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对他不加掩饰的恨意？
对，就是恨意！
他不着痕迹地隐去了脸上的怒意，伸手从桌上抽了几张面纸，拭去脸上的水迹，紧盯着史钧雅漆黑的双瞳，轻启薄唇，却吐出令人无法不介怀的恣意鄙薄之语，“我知道，你爱的是那个文质彬彬的聂榛生！我三十年前就知道了！可是，怎么办呢？虽然，我现在连一秒钟也不想见到你，可我还是不愿意成全你！我不允许你们双宿双飞，幸福地在一起！所以，史钧雅，你最好乖乖地吃完，然后再按时登机启程，省得吃不必要的皮肉苦！”
等到服务生呈上他刚才点的水晶饺子，竟是拿起筷子，便伸手挟了一个，直接塞进了史钧雅的嘴里！塞得满满的，让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开口吐出只字半语！
她恨恨地瞪他，他却只是气定神闲地取出一旁的早报，若无其事地看了起来……
他知道她的食量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平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一下子让她吃太多，反而引起肠胃不适。因此，他点的早点式样并不多，一共就一碟水晶饺子，一杯鲜奶豆浆。
瞥见史钧雅用那种恶大仇深的眼神来瞪他，他却是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一边面不改色的嘲讽道，“不要瞪我！我说过了，我也不想看见你，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看一眼我都嫌脏了我的眼。不过，你要是在我手里出了意外，肯定会给我引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所以，不想看见我，就赶紧吃完走人！只要亲眼看到你上了飞机，我立刻就消失，半秒也不担误！”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的丑恶嘴脸！”史钧雅喝了一口豆浆，又挟了一只饺子丢进嘴里，看似恨不得一口吃完，就能速速摆脱他的控制。
可是，心中却仿佛被撕裂了一道鲜红的血口子，不断地、不断地在淌血：她想再好好地看看他，想用食指一笔一笔地勾勒他坚毅的线条，可是，不可以！她知道，一旦她开了口，便是再一次将他推至炼狱之中，她不能，也不忍心再让他痛苦！
所以，还是走吧！挥一挥衣袖，从他的眼前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消失，才能对得起他三十年来错付的爱与相思！
被报纸遮去了大半张脸的程司令，却是冷眼看着她，和着泪，一起吞下了嘴里的饺子，心潮起伏：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三十年的结发深情，原来，始终也没有替代了，她心中不可撼动的纯美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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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外的蓝天，和十年前一样，蔚蓝蔚蓝的，澄净无云。十年后的史钧雅，却似乎再也做不到，头也不回地一去不复返？
进了安检通道，脚步便开始踌蹰起来，下了千百次决心，不要回头，不能回头！
却还是忍不住回眸一瞥，他就像十年前一样，挺拔地立于人群之中，眸光炯炙地直视着她，却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鄙薄的话语自他坚毅的唇边溢洒而出，“史钧雅，不要妄想侥幸逃跑！”
他说着，伸手指向她身后的两个年轻男子，是此次专门负责押送她回美国的。“小曾和小林会全程跟随在你左右。到了美国那边，也有人到机场接应你，你不是说，很喜欢美国那边的生活吗？那就这样吧，没事就不要回来了！”
她原以为，无论他说多难听、多刻薄、多无情的话，也伤不了她一分一毫的。
可是，心却为什么那么难过，那么地痛？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深深地插进了她的心脏，让她瞬间血色全失、一脸苍白、绞痛莫名……
她下意识地抚住了自己的胸口，“那可真是好！我终于不用再看见——你这张令人恶心的嘴脸！”
心口的那股疼痛，却似乎越来越不可抑止地蔓延了开来，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痉/挛，额顶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她咬紧了牙关，努力地压制自己，强迫自己，不许喊出声来——
可是，体内又涌起了一股更加来势汹汹的疼痛，她仍然咬着牙不喊一声痛，却无法控制越来越虚软的身体，只觉得脚下一个踉跄，她突然就瘫倒在地，周围响起一片惊讶的尖叫，“啊……”
