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雪皑皑之中的一片血色是多么的扎眼,很容易就恩能够辨认得出。向导急忙跑到那里,发现躺着的人竟然是钟山龙,大为所异。钟山龙已经奄奄一息,仅剩残存的一点心跳,想到将他一并救下,带着其他人马不停蹄的像仙女湖赶。
当天下午,他们便到了仙女湖官兵驻站,找来了医生进行急救。受伤的商人因为伤情过于严重没有救活,而钟山龙的情况稍好些。左臂肘部溃烂,又从肘部截肢到了肩部,合着整个左臂都没了,但命保住了,虽然一直昏迷着,但其他特征都还稳定。
回到了噶色,向导把钟山龙安置到了家中养病,使他一天天康复了起来。
但是有一天,噶色突然来了一群中原人,声称是中央派来捉拿嫌犯,其实就是来抓钟山龙。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就在于山东的一个伙计忍受不了严刑逼供,暴露了他的行踪。
那群人开始挨家搜查。钟山龙念在向导对自己有恩,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就坦然的自首了。后来钟山龙被押回了北京,关在铁牢之中,却不见判决审判。钟山龙也不懂什么法律,何况那时中国法律才刚刚有完善之势,他也不会过多的过问。
就这样蹲了半年,终于来了出头之日。
有个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突然到狱中见他,不明身份,身上穿着的军装没有肩章,只有几个扣子,明显是故意为掩盖身份。那人话语间好像很了解钟山龙,这令中山龙感到很意外,并在心里暗想那人一定有着特殊来历。
果不其然,那个男人的最终来意更令中山龙感到不可思议。
按照那男人的意思,他是来接钟山龙上学的。这听起来似乎有些荒谬。一个大老爷们,二十年来都没有上学这个概念,冷不丁的就要去上学?但如果仔细去想,不难发现,这根本就是个历史问题。对于当时的中国现状,人口整体文化素质都十分低,一个乡里都不一定有一个读过几年书的,所以很多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大多数家庭家中唯一一本书也只是黄历。
那人所谓的学校,其实就是扫盲班,是速成式的小型学习班,意在扫除绝对的文盲,提高人口整体文化素质水平。这也是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一项重要举措。钟山龙当然是知道这点事的,于是对那个人的话也没有起太大的疑心,就答应了,只是觉得有点大题小做。
钟山龙在监狱里的扫盲班里呆了半年多,直到与他一同进去学习的大多数人都“毕业”很久后,那个身着军装的才再次出现,将他从扫盲班带走,但这次,那个男人并没有把他监狱,而是一个类似于军区的地方,里面比监狱更加密不透风,高墙铁网、重兵把守,令人望而生畏。而钟山龙在倍感意外之外还注意到,那些人无一例外的穿着撕掉肩章的军装。
这些情景使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钟山龙也冒了一身冷汗,因为当时他肯定的认为,那里就是一个刑场。
比起钟山龙的这种荒诞想法,接下来的种种事情就显得无比庆幸了。
钟山龙被安排在一间犹如班房的屋子里,没有一扇窗户,但幸好比真正的班房要好得多。很快,那个带他来的中年男人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却不止他一个。一群人面对着钟山龙,像审讯犯人似的看着他交头接耳,钟山龙感觉到一阵阵恐惧、危机感。
当那个穿军装的男人一张嘴,就什么都明了了。
钟山龙听了那男人的一番话后,理解了很久,才最终确定他的意思,但当他明白这些后,却更加坐立不安了,这简直就像梦一样,要不是他的手被锁着,他就扇自己两巴掌了。
那人的意思是,将他释放出去,而且会给他一份工作,保证他衣食无忧。这听起来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但重点还在后面,而且这也是了解他用意的关键——那便是那份所谓的工作——大学教授,而且是考古系。
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了,那时国家人才少,特别是考古专业,几乎就是寸草不生。所以国家就想方设法找人才,一合计,没有比盗墓贼更熟悉的了,而且抓获的盗墓贼也不少,他们又不像杀人犯那般穷凶极恶,非常便于开导,于是决定干脆从这其中采集资源,却也成功了不少。所以说,考古工作者与盗墓贼只是一念之差。
钟山龙的想法倒也简单,只要能出去就好,以后看情况再说,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但他那时就意识到,原来扫盲班是个伏笔。
后来钟山龙倒是真的去了一所著名大学当起了教授,从最初的木讷不适应直到轻车熟路,他的思想认识和文化程度都有了很大提高,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没有想要去改变。后来他还加入了考古文物局研究所,参加考古活动。
据说,那段时间钟山龙还找了个老婆,是个戏子,两个人感情很好,一时间传为一段佳话。但是没过多久,钟山龙在一次考古活动中毁坏了一件文物,被人陷害说是封建迷信,在当时十年动乱的紧要时期,这是怎样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罪名!
