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不会偏坦任何人!”这般说了一句后,李世民走到打更的身前,道:“你说自己亲眼看到春秀与武梅雪在街上起争执,当真吗?”待得打更的说出肯定的回答后,他又几句当时街上的情况,随即对秦县令道:“秦大人,我想重演一下当时的情况,可以吗?”
“当然可以,可是……”秦县令迟疑地道:“这个要如何重演?”
李世民笑一笑,唤过段志宏吩咐了几句,待得后者拱手退下后,李世民又走到之前说话的衙差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衙差一怔,随后道:“卑职姓李,单名一个风字。”
“倒是与我同姓。”说着,李世民忽地问出一句李风意想不到的话来,“你与冯家是何关系?”
李风很快回过神来,如实道:“冯成的娘子是卑职的姐姐。”
秦县令闻言,试探道:“二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李世民摇头道:“没什么,我随口一问罢了。”
过了一会儿,段志宏回来,说是已经安排妥当,李世民当即命打更的带着他们来到当初瞧见冯春秀二人争执的地方,按着他的言语,彼此相隔大约四丈多远。
李世民微一点头,对段志宏道:“开始吧。”
“是。”随着这个字,段志宏捧了一卷宽大的黑布飞跃而起,而两边檐顶飞跃,随着他的动作,密不透光的黑布逐渐覆盖了这条街道,隔绝了天光,随着两头也被黑布覆住后,彻底暗了下来,犹如一下子到了夜间,伸手不见五指,随后又有一盏灯笼在一家酒坊的杆子上亮起。
这一切看得众人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冯成大着胆子问道:“二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李世民没有理会他,只对走过来的段志宏道:“你带武梅雪与江采萍两个过去到之前所指的地方。”
待得安排好这一切后,李世民让李风又取来一盏灯笼,点亮之后交给打更的拿着,道:“上面那盏灯笼的亮度应该与你当初看到她们二人争执时月光的亮度差不多,你且瞧瞧,能否看清站在前面的武梅雪二人。”
打更的抬高手里的灯笼,眯了眼努力瞅着数丈外的人影,无奈天色太黑,极尽目力也只能隐约看到一点。
“如何,看清了吗?”面对李世民的问话,打更的小声道:“看……看清了,是武梅雪与江采萍站在那里。”
“确定?”在打更的点头后,李世民扬声道:“将所有的布都撤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珍珠
随着他这句话,黑布层层撤去,天光重新照落在众人身上,待得适应了光亮后,李世民道:“打更的,你再看看,站在前面的到底是谁?”
打更的抬眼看去,下一刻,脸色瞬间一片苍白,站在数丈外的,根本不是他所说的江采萍与武梅雪,而是两个衙差,“怎么……怎么会这样的?”
李世民肃声道:“四更天时,天色还很暗,这一条路上并无任何灯光,仅凭天上的月光,还有你手中的灯笼,年轻之人都难以看清站在数丈外的人,你一个年届花甲之人又如何能够看清?所以我让志宏以黑布遮蔽,还原了当初的情景,又暗中让志宏换人站在那里,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根本就看不清,你在撒谎!”
一听这话,打更的顿时慌了,灯笼一下子掉在地上,他顾不得理会烧起来的灯笼,只慌忙道:“没有,小人没有撒谎!”
江采萍这会儿已经拉了韫仪从一旁的屋中走出来,听得打更的话,气不打一气来,指了他道:“你这个老儿,都被二公子揭穿了还在撒谎,说,你是不是收了冯家的好处,故意害武姐姐?!”
打更的急忙道:“天地良心,老汉我活了六十来岁,可从没有害过人!”
那厢,冯成上前一把揪了他的衣襟,恶声道:“你不是与我说看得清清楚楚吗,怎么这会儿又看不清了,死老头,你存心耍我是不是,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秦县令见势不对,当即喝斥道:“冯成,不得放肆,退下!”
