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武承嗣,真不是东西,他真会告挑时间告刁状。”李隆基看在眼里,对武承嗣大为不爽。
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武承嗣前来告刁状,说李隆基吃草,这太丢面子了,让武则天脸上无光,她的脸色能好看吗?
“儿臣……”李旦快步上前,跪在地上叩首,向武则天见礼。
“砰!”李旦一句见礼的话没有说完,武则天如玉般的右手在短案上一拍。
这响声并不大,然而,李旦听在耳里,却是如同雷霆在耳际轰鸣似的,一个激灵,额头上冷汗直冒,一句请安问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张大了嘴巴,一动不动,跟尊雕像似的。
“这也太软蛋了。”李隆基看在眼里,一阵无语。
适才,李旦还信誓旦旦,大包大揽,要把事儿揽在身上。武则天还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短案,他就软蛋了,这令李隆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这也正常。”李隆基转念一想,要是李旦不如此,反倒不正常了。
谁有武则天这样强势的母亲,谁都得发怵。武则天的性格强毅,就是唐太宗这样的牛闪闪皇帝都得警惕,更别说李旦这软蛋了。
而且,李旦一直生活在武则天的阴影中,他对武则天是打从骨子里害怕,见到武则天如同老鼠见到猫儿似的,武则天发怒,他能不惧吗?
“好你个皇嗣,教子无方,竟然吃草,皇家的脸面都给你父子丢光了!”武则天好看的眉毛一拧,目光锐利如同利剑似的,冲李旦喝斥起来。
声音虽然冰冷,令人发寒,却是异常动听,如同黄鹂的美妙歌声,又如明珠撞击玉盘,清脆悦耳。
贾太监没说谎,武则天是真的怒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喝斥李旦。不管怎么说,李旦也是她的儿子,要是能给留点面子的话,她一定会给的。
武承嗣把李旦那副胆颤心惊,冷汗直冒的样儿看在眼里,异常享受,昂头挺胸,手持玉笏,上前一步,道:“臣启禀陛下,皇嗣教子无方,竟然吃牛……都……不……吃的草,令皇家颜面扫地,皇嗣不配为皇嗣,还请陛下惩处。”
为了扫李旦的脸面,武承嗣把“牛都不吃”四字拖得长长的,仿佛这是世间最可耻之事似的。
“臣赞同魏王之言。”一个高冠革覆,褒衣博带的官员上前一步,大声附和。
他叫张嘉福,是武承嗣的心腹之一。
“陛下,臣以为魏王言之有理。皇嗣教子无方,皇孙吃牛都不吃的草,这种事儿翻遍史籍,都找不到啊。要是这事让史官记下了,一定会让后人耻笑陛下。”又一个官员上前一步,手持玉笏,大声附和,道:“陛下,史笔如铁啊!”
他叫王庆之,也是武承嗣的心腹之一。
“史笔如铁?”武则天轻声道,眼中的厉芒更胜数分。
皇帝怕什么?
皇帝不怕血流成河,不怕积尸如山,就怕史笔如铁。
血流成河,积尸如山,那是帝王功业的象征。哪一个有大成就的帝王,不是踏着累累白骨登上辉煌呢?
可是,要是史官写下他的丑事,那就会背上骂名,千秋万世都没有好名声,谁能不怕呢?
鸟儿得爱惜自己的羽毛,是人就得爱惜自己的名声,皇帝也不例外。
这个王庆之用心险恶,说到武则天的痛处了。要是这事被史官记下了,肯定会成为笑柄,千秋万世令人笑话,武则天不能不忌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片附议声响起,不少大臣赞同武承嗣的说法。
他们都是武承嗣的人,当然要拍武承嗣的马屁。
这里的官员并不全是武承嗣的人,也有和武承嗣很不对付的,想要为李旦说上几句话,可是李隆基吃草这事儿实在是让人脸上无光,他们想要帮忙也不知从何说起。
“哼!”武承嗣听着群臣的附议声,得意的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旦,不可一世。在心里暗中转念头:“李旦啊李旦,这是你自寻死路,让我逮着机会了,你等着倒霉吧。”
“陛下,皇嗣为万民关注,要是这事儿传出去,那就是皇家颜面扫地,绝不能轻恕,一定要严惩,以戒来……”武承嗣昂头挺胸,扯起嗓子,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儿。
“闭嘴!”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很陌生,没有听过,武承嗣一愣,寻声望去,要他闭嘴的竟然是李隆基。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要我闭嘴?”武承嗣哪会把小小的李隆基放在眼里,心中怒火升腾,就要喝斥。
然而,只听李隆基冲他喝道:“给我闭上你的鸟嘴!”
