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太太忍不住对清秋道:“你可听见了,你婆婆对你比我这个做亲娘的还上心呢。她是为了你好。不如这样吧,你就别回去了,学校那边问问教授先生们,能不能等着收假了再补考上。你这个样子,在学校里面万一被撞了磕着了怎么是好啊。”
见着母亲发话,清秋也不好坚持了。白绍仪在边上安慰妻子:“你放心,我和你们教授说去生。或者干脆你单独在家考试就成了。其实也不急于一时,你生了孩子也要休养一段时间。办休学在家把身体修养好再去上学不迟。”
“对,绍仪你明天就去问问。等着孩子一岁了,你们想出国再留洋我也是愿意的。你们那个时候喜欢去美国就去美国,喜欢去欧洲就去欧洲,孩子要是嫌累赘我给带着也成。”白夫人抛出个大大的优厚条件,殷切的看着清秋。
清秋见婆婆是真心的心疼她,也就同意了。大家一起吃饭,饭后闲话一会,各自回家了。绣珠本想着和清秋说话,看着她一脸倦容也就告辞和嫂子回家了。白雄起还有别的应酬,先走了。
绣珠姑嫂两个回了家,自有下人端上来预备好的红茶。绣珠想着在白绍仪的家的情形忍不住笑道:“真的没想到清秋那样的人怎么会有个那么好笑的舅舅。他们突兀的不像是一家人似得。我真是奇怪,清秋的母亲到底是有点拘谨小气,她倒是怎么养出来清秋嫂子那样超脱的人。”
“可能是清秋的父亲不错。不过她舅舅那个人虽然啰嗦,人还不坏。正是因为清秋不错,婶婶才会那样疼她。就是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你和清秋比起来,我和你哥哥就要担心了。不过有你哥哥在,他们不敢慢待你。”白太太叹口气,看着绣珠发愁。
听着嫂子的话,绣珠却是不以为然:“我自然不怕他们欺负我,其实我觉得燕西的母亲对着媳妇们还算不错。要是燕西他们敢欺负我,自然有哥哥和嫂子帮着我撑腰的。”
白夫人深深地叹口气,看着绣珠天真的面孔也就不说话了。忽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原来是玉芬打电话过来,他们家的两个孕妇竟然是一起发动起来,要生了。绣珠不知所措的看着嫂子,白太太无奈的站起来对着绣珠说:“玉芬真的不懂事,你只是订婚还不是他们家的媳妇呢。算了既然他们家告诉你了,我们也不能装着不知道。去穿好衣裳我们去看看。”
说着姑嫂两个去了金家,金铨也不在家,他们家的几个姑娘全出去玩了,只有金太太玉芬和两个姨娘在家。见着绣珠个白太太来了,金太太有些意外,忙着说:“你们怎么还来了,绣珠是个姑娘家,不用搀和这件事 。是谁多嘴了?!”玉芬站在金太太身后,低着头不敢说话。白太太知道是玉芬自作主张,金家断然不会叫没过门的媳妇来管嫂子生孩的事情,都是玉芬喜欢揽事。才会有给绣珠打电话,也是绣珠一个姑娘家什么也不知道。白太太的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你们家两个少奶奶生孩子,不见你们家的男人出来,叫我们做什么?你们是看着绣珠什么也不懂,好欺负么?
绣珠却不知道嫂子的心里想法,担心的问玉芬:“现在怎么样了?”
金太太却是沉得住气:“都是第一胎,还要等一会呢。绣珠是个姑娘家,就在这里陪着我们,玉芬你去看看。给敏之和润之打电话,叫她们回家来。”谁知小红却说:“也不知道小姐们去哪里了,不如叫人出去找。”
金太太猛地想起来女儿回来也没用处,她嗨一声:“我真是糊涂了。叫凤举和鹤荪回来啊。他们的妻子生产,做丈夫的不在么?”
