器解除掉,然后叫他把情报交出来,小心,不要再让他的拳头
尝你的肉味了!”
“哈得!”山口答应一声,立即冲过来摘掉了李云飞身上的手枪和匕首。他瞧
瞧是左轮手枪,便插到了自己腰间,却把匕首扔到了背后。
“特工先生,”吉原走近来了,“如果你是个聪明人的话,那么就爽快地把东
西交出来,要不然我就……”他把枪口抵住李云飞的胸口,“说,是放在你身上还
是那烂婊子身上?”
李云飞一声不吭。他正在养精蓄锐,算计着怎样才能同时击倒腹背二敌。
“说不说?”背后的山口将手枪筒狠狠地朝李云飞的脊梁一捅,痛得李云飞
“哎唷”大叫。山口紧接着又使劲捅了一下李云飞的腰。显然,他对刚才肚子上白
挨了李云飞一拳是决不会不介意的。
“搜!”吉原也许觉得李云飞背后有自己的助手逼住,他便很放心地将左手的
手电塞到握枪的右手腋下,然后左手伸到李云飞身上摸捏起来。
这种搜法自然是徒费力气的。
突然,山口“啊”地大叫一声,握枪的手歪了过去,“砰”地一颗子弹射穿了
庙顶的瓦片,他的身体随即倒了下去。
吉原大吃一惊,抬头瞅向山口,枪口歪开了。
李云飞哪肯放过这等好机会?他早已一拳打飞了吉原的枪,一脚踢进青原裤裆,
复又一拳打中吉原的太阳穴。吉原“呀”了一声就倒地不动了。
吉原的手电跌落地上,它的光正照射在插着匕首的山口尸体;玉娘双手还紧紧
地握着匕首柄,人却跌坐在旁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
“啊,真是好样的!”李云飞狂喜地扑过去搂住玉娘就吻。玉娘却毫无知觉一
样呆着。李云飞一惊,忙摇摇她:“怎么啦你,我们胜利了呀!”
玉娘这才眼珠动了动,继而又惊恐地一边退缩一边叫了起来:“啊,这……这
个人是谁杀的?难道是……是我?”
“我的乖乖,你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哟!”李云飞忍不住疼爱地捧住她的脸,
道:“别怕,玉娘,这个鬼子是你杀的!多亏了你,要不是你从背后捅他这一下,
也许我们俩已经完啦一!”
“天哪——”玉娘喊了一声便倒进了李云飞怀里,“飞哥,这两天吓死我了,
要没有你……”
“没事,吉人自有天相!你看,我们不是一难一难地闯过来了吗?”
“哦,我记起来了,”玉娘道:“刚才我怕这家伙开枪打死你,正好我的手又
碰到了地上的匕首,所以就……其实,我连杀只鸡都不敢。”
“你说得好,玉娘,干什么都是逼出来的。我原来只是个学生,在大学里读书
读得好好的,是日本人的战火逼得我横了心跟姐夫干上这一行的,就像刚才这俩鬼
子逼着你拿起了匕首!”李云飞站了起来,“好吧,我们该去接头处了。”
他捡起地上的两支手枪,递了一支给玉娘。
“带上它,紧要时会派上用场的。”
“这……这我可用不来呀!”
“呶,这是枪机,食指一扣子弹就射出去的;这是保险,平时关好,要用时得
先打开它。”
玉娘这才接过,怯怯地瞅了瞅,插到了腰带上。
二人手牵手地走向庙门。
这时,被李云飞打昏在地的日本杀手吉原已经醒了过来。他刚睁眼就看见一男
一女俩背影走向庙门,便一个激凌跳起,掏出了另一把备用的小手枪,抬手就勾扳
机。
“砰”的一响,李云飞便觉得左腋下一麻,身子一个踉跄就要倒去。玉娘惊叫
一声,急去扶他,却被李云飞身子所牵扯,二人便一同倒地。
“哈哈,也许是上帝安排的吧,你们居然又落到我的手里了!”吉原手握双枪
走来,“别以为我刚才这一枪没能打死你,就有损我神射手的名声了;其实,我要
的是活口,而不是死尸两具!”
李云飞疼痛难忍,不再动了。玉娘被吉原的两支枪吓得直打颤。忽听得吉原喝
道:
“臭婊子,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快点把你的这位情人的衣裤统统剥掉,然后
好好的替我把情报找出来!”