“……”李隆基这话如同雷霆轰地,震得殿里的人个个惊诧莫铭。
“……”就是武则天也是嘴巴张了张,一脸的诧异。
第六章巧舌如簧(中)
第六章巧舌如簧(中)
武承嗣是什么人?
他是武则天的侄子,很得武则天信任,是公认的武则天热门继承人之一。他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得礼敬他,谁敢要他闭嘴?
就是武则天最为信任的大臣狄仁杰,虽然与武承嗣政见不同,反对立武承嗣为太子,也不敢要武承嗣闭嘴。
更别说,李隆基还斥武承嗣为“鸟嘴”。
这事太有震憾力了,上自武则天,下至一众群臣,如同看见老母猪上树似的,感觉很荒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听错了。
“这……”过了好一阵,众人这才肯定,他们没有听错,这是真的,个个一脸的震憾到爆的表情。
“……”李旦想要说话,却是叫喉头一阵“咕咕”的怪异声响,愣是说不出来。
李隆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喝斥武承嗣,斥他为“鸟嘴”,这是把天捅漏了,李旦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心里一个劲的叫嚷:“完了,完了,全完了!”
“你……竟敢叫我闭嘴?”武承嗣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一蹦老高,脸色铁青,脸孔扭曲,指着李隆基,口沫横飞。
要问武承嗣什么时候最荒谬?他肯定会说现在最为荒谬,这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为荒谬的事情了。
“把你的狗爪子拿开。”李隆基直接把他暴跳如雷的样儿无视了,冷冷的道:“堂堂大臣,没有丝毫礼仪之可言,张牙舞爪的,跟市井无赖似的,你也配做大臣。”
这话很损了,既是在训斥武承嗣,也在揭武承嗣的疮疤,说他出身低微,没有教养。
“你……”武承嗣眼中怒火翻涌,就要暴走。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武则天缓开金口,斥道:“承嗣,不得无礼。隆基说得对,朝堂之上,就得有规矩,不得乱来。”
李隆基的话是很损,大揭武承嗣的疮疤,却是占住了理。朝堂上,有理说理,谁会张牙舞爪,指点别人,这太没有规矩了。
“臣领旨。”武承嗣就是拍武则天马屁起家的,对武则天是奉若神明,不敢有丝毫违拗,忙脸上泛着笑容,赔着小心,一副乖宝宝样儿。
“这变脸真够快的,比翻书还要快!”李隆基看在眼里,大加鄙视。
“你可是有话说?”武则天冲李隆基问道。
武则天就是武则天,聪明绝顶的人物,自然是知道李隆基喝斥武承嗣不会无因,肯定是有话要说。
“是的,陛下。”李隆基也不叫祖母,而是叫陛下,显得有些生份,武则天的眉头微微一挑。
“你吃牛都不吃的青蒿,起居郎记录在案,你能有甚话说?”武承嗣抓住机会讥讽李隆基,嘴角都裂到耳根了。
为了把讥嘲效果最大化,特的把“牛都不吃”四字咬得特别重。
张嘉福,王庆之这些武承嗣的爪牙更是配合的摇头,一副李隆基丢脸丢到姥姥家的表情。
“堂堂大臣,竟然不给人说话的机会,你就是这样当大臣的?”李隆基嘴角上翘,反唇相讥,道:“你听过‘有志不在年高,有理不在言高’这话么?”
“有志不在年高,有理不在言高?好!说得好!说得好!”武则天微一品评,微微颔首,大声赞扬。
“这……”武则天如此赞扬,大出武承嗣意外,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武则天就是武则天!”李隆基却是在心中暗赞。
众所周知,骆宾王写的讨伐武则天的檄文很得武则天赏识,只要有道理,武则天就会赞赏,这就是武则天的性格。
“隆基,你有甚话要说?”武则天赞扬之后,冲李隆基道:“你说吧。若是说得在理,朕自会为你作主。要是不在理,哼!”