钟山龙又一次进了监狱。而他的老婆却在这时,跟着一个富商逃到了国外。有人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是那个女人怕受到牵连才跟人跑了,又有人说,是钟山龙的意思。但不管怎样,钟山龙像上次那样安然无恙的出来后,却始终没有再与其他女人有过交集。
自那时起,钟山龙整个人就更加圆滑内敛了,把所有精力都用到了教学和考古上,不出几年,就在考古文物局内占得一张座椅,同时又在考古系巩固了地位。又过了几年,就坐上了考古文物局局长的座位,人生几乎到达顶峰。
☆、第六十九章 时隔多年的拜访
我和筱诗同是钟山龙任教那所大学的学生,更是他的学生;毕业工作后又分配到了北京的考古文物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混了三年才换过局长,所以对钟山龙再熟悉不过了。我们对他的敬佩是无法被替代的。钟山龙教授从不拘泥于小节,更不在乎世间的名利,他的所作所为是我所见过最为洒脱的。
他退休后,考古文物局与他相熟的前辈们和他的学生们时常去拜访他。其实在三年前参加那次洛阳考古活动前几个星期,我还去拜访过他,如今三年过去了,一切都是物是人非,不知他老人家如何。
筱诗是去过几次的,对我说他老人家一切都很好,还是那么乐呵呵的。
我心想那样就好,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钟局长身上了,除了有把握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消息,我实在不敢说自己还有什么招数了。
隔天早晨,我及早便起来了,因为尽管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但面对家人的危险处境和潜在的危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深寐的,这样不仅是不可能,就算能够,也对不起一个父亲应有的良心。
按照昨天晚上谈的,我和筱诗去拜访钟山龙,而袁浩和韩弇则要去找韩叔和王哥,即使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在哪,但总要倾尽全力去找,因为这恐怕是我最后的救赎了。
钟山龙的家在一个四合院区里,规模不小,是当初他退休时考古文物局给他做公寓的,先前那里曾住着另一位考古界的泰斗。
我下了车,站在小胡同里,旁边一群群孩子或跑或跳的一两头的桐树做始末闪来闪去,使我加重了紧迫感,希望阿香母子能够平安无事。
筱诗放了车走过来,先去敲了门。门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木头门了,而换成了两扇崭新的红色铁漆门,看来刚换了不久。我突然有种想要逃掉的冲动,因为往常这种事都是我帮钟山龙打理,像换大门这种事更是非我莫属,但我却消失了三年没有来探望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不至于尴尬。
“门没拴上!”筱诗刚敲了两下,立即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却又更沧桑了的声音,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却极其的具有穿透力。
“他老还那样。”我对筱诗笑了笑。
几十年来的工作经历和教书生涯让他在知识文化水平上提升了很多层次,但尽管如此,他早在山东就已形成并根深蒂固的乡俗还是无法磨灭的,最明显的就是几十年来他没有再回过山东却仍旧操着一口地道的山东话。
筱诗走在我前面跨进了院中,我紧随其后。她将手里提着的礼品放到了院中西南角的大理石茶桌上。
“你这孩子啊,回回来都带东西,你说你带了吧,我也用不大着……”钟山龙正在背对着我们浇花,应该是听见了东西放在石桌上的声响才这么说的,耳朵不是一般的好。
每次令我奇怪的是,钟山龙都能在敲门时猜到来人是谁,百发百中,实在令人纳罕。
“找个地方坐吧。”钟山龙直起腰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吃饭了没……”话音未落,他回过头来,忽然看到了我,突然就僵住了。
“吆嗨!”他好像有些吃惊,不,是很吃惊。
我摊了摊肩膀,表示存在。