佩芳和慧厂阵痛了半天还是没消息,整个金家被一股紧张的气氛笼罩起来,绣珠在金太太的小客厅坐着,只能听见外面下人来回的脚步声。她有些坐不住,悄悄地出去,本想着去看看佩芳和慧厂的情形,谁知刚走到佩芳的门外面,一个丫头端着个盆子出来。她走的很快差点撞了绣珠,绣珠听见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看着盆子里面的血水,被吓得脸色苍白。
玉芬正巧出来,看绣珠脸色苍白,无奈的说:“我错了,本想着你能来帮我一下。却忘记了你一个女孩子哪里知道这个。大哥和二哥现在也不来,我看哪个东洋产婆的神色也不轻松。听说医院可以做手术把孩子拿出来,我看大嫂都没力气了,不行咱们也送医院吧。”
绣珠被吓得腿脚发软,她浑身无力的靠着玉芬下去和金太太商量去医院的事情。正见着凤举回来了,他正翘着脚坐在金太太身边。玉芬说了上面的情形,提出送医院去生产。金太太看看凤举:“佩芳是你的媳妇,你该拿主意。”
凤举皱下眉:“医院左不过是破开肚子把孩子拿出来,更危险。医院的外科医生都是男人,佩芳肯定不会去的。不如再看看情形,女人生孩子都要疼的。以前没医院破妇产,也不是一样生孩子的。”玉芬见着凤举发话,也就不说了。
正说着鹤荪摇晃着进来,身上带着一股烟味和酒气,一看就是从戏园子或者谁家的堂会上回来的。金太太不满瞪一眼儿子,抱怨着说:“你们是怎么做人家丈夫的,妻子要生产了还在外面胡闹。”
鹤荪对着白太太和绣珠点点头,坐下来端着茶喝一口:“我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也没用啊,生孩子也不能替代的。慧厂没事么?我想东洋产婆应该没问题。”
绣珠看看金太太屋子里一人高的大座钟,已经好几个钟头,天色都黑了。她忍不住再次提出来送产妇去医院的话。鹤荪和凤举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听着绣珠的话都说笑笑,好像绣珠是个孩子,说着不切实际的孩子话。白太太立刻打断了绣珠的话,笑着说:“绣珠被吓坏了。她那里见过这个。真是个孩子,以后你成家了就慢慢的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金太太心里还是担心两个儿媳妇,可是还嘴上让着:“吃了饭再回去。家里的事情多,招待不周生叫你们见笑了。”
白太太连忙着谦逊着:“是我们莽撞了,等着得了好消息我们来喝喜酒。”说着拉着绣珠走了。她们回到家,白雄起已经回家了,见着她们回来不满的道:“虽然是新年你们也不该玩的没时间。都几点了,叫我等着你们吃饭?”
见着丈夫,白太太不沉默了,先叫绣珠坐下来,对着丈夫和小姑子发泄起来:“金家的家风我看不好。金家老太太嘴上说对儿媳妇好,也是面子上的情面罢了。绣珠你看见了,他们家大嫂和二嫂在哪里煎熬,可是凤举却不准媳妇去医院。我虽然没生过孩子,可是见识还是有的,产妇破水六七个小时,孩子还没出来就危险了。这分明是不拿着媳妇做人看。凤举能在外面养小公馆,却不肯男医生看自己妻子的身体。那个鹤荪,身上还带着香水味呢,京城流行男人用女人香水了?都这样,金家老太太还向着儿子,以后绣珠真做了他们家的媳妇也是这个待遇。”
白雄起没想到沉默的妻子能一下噼里啪啦的说这么一气,心里觉得妻子说的对,可是绣珠的脸色明显不好。他对太太使个眼色:“你也没生产经验,也不是医生,道听途说的话那里信得?我给绣珠撑腰,谁敢欺负她!好了吃法吧。”
“我没生养过,金家的老太太生了七个,她最清楚不过了。怎么就把决定权给了凤举?还不是儿子是自己的,媳妇还能再娶?真气人,你看看婶婶家,是如何对清秋的,别的不说,婶婶还只生了绍仪一个孩子。她就能想到了预备着万一,干脆叫清秋去医院生。金家不缺钱不缺人手,怎么只给儿媳妇找产婆。他们家道之可是在医院生的贝贝!”白太太干脆把不满全都宣泄出来。
“那是在日本,你知道国外的情形和中国不一样。”白雄起也觉得金家也就那回事,根本没金铨标榜的那样平等西化 ,可是他也不能随便的就说金家不好。给绣珠退婚,也要有个借口,叫金家心服口服不损伤绣珠的名声。
绣珠默默的坐在一边,对比着婶婶家和燕西家的情形,第一次感觉到夫妻生活不是想象的简单。燕西将来会是绍仪堂哥那样体贴入微的丈夫呢,还是金家大哥二哥那样冷漠的丈夫呢?
