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问题邓贤在来此的路上也曾想过,他叹了口气说道:“眼下各部不和,即便想查也无从查起啊。依我看,就算没有荆州军细作在暗中煽动,那些人早晚也要闹出事来。荆州军现在只以霹雳车破坏城墙,却不正经攻城,只怕打的注意便是要让我军内部纷乱。此事虽然镇压下去,可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张任望着城下的霹雳车,目光冰冷的说道:“这样下去绝不可行!否则与坐以待毙何异?我打算今夜领兵出城,务必要将这些霹雳车烧毁!即便不能成功,也不让荆州军如此舒坦。”说着,他转头望向邓贤,沉声道:“还请将军为我保密,若是被黄主簿等人得知,肯定不会放我等出城。”
“这……”对于张任的想法,邓贤觉得颇为冒险,前两次出城大战失败,给他的信心造成了极大的打击。现在张任要领兵出城夜战,若是瞒着黄权等人,张任能调动的不过是他那两三千残部,就凭借这些人,能打的过荆州军吗?
然而要让邓贤一起去,他却是万万不想的。邓贤如今的部下也不过三五千人,其中还有不少是收编的其他各部溃兵,例如吴懿率领的绵阳军等。不管这仗打成什么样子,做为武将若是没有部下,怎能在这个乱世中安身立命?所以话到嘴边,邓贤也只能咽回肚子,转而劝说道:“此事太过行险,还是不要擅自出城的好。”
张任苦笑,指着城下的霹雳车对邓贤说道:“任又何尝不知,以我三千人马很难摧毁这些霹雳车?然而现在军无战心,若是大伙都等着别人出头,只怕等来的不过是城破之日!任意已决,还请将军勿要再劝!”
看着张任毅然决然的样子,邓贤颇为无奈,只得点头答应。同时心中也颇为感动,满城数万将士,十几员将领,却只有张任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出城与荆州军死战。
然而感动归感动,邓贤最多也只能做到帮张任隐瞒此事,并给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是夜月色却好,清冷的月光下,城头上和荆州军霹雳车附近的篝火,都显得不那么明亮了。
随着城上绞车转动,吊桥徐徐放下,城门缓缓开启。张任手持长枪立于队伍前方,身后是高举火把的三千部下。他没打算潜行而出,毕竟霹雳车离城墙不远,若是速度足够快,也许能打荆州军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张任也不会将获胜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点上,毕竟以荆州军这几战的表现来看,对方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夜风很有些凉意,张任的胸膛中却好似将士们手中的火把一般,滚烫起来。随着城门的开启,他猛地一夹马腹,率先冲出城门。马蹄踏在吊桥后端的青石条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几乎转瞬之间,跟随在张任身后的将士们便发出一阵冲天的喊杀声。他们一手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一手或持长矛或举环刀,嘶吼着冲出城门,向荆州军放置霹雳车的所在杀去。
陡然爆发的声浪使得城内的其他各部都为之一惊,甚至以为荆州军趁夜突然攻城,好在邓贤早有预料,派出骑兵往城内各部传讯,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混乱。然而黄权等人得知后,大为光火。
“这,这张任竟然敢擅自出城,简直视军法为无物!他难道以为就凭那三千人马,就能将荆州军击退吗?真是荒唐!”黄权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好容易在仆人的劝说下穿上鞋子,他却又站在木榻前不动了。
前来报信的人见状,不由迟疑问道:“是否传令,让张将军赶紧退兵?”