“坐下说。”他把水壶放到了一边,走了过来,脚步轻盈,看得出来,他的身体还是很好的。
筱诗倒上了茶,我坐在钟山龙对面,突然有点不适应,有点许久没有的小紧张。钟山龙挠了挠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一头银白的青丝在早晨的阳光照射下泛着奇异的光,仿佛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仙人,正在揣摩一个凡人的罪过。
“这三年都没回过北京?”钟山龙突然问我。
我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他,被他这么一问就是一惊。我想,筱诗之前对他撒谎说我是因为去国外学习才离开,但想必是早就被识破了的,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的眼睛,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身在北京、一定知情的局外人。
于是我一点不差的把这三年来的事一点一点讲了出来,非常复杂,以至于我讲得口干舌燥,期间至少灌了一壶水,一直讲到太阳当头才算告一段落。
钟山龙听完,却出乎我意料的没有说一句话,之前他一直是个话唠,我不知道是早就变了还是只针对我的。他又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有说话。
我坐在那里不停喝茶,等着他能不能给我透露出一些消息。但等了许久,仍旧是一片沉默。我开始没了底,开始害怕他会不会说出个“一无所知”。
“你嘚吧嘚嘚吧嘚……全都是真的?”钟山龙终于说话了,却是对我的怀疑。
我差点吐血,无法想象他想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这句话。我苦笑着对他说:“这还能有假?!”筱诗也笑了。
“嗯……”他简单地答了一下,似有似无的,然后又托着腮不说话了。
我等了一会,觉得再也等不下去了,就有侧面问了他一句,提醒他我的意思。
“你现在……在找他们?”钟山龙问。
“当然,没有比这个更急的了。”我斩钉截铁的说道,心里早就有点急了,不知道钟山龙现在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他们在哪?”他又问。
我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从他的语气里听来,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虽然不保证一定能帮我解决全部问题,但至少能解决燃眉之急。可是我又不明白了,既然他清楚我的意思,为何又不直接说出来让我明白?我不记得钟山龙是个拐弯抹角的人。
“莫不是有什么隐情?”我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疑问。
“晚上有空吗?”钟山龙低着头用眼看着我,额头上出现一道深深的皱纹。
“怎么?”我一听有门,忙说“有空有空。”
“没啥,过来吃个饭!”他笑了。
我看着他笑,眼上的皱纹挤到了一起,格外喜感,但我仍可以感觉到,他笑得不“轻快”,这不是他一贯的笑,他一定有心事。
如果我猜不错,晚上将会有极大的转变。
心不在焉的跟钟山龙聊了一会,我和筱诗便告辞了。走出大门时,钟山龙跟在我后面,突然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右肩,然后用力捏了两下,这两下却非常有力道,捏得我差点叫出来,但一阵疼痛过后,却又被剧痛感刺痛的分外精神,我回头看了一眼钟山龙,见他对我“嘿嘿”一笑。
我突然想到,这不是简单的一个动作。这种疼痛感在大学中是时常可以体会到的,每次我沮丧的时候,钟山龙总是在我身后,拍拍我肩膀捏两下,然后对我一笑,这似乎是一种激励了。现在受到这种激励,他一定是体会到了我的痛楚与低谷。
我们在边回去的路上边急不可耐的给袁浩和韩弇打电话询问他们的进程。袁浩跟我说,他们开着车快要转遍了整个北京城,依然没有找到王哥和韩叔等人,最新消息是,他们都离开了北京。
我让他们先回来,然后关断了电话。我深吸了一口气,有种言语不出的紧迫感,我对筱诗说,这太可怕了,所有人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