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说二十块钱。二十分钟的路程,况且路并不难走,满打满算不过十里,坐出租车也不会超过十五,看来他是在讹人。
丝丝当然不会和他纠缠,也懒得跟他算账,只是将钱包里的记者证亮了出来,然后镇定自若地管他要发票。都说记者是无冕之王,她这次可是深有体会了。中年人只拿到一半的钱,悻悻地走了,留下丝丝一个人独自站在路口。
村庄不大,一条碎石子路从村头一直延伸到村尾,两旁大多是新盖的砖瓦房,夹杂着少数二层将军楼,都有着宽阔的院子。路上人不多,大都是晒太阳的老人,操着难懂的方言,也听不懂丝丝的问话。
丝丝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迎面过来一个中年男人,扛着锄头,一身西装,料子倒不是很差,只是式样过时了,而且裤脚上满是泥水,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等他走近了,丝丝上前问路:“请问,王阿宏家怎么走?”
“不晓得。谁是王阿宏啊?”男人操一口当地普通话,还好,总算有人听懂了她的话。
“就是上个月跳楼的大学生。”丝丝言简意赅地解释。
“你说的是老支书家的‘二壮’。”壮汉恍然大悟,转身指点着,“顺着这条街一直走,村西头那幢黄色的瓦房就是。”
丝丝道了谢,沿着碎石路向前走去。一群小孩从岔道口的土路上冒了出来,一边跑一边乱哄哄地打闹,转眼经过她的身边。
黄色的瓦房并不难找,只是丝丝没想到会如此残破,墙皮已然酥了,掉的一块块满地都是。大白天的也没有敞门,门上的铁环已经是锈迹斑斑。丝丝的心里不免疑惑,怎么看都不像是住人的房子,莫非是搞错了?
不管怎么说,丝丝还是走上前去,捏住铁环,轻轻地扣了扣,没人应声,只得加重了力道。
“谁啊?”院子里有人沉闷地答道,带着明显的不耐,然后是脚步声,夹杂着拐杖落地的声音,丝丝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是个年过半百的老汉,腋下柱着拐,冷冷地打量着她。从他脸上一条条刀刻似的皱纹里,仿佛能看出他一生的坎坷。按说一个农村人,到了这把年纪,无官无职,应该是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但他来的却只有震撼!老人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打了补丁,却极干净,也很合身,从他眼睛里透露出的光芒,虽然冷淡,却也掩不住过人的精气,如果说他能在瞬间置人于死地,没有人敢怀疑。
“你是谁,什么事?”老人的问话简短而有力。
“哦,我是本市早报的记者,想做个专访。”见老人一点都没有请进的意思,丝丝连忙掏出记者证,技巧性的挡住照片位置。“这是我的记者证,我们报社新开辟了个专栏——关爱生命,让我来做个专访。”丝丝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心里却在打鼓,不知能否骗过这矍铄的老人。
“不是都采访过了吗?”老人的话里有明显的不耐烦。
面对老人炯炯的目光,丝丝的心里一阵发虚,仍然道:“不是同一个栏目,我们的目的是提醒人们珍惜生命!”这些话来的时候反复背诵过,所以才能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噢,那进来吧。”老人缓缓地闪到一旁,目光闪动,似乎在想些什么。
“老头子,谁来了?”刚一走进堂屋,里屋发话了。
“你躺着吧,是来采访的,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宝贝儿子!”然后转向我,解释道,“是我家老婆子,病了好几天了。”
“不要紧吧?看过大夫了没有?”丝丝连忙表示一下关心。
“这几天好多了。”一面说着,王阿宏的母亲披上衣服走了出来。“你说二壮怎么就这么忍心去了呢?本来还叫他放了学回家一趟,我都给他准备饺子馅了,素三鲜,他最中意。可他却说快考试了,要念书……”
她才念叨了几句,便忍不住泪眼婆娑,伸出粗砺的手去抹眼泪。失去亲人让你痛不欲生,有时怕去提起,有时又禁不住回想,觉得就算多点记忆也是好的。
“学什么学,他要真的忙学习就好了!”王阿宏的后事是他爸去学校办的,肯定是听到了不少传言。“这小子不学好,死了倒也清静,回来我也得揍死他!”看来他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同时丝丝也明白了一件事,难怪王阿宏脾气暴躁,看来跟他爹脱不了干系。
“我也知道孩子大了,管不了了,可他怎么就这么去了呀……”大妈哭得更厉害了,终于泣不成声。