“不!由他去吧……”黄权长叹一声,颓然在木榻上坐下,他知道即便自己下令退兵,张任多半也会置之不理。不过张任既然已经领兵出城,就让他厮杀一场,若是能够得手,对于城内防守自然是减轻不少压力,若是失败的话,责任也不在自己……
这么想着,黄权又觉得自己太过卑鄙,起身对那人说道:“让高将军领兵准备接应,邓将军死守城头。其余各部,先按兵不动。”
也许打的顺利的话,让高沛领兵出城能够扩大战果。
命令传到高沛这里后,他还未曾歇息,当下便披挂甲胄翻身上马,点了麾下人马往东门而来。高沛虽然不太看得起张任,不过对于张任敢于率领三千人马就出城力战,还是多少有些佩服的。
既然张任愿意打头阵,高沛自然不介意。这几日光听说荆州军如何如何厉害,黄权却又不许城内各部出战,高沛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现在黄权下令让他领兵接应,高沛又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尚未到东门,就听城外厮杀声震天,城头守军也在城上高举火把为张任所部呐喊助威。
高沛心中一动,莫非张任已经得手?他下意识的抽了一鞭,战马便向前猛地一冲,清脆的马蹄声得得响起,身后侍卫见状也连忙催动战马,连带着队伍中的步卒们,也加快了步伐。
待高沛领兵穿过瓮城,到了外城城门口时,他更是按捺不住,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冲到了城外……
第356章 将军百战死如生
此时城外已亮如白昼。
无数火箭如同流星火雨般从各处飞来,加上霹雳车阵地中燃烧的许多篝火,使得张任所率人马无处藏身。不过张任也并不打算藏身,他催动战马挥舞长枪,将飞来的火箭都击到旁边。夜风中只见张任一身铁甲宛如蛟龙,马蹄踹飞了篝火,火星如飞蓬四溅,当面无一合之敌!
荆州军的霹雳车并不是成一条直线排列,而是前后错落,彼此之间还设有拒马、撒着铁蒺藜。甚至有些地方还挖了深沟。除了几条通道之外,到处都凹凸不平,满是障碍。
张任在出城之前,便已经制定了进攻的路线,然而此时杀到近前,才发现荆州军阵地上各种陷坑、壕沟实在多不胜数。若不是他几次提前发现继而避让,早就不知折断几次马腿了。
阵地上的阴险布置使得张任的部下吃足了苦头。遍布地面的锋利竹签使得步卒们小心翼翼,拒马陷坑等物,又迫使骑兵不得不放缓了速度。然而早已严阵以待的荆州军弓箭手,又怎能让他们从容杀到眼前?
虽然此次出击并不是以杀伤荆州军士卒为主,但要想焚毁霹雳车,就必须冲到近前。可是在荆州军弓弩手的密集箭雨下,每前进一步,都要倒下数十人!
“嗖!”一支冷箭突然射出,几乎擦着张任的面颊,锋利的箭头边缘在张任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这支冷箭不是绑了布条的火箭,否则张任的眉毛都会被燎到。饶是如此,也使得张任不得不勒住战马转向。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必须尽快摆脱这种被动局面。
张任见麾下将士在箭雨下伤亡激增,心知必须改变战术,当下举枪喊道:“随我来!”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既然敌军霹雳车防护严密,就集中兵力先争取毁掉一座。张任麾下校尉司马等见状,连忙率兵向张任靠拢,毕竟是追随已久的老部下,很快分散的队伍便聚拢过来,向最近的一座霹雳车发起了猛攻。
尖锐的竹签扎入了脚板,可是只要还能挣扎着爬起来,就仍然继续向前。战马被陷坑绊倒,随着一声悲鸣骑士摔落马背,然而一息尚存,就要继续冲锋。鲜血模糊了双眼,红艳艳的火光中分不清方向,那就顺着人潮,高举着火把向前冲。
有人倒下了,更多的人越过他的尸体,有人扑倒了,手中的火把犹自燃烧着。
火箭引燃了皮甲外的衣裳,随手拍打着,火星四溅。飞矢射中了胸口,便奋力向前甩出火把。
张任的坐骑已被乱箭射倒在地,虽然奋力地想站起身,却只能发出一阵马嘶的悲鸣声。
付出惨重的伤亡之后,这座霹雳车周围的荆州军终于被驱散,数十只火把丢在了霹雳车的基座上,很快便引燃了木质的架子。张任见状不敢久留,下令向另一处霹雳车杀去。
数里外的荆州军大营中,刘琮立于辕门旁的望楼之上,扶着粗糙的栏杆,望着这座被点燃的霹雳车,颇有些无奈。
不过也仅仅是无奈,对于敌军夜袭霹雳车阵地,虽然已有所防范,但在这样不要命的攻击下,能够迫使对方收拢兵力而不是全线进攻,已经相当不错了。
荆州军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军队还有个不同之处。那就是对于防守工事非常重视,尤其是己方的霹雳车阵地,因为一旦竖立搭建好之后,霹雳车一般便不能移动了。而为了获得更好的攻击效果,霹雳车往往又距离敌军距离很近。对于这样的大杀器,敌军必然是除之而后快的。所以在霹雳车周围的阵地上,荆州军将士想方设法的进行构筑。
除了陷马坑、绊马索以及拒马鹿角等防止敌军骑兵突袭的常规手段之外,专门对付步兵的尖锐竹签、铁蒺藜、壕沟等手段也无所不用其极。其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敌军顺利突击到霹雳车近前。毕竟以大量木材搭建而成的霹雳车,最怕敌军采用火攻的方式。
同样为了这个目的,霹雳车与霹雳车之间也设置了许多障碍,这就使得敌军哪怕攻破了一个点,也不能顺势突破,必须再次重新来过。
张任虽未仔细观察部下的伤亡,但看着遍地尸体,想必是很惨重的。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就只烧毁了敌军一座霹雳车,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张任此时完全没有时间去考虑。他此时和普通士卒一样,大步向另一座霹雳车前冲杀。
就在此时,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还未等张任想起这个听起来非常熟悉的声音意味着什么,就见火光中猛然射出数十道黑影!