无力地闭上双眼之前，她看到了那个飞扑而来的矫健身影，充斥耳边的，却是他霸道而恶毒的话语，“史钧雅，你别以为装病，就可以不用走了！我马上就会叫医生来拆穿你的把戏！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她自唇边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黯然地合上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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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家属！病人家属在哪里？请跟我来一下。”刚给史钧雅做完检查的医生，便脸色沉重地叫唤了起来。
程司令答应了一声，随后，便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患者是你什么人？”程司令刚在医生的对面桌前坐下，医生便公式化地问道。
“……”程司令犹豫了片刻，才抬起头来，说，“是我太太。”
谁知道，医生却当即不客气地斥责起来，“是你太太？！你身为她的丈夫，怎么能在她病到这样糟糕的地步，才送她来医院呢？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做的？简直太不像话了！”vq2c。
因为今天要押送史钧雅去机场，为不引人注目，程司令特意换了便服，随从的两个警卫员，也是同样着了普通人的服饰，加之，因为担心史钧雅有危险，他只好选择了离机场最近的医院送医。
也因此，该主诊医生并不认识程司令，只以为是普通市民，开口即不客气地教训起来。
程司令并没有生气，只因为他口吻中那句，“病到这样糟糕的地步”，而频频蹙眉，满脸不解，“医生，你的意思是，我太太病得很重吗？能不能治好？”
医生抽出一张黑白底的ct扫描图，指着其中泛黑的两个小黑点，一脸凝重地对程司令，说，“你看这里，癌细胞已经严重扩散了，再不做手术的话，就要渗入骨髓了，到时，我们就是想救她，也根本救不了！”
程司令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医生，“你是说她得了癌症？”
医生郑重地回答了一个字，“是。”
“怎么可能？她之前一点症状也没有，怎么可能说得癌症，就得了癌症了呢？”程司令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是怨过她，恨过她，也曾一度不想见到她，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她死！
医生淡淡地瞥了一眼情绪失控的程司令，在骤然得知亲人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家属，一开始大多都是不肯接受的。
虽然，他也很同情程司令痛失亲人的心情，可是，他已经华发半百了，在这个岗位上，已经呆了几十年了，见多了太多的生老病死，安慰的话也说得麻木了。迎向服冷。
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让病人家属了解情况的严重性，帮他们做出正确的决定。老医生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正确地说，是乳腺癌，并且，已经是晚期了。所以，做化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唯一的方法就是及时动手术，阻止癌细胞再继续扩散，如果任情况再恶化下去，随时都会危及你太太的性命。”
“……”程司令在经历了一段煎熬而痛苦的挣扎之后，果断地做了决定，“那就请医生立即安排手术！”
没想到，这个决定，却遭到了史钧雅的强烈反对！
“不！程定军，你没权利决定我的人生！我不同意手术！绝不同意！”
甚至，大声地在医生揭露，她与程定军已经是签过字、手续齐全的离婚夫妇，他根本没资格签署手术同意书！
“史钧雅，你发什么疯？做了手术才能康复，你为什么不做？”
面对程司令的生气质问，史钧雅却更悲愤地回吼道，“程定军，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就不要随意替我作决定！你知道手术要做什么吗？是要切掉我的胸部！从此，我再也不能做一个真正的女人！这样，你还觉得没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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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斗气
“程定军，你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就不要随意替我作决定！你知道手术要做什么吗？是要切掉我的胸部！从此，我再也不能做一个真正的女人！这样，你还觉得没关系吗？”
回应史钧雅一脸的悲愤怒吼，程司令却是蓦地后背僵直了，幽深的瞳孔怔怔地凝视着，她陷入失控，又泪流满面的苍白脸孔，“……”
