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金钏儿铁了心要跟他走,林珣也下定了决心,郑重的道:“既然你要跟我走,有件事就不能再瞒你了。我是林府的人,今天我们家姑娘知道了你的事,怕你因为受了委屈一时想不开寻短见,就让王嬷嬷来叫我这几天悄悄的保护你。原本姑娘是不让我说出这事来的,她不图你什么,也不想挟恩求报。不过你既然要跟我走,这事就不好瞒你了。”
金钏儿顿时就愣了,呆呆的说:“林府?姑娘?王嬷嬷?可是咱们府上的表小姐林姑娘?”
林珣点头道:“你们家表小姐正是我家姑娘。”
金钏儿在王氏身边伺候,自然知道老太太是想让宝二爷娶林姑娘的,她闹出那样的丑事,林姑娘还愿意救她?
林珣嗤笑:“贾府从来就不在咱们家老爷的眼中,姑娘对你们宝二爷也并无感情,不过是府上老太太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你放心,姑娘再不会因为这事就对你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的,要不然也不会让我来救你了。”
对黛玉的人品金钏儿还是能确定的,原本还担心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万一被骗怎么办?此时知道他是林姑娘家的人,金钏儿是完全放心了。咬咬唇,重重的点头:“我跟你走!”
☆、第149章 简亲王府打上门来
“玉钏儿,去看看你姐怎么还没起。哎,作孽喔……”玉钏儿娘做好了早饭,没见着大女儿的影子,便想起昨日的事来。
自家闺女能够伺候太太,并且还是太太跟前儿的一等丫头,那是多大的脸面?就是他们一家子人也沾了光,平日里在府中也是抬头挺胸的。然而昨天晌午,太太屋里的婆子居然把金钏儿扭送回来了,说金钏儿犯了事儿,太太留不得她了。
玉钏儿娘好悬没有厥过去,后来才打听到,原来女儿是因为宝二爷被太太当场抓到了,这才失了宠。
玉钏儿娘真是恨铁不成钢,宝二爷如今还不到知人事的年纪呢,等再过几年要娶亲的时候,太太自然会在身边的丫头中挑出一两个给开了脸指给宝二爷。这自古以来就没几个婆婆乐意让儿媳妇好过的,肯定得在儿子身边安插几个自己的心腹之人,也是为了牵制和打压儿媳妇。到时候以金钏儿的品貌,还怕太太不选她?何必在此时宝二爷,戳太太的眼?
玉钏儿娘抹了抹眼泪,心想大女儿多半是毁了,带着这样个名声,往后可怎么活?
“我姐她不自在,就让她多睡会儿吧。”玉钏儿脸上有些忿恨,往日里姐姐受宠的时候,左右之人谁不来巴结奉承着,就指着姐能在太太跟前儿帮他们美言几句,就够他们一辈子受用不尽的了。如今一遭失了势,就墙倒众人推,全不顾往日的情面,都是些白眼儿狼!
“叫你去你就去!藏着躲着,别人越发说得难听,总要经历这一遭的,长痛不如短痛。”
玉钏儿想了想,点头道:“娘说的对。”
金钏儿因为在王氏跟前儿得宠,家里的条件也是一日好过一日,姐妹两个都各自有自己的屋子。玉钏儿去姐姐房外敲了敲门,没人答应,便伸手推开了门。炕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的折着,上去摸了一下,没有丝毫的温度。看来姐很早就出去了。
“娘,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门了,被子都凉了。”
玉钏儿娘眼皮子直跳,大女儿在太太身边好些年了,一直很有脸面,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以她的性子,定是会躲在屋里不愿出去见人的,怎么会一大早就出门了?难道是……
玉钏儿娘顿时着急起来,“快,叫你爹和你哥一起出去把你姐找回来,可别让她做了傻事!”
玉钏儿被她唬了一跳,“娘,你是说?我姐她不会的吧……”
玉钏儿娘这会儿是顾不上她了,直嚷着:“她爹,她爹……”
不一会儿,玉钏儿一家就全部出动,各处去找金钏儿。
与此同时,黛玉也得到了林珣传来的消息,她倒是没想到金钏儿居然会跟着林珣走了。黛玉撑着额头想了想,金钏儿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不然王氏也不会用她做一等丫鬟。金钏儿在王氏身边多年,肯定知道不少的事情,如果能为她所用,将来王氏若是还要谋害她,那她便能掌握先机了。
于是黛玉道:“既然林珣已经把人带回去了,便就这样吧。不过那金钏儿到底不是打小在咱们家的人,要多多观察留意,府里的事先不要让她接触太多。闻嬷嬷,你有空的时候回家她,旁的先不管,忠心是最要紧的。”
闻嬷嬷笑道:“姑娘你就擎好吧,奴才一定让她对姑娘死心塌地的效忠。”
黛玉笑道:“嬷嬷的本事我是放心的。对了,年前爹爹送上来的那几个丫头怎么样,可有能用的?”