一声冷哼,如同雷霆炸响,极有威势,吓得李旦一个哆嗦,差点软在地上。
“陛下,他们说青蒿是草,这不对,那是药,是神药!”李隆基昂头挺胸,激昂昂而言,声音高昂,信心十足的样儿。
“噗哧!”一片失笑声响起,殿中大臣个个忍俊不禁,失笑出声。
更有人笑得前仰后合,面红耳赤。
仿佛这是他们这辈子听到的最为好笑的笑话似的。
“嗯?噗!”武则天先是一愣,继而也是发笑。
李旦听在耳里,如同被雷劈中似的,身子发僵,都快晕过去了。
众所周知,青蒿是杂草中的杂草,没有任何用处,怎么又会是药?李隆基真能瞎掰,还说这是“神药”,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
谁要是信了,谁就是傻子,天下间最大的傻子!
“可笑啊可笑!”张嘉福摇头晃脑,扯起嗓子讥嘲,道:“天下皆知,青蒿连牛都不吃,怎会是药?怎会是神药?”
“是呀。”一片附和声响起,出自一众大臣之口。
“嗯。”就是武则天也是赞成这话,微微颔首。
“陛下,李隆基信口胡说,欺骗陛下,罪大恶极,理应贬为庶民。”张嘉福上奏。
李隆基被封为楚王,贬为庶民,那就是一撸到底,这是很重的惩罚了。
“臣等赞成。”王庆之这些武承嗣的爪牙大声附和。
“完了,完了。三郎,你一向明理事,怎能信口胡说呢?”李旦听在耳里,惊在心头,想要帮腔,却是在武则天的积威之下,壮不起那胆。
“哼!”武则天冷哼一声,威势不凡,脸色阴沉。
武承嗣冲李隆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趾高气扬,就等着看李隆基倒霉了。
可以说,李隆基完了,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李隆基却是不慌不忙,嘴角上翘,冲张嘉福问道:“谁告诉你,牛不吃的就不能入药?”
“张某自小熟读诗书,遍览典籍,就未有杂草入药之事。”张嘉福得意的昂起了头颅。
“那好,我问你,你吃苜蓿么?”李隆基如同没有看见他那得意的表情似的。
“苜蓿?你问这做甚?”张嘉福先是一愣,继而就是得意洋洋的道:“苜蓿是美味的菜肴,谁不吃?可以煮汤,可以做成凉菜,吃法多样。”
“苜蓿出于何处?最初又是做甚的?”李隆基接着发问。
“你连这都不知晓?亏你还是皇孙,没读书吧?”张嘉福得意的数落李隆基一句,摇头晃脑,卖弄学识,道:“苜蓿原产于西域,西域人用作马料,后来传入中……中……”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就大变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张大人,我的书读得少,不太明白,你说的是甚意思?能说得明白些么?”李隆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儿。
“呃。”张嘉福嘴里传出一阵磨牙声,额头上的冷汗流下来了。
“……”武承嗣看在眼里,想要帮腔,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王庆之这些爪牙很是傻眼,个个愣在当场。
“父王,苜蓿真是马料么?”李隆基冲跪在地上的李旦问道。
这可是奚落武承嗣的良机,李旦眼睛一亮,知道这是李隆基在递话,抬起头,道:“苜蓿原产于西域,西域人当作马草。张骞使西域,带回种子,方传入中土。后来,有人发现苜蓿煮汤很是美味,自此就入了食谱。到了现在,苜蓿的吃法多样,美味可口,爱食者众。”
李旦的声调清晰,抑扬顿挫,却是字字如雷,震得张嘉福满头大汗。
“张大人,你就是这样少读诗书,遍览典籍的?你书读到狗肚子里了吧?”李隆基兀自不放过如同木桩般杵着的张嘉福,扯起嗓子奚落。
第六章巧舌如簧(下)
第六章巧舌如簧(下)
张嘉福适才讥嘲李隆基书读得少,这才屁大一会儿功夫,就被李隆基原意奉还,还斥他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这是耳光!
响亮的耳光!
张嘉福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如同被人狠狠扇了几个耳光似的。
“解气!解气!”李旦把张嘉福这张关公脸看在眼里,只觉大为解气。
张嘉福是武承嗣的心腹之一,平日里没少欺负李旦,李旦对他的恨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能看到张嘉福丢脸,他自然是觉得舒爽。
“……”武承嗣嘴巴张了张,想要为张嘉福解危,又找不到说词。
武承嗣并没有什么象样的才干,更没有功业之可言,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只是因为他是武则天的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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