冯成虽然在双桥村霸道惯了,但当着秦县令与李世民的面倒也不敢放肆,狠狠瞪了打更的一眼后松手退回原处。
“我……我真没有存心冤枉梅雪。”打更的瞅了一眼冯成,苦着脸道:“早前冯成知道我初九那夜曾见过春秀后,就一直逼问我与她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其实当初天色那么黑,我哪里能看得清,就连春秀,那也是靠着她说话的声音辩别出来的,至于另外那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过话。”
“既是这样,你为何一口咬定是梅雪?”
到了这个时候,打更的不敢再有所隐瞒,如实道:“那会儿春秀话说得很快,我也听不清楚她说的都是些什么,但‘梅雪’二字她不止一次提起,所以……我推断,与她说话的那个人是……是梅雪。”
江采萍气极反笑,“你推断?你凭什么这么推断,亏你在公堂上时还信誓旦旦,说一定是武姐姐,她差点被你害死!”
李世民示意江采萍退下,盯着惶恐不安的打更的道:“既然你不能确定,为何不实话实说?”
“小人说了,小人当时与冯成说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不信,非要小人说出与春秀说话之人是谁,要是说不出,就打死小人,小人心里害怕,又想着当时听到的话,料想应该就会错,所以……就说是梅雪了。”
武老三气极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梅雪怎么说也是你打小看着长大的,我平日里猎到什么好东西,也不忘分你一些,你怎么能信口胡说,冤枉梅雪呢,这次要不是二公子明察秋毫,梅雪就被你害死了,她……她如果死了,你良心能过意得去吗?”对于武老三来说,梅雪就是他的所有,比他性命还要珍贵,这会儿见到有人害梅雪,哪里能够忍得住。
打更的自知理亏,不敢反驳,任由武老三喝骂,过了一会儿,他瞅了李世民一眼,小声道:“小人也是被冯成逼迫,还请二公子原谅。”
冯成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听得这话,哪里还忍得住,怒骂道:“你个糟老头子,明明是自己胡说,却冤枉我逼你,当真该打!”
打更的瞧见看凶神恶煞似的冯成,缩了脑袋不敢再言语,李世民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淡淡道:“既然打更的并未看清当初与春秀说话之人的模样,而梅雪又不曾离开过太守府,足可见她并不是凶手!”
冯春明当即道:“虽然打更的没有看清,但那粒珍珠是千真万确之事,武梅雪必是凶手!”
李世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我记得那盒珍珠,是我替大哥赏下的,总共十六颗。”
江采萍插话道:“姐姐送了五颗给我,让我拿回去给家人,娘说家里够用了,所以就拿这五颗珍珠编了一条绦带给我。”说着她伸出手,左手腕上果然戴着一条串了五颗珍珠的红色绦带。
李世民瞧了一眼,道:“那也就是说,如果从武老三家中搜出来的珍珠有十一颗,那命案现场那颗就不是武梅雪的,秦大人对吗?”
秦县令明白他的意思,道:“下官刚才倒是没细数,得回了县衙才知道。”
“既是这样,那咱们赶紧回去吧。”在李世民的言语下,众人重新回到县衙,在快走到长案前时,秦县令不小心绊了一下,幸好李世民及时扶住,才未至摔倒。
秦县令朝李世民道了声谢后,取过摆在案上的盒子打开,仔细数过之后,里面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一颗,换而言之,命案现场那颗并非属于武家。
“好了,这所谓的人证与物证都已经查明了,人并非梅雪所杀,她是清白的。”听得这话,武老三几人松了口气,至于冯家众人则是满脸难以置信,包括李风。
“这不可能!”冯春明第一个忍不住,冲过去一把夺过秦县令手中的盒子,数了一遍又一遍,但不论怎么数,那珍珠都是十一颗,并没有少一颗,他喃喃道:“武家的珠子不可能是十一颗,我明明取走……”说到一半,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生生止了嘴边的话,与此同时,李风无声却冷冽的目光亦落在他脸上。
对此,李世民淡淡一笑,说出一句令冯家人更加惊恐的话来,“你明明取走一颗是吗?”
冯春明骇然失色,双手微微发抖,他搁下盒子将手背在身后,中气不足地道:“我……我没有取过,二公子你别冤枉好人。”他心中一阵打鼓,明明自己取走一颗珠子,怎么盒中的珍珠还是十一颗,闹鬼了不成?