闻嬷嬷道:“老爷送来的都是伶俐的,奴才先让她们做些洒扫的活儿,磨磨她们的性子。等明年再根据她们各自的性格、特长教导她们。”
黛玉笑道:“嬷嬷放心施为吧,左右我还想多留四雪几年,不着急用人。”
闻嬷嬷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那么想,她对于周遭的事情是极敏感的,不然也无法在那个吃人的皇宫里平平安安的出来,要知道多少惊才绝艳之人都埋葬在了那里面,一辈子也没有活着出来。闻嬷嬷根据元容的吩咐,已经隐约有些揣测了。
太太让她教导的都是选秀的规矩,以及在皇家经常会用到的一些规矩,那些阴私方面的教导,也是按照皇室宫斗、宅斗的标准来的,一点也没掺假。如果姑娘只是嫁到一般的权贵家庭,有一些规矩是不用怎么学的,但是太太偏偏是让她在那些原本用不上的规矩上用心,这就值得思考了。
自然,闻嬷嬷是巴不得黛玉嫁得越高越好的,她不是那种临时性的教养嬷嬷,教个两三年就可以走人的,而是签了卖身契,要伺候黛玉一辈子的,自然是黛玉嫁得越好就越有她发挥才能的地方。不过既然太太不说,她也就装不知道了。
黛玉抿抿唇,“咱们也去外祖母那里吧,今个儿怕是有好戏看了。”
因为听人汇报了一会儿事,黛玉今天来得稍微晚了些,其他人都已经到了。黛玉告了罪坐下,就看到宝玉不知说了句什么,湘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黛玉垂下眼睑,摸了摸手上的镯子,心想:看你一会儿还有没有心思哄人。
正想着,忽然听到外面急促而又凌乱的脚步声,玉钏儿娘跑进屋来,五体投地的跪伏在地,嚎啕大哭:“老太太、太太,求你们两位恩典,帮奴才把金钏儿的尸体打捞起来吧……”
“怎么回事?阿?金钏儿怎么的了?”宝玉一听到“金钏儿的尸体”几个字,整个人都愣了,金钏儿怎么就死了呢?不过是被太太骂了几句、赶了出去而已,等过几天太太气消了,他再去求了太太,让她还回来就是了。她怎么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去死了呢?
玉钏儿娘这会儿可是把宝玉恨得不行,完全不想搭理他,只对贾母说:“回老太太,奴才今天起床就没看到金钏儿那孩子,四处找了都没找着,后来小丫头们在园子东南角的井里打水的时候,打起来一朵绢花,奴才看了,可不就是金钏儿时常戴的?求老太太恩典,叫人帮奴才把金钏儿捞起来吧,总要让她入土为安才是。”
贾府的事情大部分还是瞒不过贾母的,她自然知道王氏将金钏儿赶出去的事情,当下却是装作不知道的问:“你先起来好好说,金钏儿怎么就想不通跳井了呢?”
