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赶紧打蛇随棍上,道:“不是怕您生我的气嘛!等我回家,给您买件大礼赔不是。”
“别跟我打诨。我看明楷,还喜欢着你呢。”
楚青道:“别提他了。”
妈妈说:“我知道你不乐意听。他和那位徐子佳的事,我们后来也都知道了。但他也是被逼的啊。”妈妈言语之间似乎对张明楷抱有同情,
楚青低声道:“不管什么原因,他还是背叛我了。”
“你现在工作怎样?身边的钱还够吗?”妈妈见她有些难过,把话题岔开。
“还可以。不用担心我。”
“有时间,回家来看看吧。”
“嗯。我知道了。”她有些迟疑,到底还是问出来了,“妈,明楷是不是要和徐子佳结婚了?”
妈妈道:“好像没这回事。昨天,你爸爸的同事小赵来咱家,说起徐庆辉出了事儿了,上面正有人查他呢,哪儿有心思嫁女儿?”末了,又加上一句,“这种恶人,早就该办了。”
楚青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她觉得这事跟张明楷有点关系,便说道:“还有人敢动他啊?”
“听说上边有了确凿的证据。是他身边的人举报的。”妈妈道。
楚青若有所思。她真怕那个举报的人就是张明楷。徐庆辉势力强大,上面有人,下面有鬼,岂是几个举报材料就能把他撂倒的?如果没有强大的政治力量插手,他是不会轻易倒的。她上网搜家乡的新闻,果然,徐庆辉仍然在体恤民情作公仆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哪知道,几天后,楚青却见到了徐子佳。
“我是专门来见你的,想请你回去看看明楷。”徐子佳开门见山。
楚青吃了一惊,却说道:“为什么要回去见他?你把心放进肚子里,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徐子佳面露焦急,脸上有异:“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求你回去劝劝明楷。他要告我爸爸,被发现了,现在和我爸爸闹翻了,他整个人心灰意冷。医生说,像他现在这样子,下个月根本不能做手术。可是,他的病情再也不能拖了。”
“他得了什么病了?”楚青心里一阵发冷。
“是脑瘤。”徐子佳面色苍白,伸出手抓起楚青,“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他痛成那样却连药都不吃,连医院都不肯进,一心求死。”
楚青的心像被利剑砍中,浑身颤抖,眼睛漂浮,只觉得天旋地转。怎么会?他这么年轻这么健康的一个人……她猛然想起上次他来看她头痛欲裂的样子,想起过去他经常性的头痛,越想越是心惊胆战。
“我现在才知道,他宁可死也不跟我在一起。他这么善良,却恨我。”徐子佳哭了起来,“楚青,我不再强求了。我知道错了。你回去看看他吧,只有你才能救他啊。”
“你怎么就有把握我能帮到他?”楚青道,“我不是神医。”
“可是,你能给他精神力量。楚青,我太知道精神力量的重要了。我得病的时候,便是靠着明楷的鼓励走过来的。楚青,你是他最爱的人,他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但愿如此吧!两个女人,为了同一个男人争锋相对过,此刻却成了盟友。
徐子佳带她去了他们的新房。房子很大,却是空的,并没有人。
“他走了。”徐子佳眼神黯淡。
她们到了楚青原来住的那间公寓,叩门许久都不开。
徐子佳道:“你还有钥匙吗?试试。”
楚青摇摇头。这间公寓的钥匙,她离婚的时候一并交还他了。“恐怕里面是没人吧。我们去张家大宅看看,可能他在那里。”
“不会的。他和他大哥闹翻了。”徐子佳急中生智,大声喊,“明楷,楚青来看你了。你快来开门。楚青来看你了,快来开门。”她拉一下楚青,“你也快来叫门。”
楚青也醒悟,大声喊:“明楷,我是楚青,你快开门。”
几秒钟后,门吧嗒一声开了。
门内黑暗,没有开灯。张明楷一身的烟味,笑容疲倦:“楚青,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吧。”
徐子佳自知多余,拉了下楚青的手,没有进门,转身就走了。
楚青进门,顺手把灯打开。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布局,只是到处弥漫着烟味。楚青看着他,心头有千言万语,竟然不能说出来。
“是她去找的你吗?不要被她骗了,她怎么撇清,都是和徐庆辉一伙儿的。我揭发徐庆辉的事,就是她向她爸爸透露的。”张明楷讲这句话时竟然咬牙切齿,连最后的一丝笑意都没了,令人觉得阴冷,“楚青,我太自负了。我没有脸见你。我竟然还敢希望能跟你再在一起,我根本不能动那徐庆辉一根汗毛啊!”
楚青一阵心酸,快步走过去,将张明楷搂住:“没有人强求你那么做。你看,大家都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
“我要这健康还有何用。哪儿有人希望我好呢?大哥是利用我向徐庆辉示好,徐子佳是利用徐庆辉来强迫我,哪里有人是真心希望我好呢?”他的悲哀也传染了楚青。
她的眼泪溢出来:“不全是这样的,明楷。你看,你给我的信里面,不是也记下了许多美好吗?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才能摆脱那些不好的东西。”
“不,我没有力气改变了。”他的脸如一团死灰,“我摆脱不了的。楚青你也走吧,别来管我了。这是天意。”
他竟如此消沉。
此时又有人叩门。楚青去开门,是张明盾夫妇。
“大哥大嫂。”楚青叫道。
区小敏的眼里含了泪花:“楚青,你都知道了?”