第一百三十章 伪造证物
冯成亦道:“二公子您就算想替武梅雪脱罪,也不能这样冤枉我们,说不定,是二公子您记错了,那盒珍珠是十七颗,这样加上找到那一颗数目就正好对了。”虽然他极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却仍是流露出一丝慌乱。
李世民走到冯成身前,漠然道:“你们听打更的‘指证’后,想要令梅雪杀人的罪名更加坐实,就趁着在武家找到珍珠的机会,悄悄取走一颗,交给与你们有姻亲关系的李风,让他将这颗珍珠混入证物之中,随后在公堂上告之秦县令;这种珍珠寻常人家极为难得,武家却偏偏有,自然就成了所谓的‘铁证’。”
冯成神色不自在地道:“我们冯家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若是没有,你之前在公堂上又为何要给李风使眼色,而你……”他指了惴惴不安的冯春明道:“你又为何会说那句话。”
“我……我……”未等冯春明答出话来,李世民再次道:“冯春明,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再这样满口谎言,陷害无辜,当心受天遣!”
冯春明被他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往上面看了一眼,唯恐真的有惊雷劈下;下一刻,他竟然真的听到一声雷响!
众人诧异地看向外头的青天白日,虽然这会儿天色有些阴沉,但也不该毫无征兆地打雷啊,难道……真的是天遣?
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冯春明已是吓得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要打我,不关我的事,是爹的主意,是他让我做的!”
冯成闻言,慌忙踢了他一脚,“你个兔崽子,胡说什么,赶紧给我闭嘴!”话虽如此,他自己眼里却也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冯春明,上天已经悉知你的恶行,你若肯如实说出,尚且有一条活路,否则一踏出此衙门,必遭天遣,死无全尸!”
“不要!饶命啊!”冯春明这会儿已是恐惧的不能自己,一听李世民的话,急忙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他咽了口唾沫,慌声道:“爹听打更的说了之后很生气,立刻跑去武家找武梅雪,将那里翻了个底朝天后,没有找到梅雪,却找到了这盒珍珠,我原本想全部拿走,后来爹看到,改了主意,只让我拿了一颗走,说是这颗珠子一定可以让武梅雪偿命,后来……后来我只知道爹把珠子给了舅舅,其他的并不清楚。”
见冯春明把自己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李世民,冯成气得浑身发抖,顾不得李世民等人在场,上前狠狠中央踹了他一脚,怒骂道:“混帐东西!”
李世民望了他,声音清冷异常,“冯成,你还有何话好说?”
冯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过了一会儿,他梗着脖子道:“不错,那珠子是我让李风放进去的,那又怎样,人就是武梅雪杀的,铁证如山,我没有冤枉她。”
听着他蛮不讲理的言语,江采萍气不打一处来,娇喝道:“人证是你逼出来的,物证是你伪造的,你还好意思说什么铁证如山,你要不要脸?!”
那厢,秦县令脸色铁青地盯了满脸惶恐的李风,喝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伪造证物,知法犯法!”李风是这群衙差的头子,平日里做事仔细,脑袋也活络,颇得秦县令倚重,如今他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来,实在令秦县令痛心疾首。
李风也知自己这次闯了大祸,慌忙跪下道:“卑职知错,卑职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原谅卑职这一次!”
“你现在害得是一条人命,一句知错就可以抵消了吗?”秦县令怒喝一句,又满脸惭愧地朝李世民道:“下官御下不严,令底下人做出徇私枉法之事,实在有负太守大人的信任,二公子放心,下官一定会亲去府上向太守大人请罪。”
李世民扶住他道:“秦县令言重了,如今最要紧的是这审理此案,还武梅雪一个清白。”
“二公子说得是。”秦县令连连点头,随即回到公案后,用力一拍惊堂木,凝声道:“冯成诉武梅雪谋害冯春秀一案之中,并无任何证据证明武梅雪乃杀人凶手,着即释放!”
“多谢清天大老爷!”武老三激动不已,拉着韫仪连连磕头,令后者颇为无奈,她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如今竟然向一个区区县令磕头,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