王氏不待玉钏儿娘说话,就急忙道:“金钏儿前儿失手弄坏了我一样东西,我一时生气就撵了她出去,原想着让她受些教训,过两日再让她还回来,谁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当着众人的面儿,她却是不好说宝玉金钏儿、金钏儿宝玉这样的话来的。
玉钏儿娘沉默着没说话。
贾母就叹道:“这孩子自尊心也太重了,可怜见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还从没有因为一件小事就逼死奴才的,你们都要引以为戒。”
王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众人都知道她这话是在敲打王氏,尴尬的应了声。贾母又对王氏道:“既是你屋里的事,便交给你去办吧,务必把金钏儿弄起来,好生安葬了。”
王氏忙道:“是,老太太,媳妇马上就让周瑞找几个小子下井捞人。”
王氏领着玉钏儿娘急急忙忙的出去了,一出了门脸就沉了下来,阴阴的看了玉钏儿娘一眼,这死奴才,悄悄的告诉她难道她还不办吗?捅到老太太跟前儿,害她在众人面前好没脸面。
玉钏儿娘呐呐的道:“太太,奴才今儿这事好像做得有些不妥,还请太太责罚。奴才一知道金钏儿跳井,整个人都懵了。”
王氏一口血憋在心里,她还能说什么?逼死了金钏儿,还要在这当口惩罚她娘,府里的人会怎样说她?老太太那里正等着她揪她的小辫子,她这回要不能把金钏儿一家子安抚好了,那老不死的还不知会使出怎样的手段。
于是只能柔声安抚道:“你不要想太多,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呢,我也不是那种容不下人的,先把金钏儿弄起来是正经。”
早有婆子去通知了周瑞,他带了几个精壮的男子过来,王氏自然是不能见他们的,周瑞家的指挥着几个婆子抬了几扇屏风过来挡着,王氏并不说话,只隔着屏风,有什么事都小声交代了周瑞家的,再由她把事情吩咐下去。
王氏以为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金钏儿弄起来,然后她就可以回屋了,没想到事情却不像她预期的那样。下井的人一会儿捞上来一个银镯子,一会儿又捞上来几朵珠花,都是金钏儿的东西,看来金钏儿确实是投井了。
只是下去的人都说没有摸到尸体。
“怎么会没有呢?”玉钏儿娘呜咽着直哭。
旁边一个早就眼红金钏儿受宠的婆子嘀咕一句:“别不是跳了井,而是和人私奔了吧……”
“我跟你拼了!”玉钏儿娘听到她这一句话,顿时火冒三丈,嗷的一声冲过去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顿抓。那婆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一把将玉钏儿娘的头发扯下来好大一撮。不一会儿两人就扭打起来。
王氏见了脑壳都疼了,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她们两个给扯开!”
几个在旁边看戏的婆子这才上前抱腰的抱腰,掰手的掰手,将两人分了开来。
玉钏儿娘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嚎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你都去了还有人要作践你啊……”
就在这时,井里忽然有了大叫一声:“水下面有个窟窿!”那人上来喊了一声,又憋了口气沉下去了。
众人焦急的等待,过了许久,那人才又冒出来,急促的呼吸,“不行,那窟窿太深了,而且好像还是活水,金钏儿姑娘怕是……”众人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金钏儿怕是落到那个窟窿里,被冲走了,那窟窿又不知道是通向哪里,怕是找不到人了。
玉钏儿娘呆了一下,嘶声裂肺的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这下怕是……怕是连个全尸也指望不上了啊……”
王氏心里发苦,这下可好,金钏儿死了,连个尸首也找不到,老太太那里还不知会怎样编排她呢。让众人都散了,只把玉钏儿一家带上回屋。
正在这时,薛姨妈领着宝钗过来了,王氏便让玉钏儿一家在偏房等着。
王氏屋里出了这样的事,身为姐妹,薛姨妈自然是要过来出出主意的,没想到一来就听到这么个坏消息。薛姨妈道:“既然找不到,就给她立个衣冠冢,厚葬了她就是了。再给她老子娘多一些的抚恤金,玉钏儿不是在姐姐那里做个二等丫头么,提她起来做个一等的丫头也就是了。”
王氏叹道:“也只好如此了,金钏儿也服侍了我多年,总要让她去得安生。周瑞家的,你一会儿拿八十两银子给玉钏儿娘,再拿二十两银子去庙里给她做场功德。另外金钏儿原本每月的月例银子也按月拿给玉钏儿领着。哎,这孩子怎么就这样想不通呢?”
薛宝钗道:“姨妈慈悲,您也不要太难过了。金钏儿是姨妈的,依我看,她也不像是会赌气投井的人。多半是她在姨妈跟前当差拘束惯了,这一回去就撒欢似的疯玩,多半是在井边儿玩耍时不小心掉下去的。退一万步说,纵然是她气性大自己跳下去一心求死,那也就忒糊涂了,这么个糊涂人,也不值得姨妈为她可惜。”
王氏欣慰的看着宝钗,语气缓和了些:“宝丫头说得有理。”一边让人叫了玉钏儿一家子进来,温言道:“金钏儿服侍我多年,现在去了,我很心痛。这里有八十两银子,拿回去给她立个衣冠冢吧。我刚才已经吩咐周瑞家的再拿二十两银子去庙里给她做场功德,总要让她在下面过得安生。等金钏儿的丧事办完,玉钏儿就提上来做个一等的丫头,原本金钏儿每个月的月例也给玉钏儿拿着。”
之后又将外院儿一处油水比较丰足的管事的位置给了玉钏儿她哥,这一番安抚下来,玉钏儿一家的心气儿也慢慢平了,谢了恩就退下去准备金钏儿的丧事了。
玉钏儿一家子出去后,薛姨妈和宝钗从后面暖阁里出来,因王氏准备去给贾母回话,薛姨妈母女两个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