玉娘似乎没听见。
“好,你这奥婊子的想顽抗?那就让我来点真的给你看看:现在我数一二三,
数完三你还不动手的话,我就花一粒子弹送你的情人上西天了!听着:——二——”
“啊,别别!”玉娘慌得大叫起来:“你不能杀死他,不能。我……我这就……”
她抖颤颤地去解李云飞的衣服。当她的手触及李云飞腰间的手枪时,便顿了顿,
然后很机警地把枪抽出,猛地转身对着吉原一扣扳机。
枪虽响了,但没打着吉原。吉原一愣,拔脚踢向玉娘的胸脯,玉娘“哎唷”一
声倒地昏去。
忍受着剧痛的李云飞已处于半昏迷状态,迷糊中他看见吉原的枪口正对着他,
并在扣扳机了……
“砰砰”!两声枪响在黑魆魆的关帝庙里响起,随即就有一件沉重的东西倒到
了地上。
李云飞只觉得脑门一阵烘热,裂开般地疼痛起来,双眼一闭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十四
一阵钻心的疼痛刺激了他,李云飞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自己正躺在床上,一个
穿白大褂的老医生坐在面前。
“年轻人,吃苦头了!”老医生一边收拾手术器具一边笑道,“你的体质真不
错,尽管流了些血,但对你的健康不会受太大的影响。现在,你的伤口已敷上了我
家传的秘方金疮药,它对创伤有特效,不用几天我就包你又能拿枪杀鬼子兵了!”
李云飞咧了咧嘴,疼痛折磨得他连脖子都歪了,他吃力地说:“谢谢您的祝愿,
不过,这太难受了!哎——唷……”
“非常对不起!”老医生不无歉意地说,“敝人这个小诊所本来只治疗一些轻
微的跌打损伤之类小毛病的,对于枪伤我还从未染指,其主要原因就是没有麻醉药。”
他从手术盒内捡起一粒子弹在李云飞眼前晃了晃,“刚才是这颗小东西钻在你的腋
下,所以才使你昏过去的,我怎能不想办法替你拿出来呢?当然唆,”老医生往后
一指,“要不是这位长官告诉我你是个硬汉子的话,我还不敢下手呢!”
听老医生这么说,李云飞的眼睛不由得抬高了点。当他的目光越过医生的肩膀,
见到一位年约三十,气度非凡的高大男子的笑脸时,他的双眼顿时放出了异彩。
“岳队长,怎么会是您?!”他兴奋得大喊起来。
不错,这位对他赞许地笑着的人正是军统局西南特工分队队长岳中民。此人原
是黄埔军校学员,在校期间与周恩来等共产党员知名人士来往颇多,深受他们的影
响,于是他抗战之心十分坚决。毕业后岳中民在卫立煌部担任步兵营长,常率领侦
察员打入日军后方侦察敌情,并很能团结共产党人士及其地下工作者,因而屡立战
功。后来他被军统头子戴笠看中,千方百计将他抽调去担任了特工队小头目。其后
因他又立大功数次,故而升为上校分队长之职,每有重要任务,戴笠总是派他出马。
这时,岳中民过来握住李云飞的手,抚慰道:“云飞兄,你真了不起呀!”
李云飞高兴得顾不上疼痛,就想挣扎起来,不料他一动却都动不了,这才发现
自己的手脚均被绷带紧紧地绑扎在床沿。于是他大吃一惊,愤怒地责问:“你们为
什么绑我?难道你姓岳的也叛变了?”
“哈哈哈!”岳中民不禁大笑起来,“云飞兄你也许还在恶梦中没醒过来吧?
居然想到我岳某也叛变了!你不想想,没有麻醉药替你做手术,要是不绑住,万一
你痛醒过来动起了拳脚,我们这位老先生岂是你的对手?”
李云飞恍然大悟,很为刚才的失态感到赧然。
“对不起,这两天我确实像在做恶梦—一噢,现在我很想知道这是哪里,以及
我……我们在关帝庙里被倭寇的子弹射倒后的情况。”显然,李云飞记起了玉娘,
只是感到不好称呼才没说出她来。
岳中民一边帮助李云飞的手脚恢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