她是一时口误，还是真心地想要知道，他心底真正的感受？可是，她又为什么想要知道他的感受？
大脑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电石火花，他试探地反问道，“如果我说，我想要你活下来呢？你愿意接受手术吗？”
史钧雅犹豫了片刻，随即，却是沉沉地摇头，“不！程定军，我不可以。”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是有报应的！一定是她以前对程定军太坏了，老天才会这样惩罚她！
所以，在会濒临死亡的边缘，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悲切军作。
血溅浴室的那一夜，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在灵魂在阴间地府走了一遭，满以为，可以看到榛生哥年少时的温文面孔，却意外地惊觉，这么多年来，占据她心的竟然是她恨了三十年的枕边人！
是什么时候，她的记忆里，只剩下了程定军坚毅冷酷的脸庞，还有他爽朗悠远的男中音，她记得他吃饭总是又快又利落，记得他总爱在饭后抽上一根烟，记得他每次和她一起出去，总是会走在前面，只留给她一个瞻仰的挺拔背影……
却早已记不清，她第一次和榛生哥见面说了什么，也想不起他用餐的样子，就连曾以为，会记一辈子的脸庞，也已经模糊得看不清当年的样子……
原来，过去的，真的会过去，不管你是愿不愿意，不管你是想留住或是放下。可是，现在的，却是她再也不能贪心霸占的。
曾经犹豫过的吧？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也许会放下骄傲，求回到他的身边。人生却永远无法重来一次。她错过了，就是永远地错过了！
虽然，他说想要她活下来，她的心中直想轰轰烈烈地哭一场，想要紧紧地抱着他，想告诉他，她早就不恨他了！也想告诉他，她想要好好地对他……vr2i。
可是，如今的她，早已不配，不配拥有他的心，不配与他举案并肩。因为，他值得更好的。她擦去眼中的湿润，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晦涩，“程定军，我不想做个不伦不类的女人，也没法想像，每日都必须承受外人异样目光地苟且活下来，会是怎样可悲的情景！这样屈辱地活着，我又能得到什么？
相信你也听明白了医生的话，即使，我同意切除胸部，也无法保证病情就不会复发。与其再经历了那么多，无法预见的苦难与伤痛再死去，不如潇洒一点……”
程司令深深地看进了她的眼底，恍若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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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史钧雅坚持不肯做手术，医院方面只能给她开了抗痛的药物，便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程司令开车将她送回了公寓，下了车，她又一再嘱咐：“不要对老爷子和亚昊说，我得了癌症的事情。医生说，我还有三个月的寿命，我不要每天看到你们忧心忡忡的样子，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
程司令只是大口大口地抽着烟，脸拧向另一边的窗外，不去看她苍白的脸色，也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可是，史钧雅仍然知道，他听到了，他只是在生气，气她将他的话视作空气。
她苦笑了一下，迈着虚弱的脚步，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小区，进了电梯……
直至，她的身影完全地消失在视线里，程司令才狠狠地吸了一口，将手中的烟蒂重重地扔出了窗外，关上车窗，竟是一脚就将油门踩到底，飞速地直奔市委办公大楼的方向而去……
如果，他是那个无法左右她人生的人，那么，她心底的那个人说的话，她总该会听了吧？
一定是午后的阳光太刺眼了吧？他的眼眶似乎涌出了一些湿润的液体，他不会承认，他此刻是在为她的遭遇而哭！
他是顶天立地的七尺军人，即使，敌人用枪抵在他的脑门上，他也绝不会示弱的！
可是，为什么，她总是能有撕裂他的心的本事？如若不爱，便可心如止水。他却分明知道，自从三十年前的那一眼之后，他的心，便不再是受他控制的了！
史钧雅，你是何其狠心？对我三十年来的付出视而不见！我应该对你最后的不幸，也不闻不问的，可是，我却想不顾一切地要你活下来！哪怕，要我向那个人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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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晶晶的病房里。因为担心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