“我能先看看他的房间吗?”丝丝急忙岔开话题,她想让二老平静一下,空气也似乎太压抑了。
“跟我来吧,南边那间屋。”老人摇了摇头,走在前面,丝丝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停在南屋前。
“你在这看,我去给他娘煎药。”老人指了指没上锁的房门。
“好,您忙去吧,我随便看看。”丝丝客气道,感觉这老人并不像乍一看上去那般凶,其实也挺善的。
老人转身径直走去了柴房,丝丝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屋子里光线幽暗,窗户没开,挂着土黄色的窗帘。眼睛渐渐适应,丝丝这才看清面前是一张书桌,两把椅子,漆皮已经开始脱落。书桌上有几本旧杂志,码得整整齐齐,丝丝随手翻了翻,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本《健与美》少了几页,装订线也脱落了。
靠墙根的地方有一张单人床,折了一条腿,用麻绳密密地绑着固定。与床相对的墙上有一张全家福,父亲依旧板着脸,母亲将一只手搭在王阿宏头上,笑得很慈祥。
后来丝丝问过才知道,照片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发下来后照的,也是家里唯一框起来的一张照片。丝丝取出相机,从各个角度拍摄照片,免得漏掉了重要的线索。透过门缝可以看到柴房里的烟气,也能隐约听到大妈极力压抑的咳嗽声。
丝丝拉开抽屉,空的。翻看床下,除了一双破球鞋,和床尾处一瓶粉刷用的白灰,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了,看来是打扫过,连半个蜘蛛网都没有。拉起床上的褥子,什么也没有,拉起草席,有一张孙燕姿的海报,画面上的女歌星笑得平和可亲。粗略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但突然之间,却似有什么东西刺了她一下,究竟是什么呢?丝丝能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药熬好了,趁热喝吧!”隔着门丝丝听到老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又由近及远。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第12章 意外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大多数大学生是快乐的,可是贫困生的比例却越来越多,这不能不说已经变成了一个社会问题!
为生活所迫,本就是人类最原始的悲哀之一,真的不希望看到发生在大学生身上!
第12章 意外收获
丝丝终于想到了答案,不管是哈氏急智也好,狗急跳墙也罢,总之是齿轮转动了一下,于是脑海里豁然开朗。
问题就出在那张全家福上,像框的右边看起来要比左边亮一些,说明经常取下来看,而且是左手留下的痕迹,而王阿宏正是一个左撇子。但他却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为什么会常常看照片呢?就算他是,常看的照片,也应该摆在书桌或者床头比较顺手的位置才对!
丝丝一念至此,禁不住屏住了呼吸,她轻轻地取下全家福,麻利地卸开像框,取下照片。咦?夹层里有一张纸,打开来是一张定期存折,金额是两万元,日期是半年前的一天。
家里明明有钱,为什么从里到外都是一幅破败的样子?也许是王阿宏带回来的,家里人并不知道。两万元,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绝不是小数目,难道他是在干什么违法的事情?
丝丝走到窗户边光亮的地方,仔细检查像框,没发现其他异常。要挂回去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镜框后的墙面有新近刷过的痕迹,联想到床下粉刷用的白灰,难道这里面还有秘密?
丝丝舔了舔嘴唇,伸指敲了敲,果然发出“咚咚”的声音,有暗格!丝丝取出小刀试探着,很快便找到了缝隙,四面划开后一撬,木板后面露出一间暗格。空间不大,只放了一个封面已经残缺的日记本,再无他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拐杖落地的声音。仓促间丝丝做了一个决定,先拿走再说。丝丝慌乱地将木板合上,相片也挂回原处,日记本则塞入背包里。仓促间纸业中有什么东西飘落了下来,顿时弥散在空气中。
“啊……秋!”丝丝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紧接着涕泪齐流,原来是花粉,真要命!