数尺长的弩箭轻易地洞穿了前面一个士卒的身体,去势不停又射中了后面一人的腹部,将两人串在了一起……
“将军!”紧随在张任身旁的护卫见状大骇,猛地将张任扑倒在地。然而张任虽未受伤,这名护卫却被弩箭锋利的箭头撕裂了胸膛,鲜血汩汩而出。
神弩车经过这几年的不断改进,不仅仅能够发射又粗又沉的弩箭,已经能够一次性射出数十只相对短小,但威力非常大的弩箭。这样的面状直射,很少有人能从正面躲过。
惨叫声接连响起,几乎一瞬间便倒下了成片的益州将士。张任仰面朝天,就见火光中的夜色里,无数闪着寒光的利箭从头上飞掠而过。天旋地转似乎过去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是短短一刹那。然而他的耳边却始终回荡着这尖利的箭矢破空之声,以及将士们的惨叫声,扑倒在地面上的沉闷道地声,箭矢射入人身上的撕裂声……
彻骨的寒意,在他心头泛起。荆州军还有怎样的手段未曾使出?面对这样的敌人,自己该怎样才能获得胜利?
当高沛领兵出城接应之时,面对的便是这样一幅惨状。
三千余张任麾下将士,此时已伤亡大半,然而他们所取得的战果,却仅仅焚毁了敌军一座霹雳车而已。而且还是距离城外最近的一座,若是强行再向前进攻,谁知道还要折损多少人马?
张任挣扎着坐起身之后,握着长枪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横七竖八倒卧着的部下。
火把仍在“噼啪”燃烧着,只是握着火把的手已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因为鲜血已经浸透了身下的土地。
阵地上一时陷入了沉寂之中。不仅如此,城头上为他们呐喊助威的声音,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寂静的战场上,唯有偶尔响起的受伤的战马那一声悲鸣。
“轰!”燃烧着的霹雳车终于散架了,飞溅的火星在升腾的橘红色火焰中,犹如夏日的萤火虫般,只是一闪,便不见了踪迹。腾起的火焰如一个火球,迸裂后冒出更多的火光,火光中那些倒伏在地上的尸体,层层叠叠触目惊心。
高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前,还是就此调转马头逃回城内。
就在高沛犹豫不决的时候,死气沉沉的阵地上,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无数火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高大威武。他身上的铠甲鲜血淋漓,头盔已经不知何时掉落了,凌乱的发丝被鼓荡的热浪吹拂着,却并不让人觉得他此时模样狼狈,反倒令他平添了几分英姿。
“是张任吗?”高沛喃喃低语道。看起来除了他,也不会是别人了……
随着张任站起身,更多的人从地面上挣扎起来,这其中还有不少已经身中数箭的伤兵。他们踉跄着,搀扶着,艰难的迈动双腿,向张任围拢。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大概只有数百人,然而这数百人却仿佛凝聚成了一个整体。
甘宁抿着嘴唇,下意识的想回头向大营望去,但是下一刻,他却高高扬起手中的长剑。
“放!”
紧绷着的弓弦随着手指的松动,以肉眼难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