楚青点点头。这时,背后却传来嘣地一声关门声。
张明楷进了房间。他竟不愿见他们。
楚青从没见张明盾这么低声下气过:“楚青,你是好孩子。你一定要帮帮明楷。”
楚青问他们张明楷做检查的医院是哪家。
张明盾给了她一张名片:“这是最初给明楷确诊的大夫。他已经帮忙联系了上海最好的脑科大夫。”
他们二人觉得颜面无存,几分钟后便走了。
楚青进了房间,见张明楷呆呆地坐着,眼神茫然。她再也抑制不住,痛哭起来:“明楷,大家都希望你好。你一定要坚强。”
张明楷见不得心爱的人痛苦,反而笑了,*她的头发,把她拥着,轻轻说道:“不管怎样,都听你的了。”
“那好,现在就吃药。”楚青带着孩子气的倔强。
“好。”
晚上,徐子佳打来电话问她怎么样了。
楚青回答:“你和你爸爸对他伤害太大了。他一心想摆脱,却摆脱不了。他恨自己无能。这种自责把他压垮了。”
徐子佳沉默一会儿,道:“外头的事,我会解决的。我把他交给你了。你一定一定要把他救回来。”
第二天,楚青去医院了解详情。
“肿瘤是良性的,相对来说,手术成功率还是挺高的。但是,病人的情绪非常重要。如果一直处在坏情绪中,良性肿瘤也会变坏,即使手术成功了,复发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他才28岁。”楚青又忍不住伤心。
“你这做家属的,可不能这样。你一哭,病人心里更难受了。”医生指责她。
她答应了医生,可是回去的路上还是忍不住流泪。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晨光沿着窗帘一角偷偷射入室内。楚青看了眼在床上的明楷,忍不住起身绕到床边,将窗帘拉好。
“拉开吧。”不防他已经醒了。
她冲他笑了笑,把窗帘拉开。晨光哗啦一声流了进来,照得他眯起了眼睛。
“过来坐。”他招呼她。
她顺从地坐过去,靠在他怀里。
“楚青,即使知道眼前的幸福只是回光返照,我也要抱紧你。”他重重地叹息。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做完手术,很快就能好了。”楚青安慰他。
“你已经完全原谅我了?”
“现在想想,你根本没有对不起我。我妈说的对,你确实是被逼的。到今时今日,如果我还那么想,实在太没良心了。”楚青不由得又想起来子佳,说道,“没想到她对你那么痴情。我连她一半的勇气都没有。”徐子佳为了阻止徐庆辉对付明楷,竟然亲手告发了父亲。徐庆辉连夜逃至国外,而子佳也被他带走。谁都知道,等待子佳的将是无休止的逃亡和叛父的自责。那样一个脆弱的女子,却做出这么艰难的选择。
明楷低声叹息:“是啊,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傻。这一生,我都欠她的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窒闷。
护士来打针。楚青去买饭,带回来一束明黄的郁金香,插好了,摆在窗台,被阳光照着,格外耀眼。
“哦,春天要来了吗,青青姑娘?”张明楷笑眯眯地问。
“是的,春天很快就来了,明明小朋友。”楚青逗着他。
张明楷听见那声称呼“明明”,心中顿时泛开一团涟漪。
“楚青,我给你讲个春天的故事好不好?”
“你说。”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春天的晚上,月黑风高,郊外的野草簌簌直响……”
楚青已经捏住他的耳朵:“别讲了,虚张声势,怪吓人的。”
明楷却拉她坐下了:“真的,你我只有六岁,你是天使幼儿园的学生,我是向日葵幼儿园的学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你骑着一辆粉红色的自行车,上面挂了一串风铃,一个人到了郊外,给你的小猫上坟。你那小猫刚刚一个月大就死了,是你喂黄豆把它噎死的。”
楚青愣住了。她小时候的确有过那样一辆拉风的自行车,养死过那样一只小猫,让她又伤心又自责。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只听见张明楷缓缓地说道:“我参加我妈*葬礼,遇见了你。”
“明楷。”楚青唤他一声,心底无限悲哀。
张明楷抚住她的头发,继续说道:“人群乱糟糟的,妈妈被埋了起来,不能说话了,大哥大嫂也没空理我,我受不了再也不能见妈妈这个事实,一个人跑开。没走多远,就遇见你,你站在一棵大树下,絮絮叨叨地说话。你说‘妈妈对不起你了,以后再也不能照顾你。你一个人在那边要好好生活。’我一听你的话,眼泪叭叭地往下掉。后来我才知道,你在跟你的猫说话。可是,句句都像是我妈妈在跟我说话。你看见我哭了,便走过来对我说,‘你好,我叫方楚青,我爸爸妈妈都叫我青青,在天使幼儿园读中班,你呢?’我一边哭一边说:‘我叫明明。在向日葵幼儿园。’你说,‘明明小朋友,你别哭了。我给你讲讲我的小猫的故事吧。’后来你就跟我讲你和你的小猫的故事。讲了很久,我都睡着了。醒来了,天已经黑了,我早就找不到大哥他们了。我害怕得要死,我说我饿了,要回家。你从口袋里翻出巧克力来给我吃,又安慰我说不要紧,会送我回家。你骑着你的自行车,载着我。你力气可真大,我看你流了很多汗,便说换我骑着带你吧,你说不用,只休息一会儿,你就继续骑车。你真的把我送回了家。临走,你说,再见,‘明明小朋友,认识你很高兴。我在天使幼儿园,你有空来找我玩。’那一天,我真的觉得遇到了天使。我永远不会忘记。”
楚青惊异地看着他。
“直到高中,我再次遇见了你。”他继续说道,一脸的温柔。
楚青如雾的眼睛里,渐渐湿润。
原来,他与她已经相识那么多年,原来他心底有这么多的情愫,原来,真的会有天意一说。她紧紧地抱住他,希望永远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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