从小时候起,每到春天丝丝就会打喷嚏流眼泪,后来发现是对某些花粉过敏。自从她十四岁离开老家,就再也没有犯过,想不到今天又撞上了这些讨厌的东西。
拐杖声停在门口,老人一把推开门,就看见丝丝满脸泪水,正在不停地擦拭。见到她流泪,老人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似的。丝丝总觉得他一早就在怀疑她的身份,不过不知道怎么搞的,老人的举止反而让她感觉到亲切。
“堂屋里坐吧,我给你沏了茶。”老人说罢不再看她,自顾自地转身走了,拐杖一下一下落在青石地面上,清脆悦耳。
丝丝用力擤擤鼻涕,拿出纸巾擦去脸上的泪水,照了下镜子发现连眼圈都红了。
进了堂屋,丝丝正要想解释点什么,大妈却先开口了:“一看姑娘就是个好孩子,不像那些没良心的小报记者。”也不顾大叔一个劲地使眼色,接着道,“那些人来了,连句中听的话都不会说,就知道东瞧瞧西望望,跟做贼的有啥两样!”看得出来老人家对丝丝的“悲伤”大为感动。
丝丝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只恨不得钻进刚才的暗格里去。当此境地,她还能解释什么呢?只好喃喃道:“大妈您节哀顺便,别让孩子走也走得不放心。”一边说着鼻涕又流了下来,唉!可恶的花粉,还有可恶的过敏症!
“你看看你,又把孩子招哭了吧!”数落完了大妈,老人转向丝丝,“想问什么,你就问吧。”看来二老已经做好了准备,倒是丝丝一下子有点懵了,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整理了下思路,她装模做样地拿出麦克,连接好采访机。“大叔,请问王阿宏小的时候是不是很聪明啊?”
一张嘴就问了句废话,不聪明能考上大学吗?
“是啊,二壮小时候聪明着呢,就是不太爱跟人家说话,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提起儿子,听得出他是又爱又恨,恨铁不成钢。
“那他平时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没有?”这么一打诨,预先准备的提纲早忘到九霄云外,丝丝只记得提出感兴趣的问题。
“刚上高中时,他经常和三个小兔崽子在一块疯。后来有一次打群架,其中一个叫人家打死了,从此就散了伙。从那以后,他就再没带人回来过。”
“您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吗?”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段历史,丝丝来了精神。
“再多了咱也不知道,孩子大了,就不和我们掏心窝子了。”老人黯然道。
这时大妈插嘴道:“这孩子小时候可乖了,听话着呢,后来跟他们出去野,带坏了!”
天下为人父母者,又有谁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好?都说是别人给带坏了,可坏孩子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呀?
“为了这,没少挨他爹的拳头,可无论怎样打他,就是不吭声。打完了再出去野,唉!倔啊!”大妈说着,一脸心疼的样子,看得出来儿子是她的命根子。
“那是不是影响学习了啊?”我岔开话题。
“是啊,那时候真没少揍,也真的管不住他。不过后来死了一个,才把他镇住了,毕竟这小子也有怕的东西啊!”老人的话里有点无可奈何的味道。
“那后来呢?”丝丝接着问。
“不到两年的时间学习就赶上去了,到底不愧是我的儿子!”老人自豪地拍着胸脯,似乎完全忘了儿子已经死掉的事实。
“他另外两个朋友怎么样了?”丝丝问。
“有个小兔崽子,来过一回,让我赶跑了,再也没敢来!”老人道。
“那他有其他的朋友吗?”丝丝追问。
“没见到过。”大叔极为肯定地说。
“其实他很想跟人家玩,不过他脸皮嫩,我们家的境况你也看到了,他不愿意把人领来家里,怕人家瞧不起咱!”听完大妈的话,丝丝感觉还是他母亲比较了解他。
丝丝正在想着什么,突然大叔指着采访机说:“你没打开开关!”
丝丝急忙检查采访机,倒不是没开,却是没电了。经历了昨晚的惊心动魄,把她折腾得不轻,忘记充电了。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丝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关系,看得出来你已经很用心了!”老人的话里仿佛另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