绣珠默默地吃了晚饭,闷闷的回房间休息。她心里乱七八糟的,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金家那边传来消息,佩芳和慧厂各自生了个千金。
☆、第八十一章
金家两个少奶奶辛苦挣扎了一天一夜总算是生下来两个千金,金铨得了消息虽然有些失望。但是第一次做祖父,还是很高兴和金太太说媳妇们都辛苦了,平安生产母女平安就好,自己还有事,先走了。家里可以庆祝一下,只是规模不能太大,省的外面人看着说闲话。金太太也是高兴的,她一晚上没休息好,听着两个媳妇生的都是女孩子,虽然也有点小小的失望生。但是第一次做祖母,她对着报喜的两个儿子说:“你们媳妇都辛苦了,好好地养身体吧。你们都是做父亲的人了,以后要稳重 。叫厨房好好的做补品,奶娘的伙食也要好的。”
凤举和鹤荪领命而去,回去看女儿和妻子了。既然金铨发话,金家的庆祝也没兴师动众的。洗三的时候也只是走的近的亲戚来了,大家看着两个被裹在红缎子襁褓里面的千金说了好些吉祥话。白夫人看着两个孩子,一个劲的夸奖:“这两个生的真好,长大了也是和她们姑姑一样的美人坯子,我在家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这一对雕花金镯子就给她们两个吧,小姐妹一人一个。以后长大了戴着玩吧。”说着白夫人拿出来一对牡丹花开纯金手镯,分别交给佩芳和慧厂。玉芬眼看着那对镯子沉甸甸的,一个足有一两重 ,上面的雕花精致,花蕊上镶嵌着成色极好的碧玺宝石。忍不住酸酸的说:“还是生女儿好,可以在姑妈跟前得首饰。可见是姑妈心疼外甥孙女,只是我替姑妈想着呢。清秋也要生了,你这会一高兴把体己送出去,轮到自己的孙女有该后悔心疼,我竟然没给自己的孙女留两件好的,都被她们诓骗了。”
玉芬的话语气带着玩笑,佩芳和慧厂见姑妈出手大方,自然是心里感激白夫人的深情厚谊,但是听着玉芬的话略有酸意,还口口声声的说生女儿占便宜,就觉得是玉芬讽刺她们生的是丫头,又一想,自己辛苦生了女儿,公婆面子上没说什么,可是洗三办的如此清淡,也都心里不舒服。慧厂抱着女儿谢了姑妈,不动声色的说:“姑妈一向宽厚慈爱,对小辈是真心疼爱的。我们也不是没良心的,自然记住姑妈对我们的。谢谢姑妈给囡囡的礼物,我一定好好地保管起来等着她长大了给她做嫁妆,叫她也记住姑妈的好。三弟妹,你的话可不对了。清秋是个有福气的人,焉知她不能一举得男?姑妈心疼我们更心疼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你怎么知道姑妈没给孙子留下来更好的东西?姑妈不是小气人,清秋也不是没福气的人。”
金太太听着儿媳妇的话里有话,脸上的颜色不好看。“都是我平常惯得你们,敢拿着长辈开玩笑了。你们刚生产不宜操劳,先回去休养吧。”玉芬察觉自己失言,赶紧低头不语,跟在佩芳和慧厂后面走了。等着屋子里面只剩下姑嫂两个金太太无奈的叹口气:“两个媳妇有怨气我知道。只是眼前风声不好,你没看见昨天的报纸么?胡说家里生了四个孩子。你哥哥一生气,直接打电话去报馆。还架得住家里大操大办的给孩子们做洗三么?等着满月或者百日的时候再看看情形吧。”
白夫人叹口气:“是了,南边闹得紧,哥哥在那个位子上很为难。你得了孙女,也该脸上露出来些笑模样 ,虽然是孙女可是都生你的孙女啊。媳妇们不知道底细,看着长辈的脸色不好焉知不会多心。”
“你说的对只是我最近总觉得没以前有精神,精神短了,做事也不周全了。你家里的清秋也要生了吧,产婆预备好了么?”金太太想着清秋也该生产了,就说起来家里这次请的产婆虽然名声不错。但是真的遇见点事情,也没多觉得好。
“我想起来,以前绍仪给凤举推荐过一个女大夫,是跟着柳医生一样从西洋留学回来的,她也不错啊。当初生产的时候怎么不把她也请来。说起来柳春江,绍仪说他在南边混的不错,你们的丫头小莲也做了正经的医生太太。真是没想到,她一个丫头也是熬出来了。清秋的生产么,我和他们小两口商量好了。一发动就去医院,医院那边都预定好了。生产要煎熬,清秋的身子弱,不能拖得时间太久了。”柳春江和小莲在上海站住脚,悄悄的给清秋和绍仪写信表示感谢。
“哎呀,你是预备着做剖腹产啊。可是我听人家说做手术取出来的孩子产妇的肚子上会有疤痕,也不能很快的再次怀孕。你们家就绍仪一个独苗,万一是个女孩子。不知道下一个孩子什么时候再有了。”金太太想着清秋纤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