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蹙眉道:“夫人念在姐妹之谊,对她多番忍让,她却越来越过份,刚才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令夫人下不来台,真是可恼。”
季容觑了万氏一眼,试探地道:“夫人,会否……阿木的事情,是三夫人指使梅雪她们做的?”
万氏盯了她片刻,淡然道:“季容,你可知欺骗我是什么下场?”
季容心中一骇,故作疑惑地道:“夫人这是何意?”
万氏面无表情地道:“那丝线是你故意从武梅雪身上扯下来的是不是?”
季容惊声道:“夫人这么说,难道……是信了江采萍的胡言乱语,觉得是奴婢杀死阿木的吗?”
万氏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凉声道:“看阿木腹上那道伤口,你制出来的续筋生肌散,效果并不怎么样。”
“夫人以为……奴婢拿阿木来试药?”不等万氏言语,季容已是一脸委屈地道:“夫人这么说,真是冤死奴婢了。”
万氏用盏盖拨去茶水上的浮沫,抿一口黄绿色的茶汤,“难道你杀死阿木不是为了试续筋生肌散的药效吗?”早在江采萍提及季容曾扶过韫仪一把的时候,就生了怀疑,不过她城府极深,一直隐忍到现在才说出来。
季容连连摇头,“在今日之前,奴婢根本没有见过阿木,再说,区区一日又如何试得出续筋生肌散的药效。”
“断骨续筋自然试不出来,但止血的效果还是能试出一二的;若非如此,你为何要借口风寒故意摔倒,借此去拉武梅雪的衣裳?”万氏曾看过季容被自己扎伤的伤口,对于续筋生肌散的神奇略知一二。
第九十五章 重新接骨
“不错,奴婢确实没有得风寒,但夫人觉得,这一个多月来,没日没夜的研制续筋生肌散会一点事情都没有吗?这些日子,奴婢每日就寝的时间不足两个小时,有时候累得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昨日确实是因为头晕方才险些摔倒,绝无故意二字。”季容越说越难过,拭了拭眼角的泪,哽咽道:“可是奴婢万万没想到,夫人竟然宁可相信江采萍也不肯相信奴婢。”
万氏并未被她那可怜的模样所动摇,淡淡道:“我只相信自己见到的。”
季容轻吸一口气,道:“既是这样,就请夫人亲眼见一见。”说着她拔下银簪,忍痛在手心划出一道血痕,随即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自里面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在伤口上,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不再渗出。
季容道:“夫人看到了,如果真是奴婢试药,以续筋生肌散的药效,阿木腹部的伤口绝不会那样。”
万氏神色微缓,示意季容上前后,自袖中取出帕子替其将伤口包扎起来,温言道:“我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你用得着这样伤害自己吗?”
季容眼圈微红地道:“奴婢只想让夫人知道,阿木当真不是奴婢杀的。”
“我知道了。”万氏冷声道:“武梅雪她该死!”
听得这话,季容知道她对自己打消了疑心,暗自松了口气,真是好险,幸好她对万氏有几分了解,知道她是一个心思细得很,所以故意扒开阿木腹部的伤口,甚至弄得更深,令人看不出止血的痕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故作为难地道:“可是武梅雪如今有三夫人护着,只怕……难以处置。”
万氏冷声道:“回去后给我盯紧武梅雪与那个江采萍,她们做了什么,见了哪些人,都一五一十地记着。”
“奴婢遵命。”说着,季容微抬了头,小声道:“那三夫人……”
万氏打断她的话道:“林妙音那边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待得季容应声后,她道:“好了,你去庆春园吧,大公子想必正等着呢。”
“奴婢告退!”在出了毓秀阁后,季容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看去,手心里尽是粘腻的冷汗,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
在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快步往庆春园行去,王福正等在门口,看到她过来,埋怨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大公子都等你好一会儿了,快随我进去吧。”
季容点点头,随他入内,李建成腿上的伤已经好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与冯立练剑,虽然脚步微跛,但李建成身手很矫健,一直稳稳压着冯立。
王福恭敬地道:“大公子,季容来了。”
听得这话,李建成加快了招式,令冯立疲于应付,最后更是虚晃一招,挑飞了冯立手中的长剑,后者捡起剑,拱手道:“属下输了。”
李建成脸上并无得胜的喜悦,反而一脸肃冷地道:“你下次再故意输给我,就给我滚出庆春园。”
冯立惶恐地低着头不敢说话,李建成将剑扔给王福,走到季容面前,“药效如何?”
季容没有说话,只是挽起袖子让李建成可以清楚看到她臂上淡到几乎看不到的伤口,“止血生肌,奴婢做到了!”
李建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伤口,神色激动地道:“好!好!”说着,他一把拉了季容进屋,徐大夫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后者看到季容臂上的伤口也是激动不已,“想不到我有生之前,还能再见到续筋生肌散的奇效,真是……”
李建成没心思听他感慨,急切地打断道:“快告诉我,要如何才能治好足疾?是否用药粉敷着就行了?”
徐大夫摇头道:“续筋生肌散虽有奇效,但也不足以如此,大公子之前曾伤了腿,因大夫医治不当,才落下足疾,想要彻底治好,就得打断之前受伤的地方,重新续筋接骨!”
季容亦在一旁道:“不错,奴婢小时候看到爷爷医治那些陈年旧疾之时,也会先打断骨头,然后再重新续接。”
李建成脸色连变,盯了徐大夫道:“可还有别的办法?”
徐大夫摇头道:“除此之外,再无办法。”
李建成低头不语,他倒不是惧怕疼痛,为了治好足疾,他什么痛都痛得住,只是……他之前答应了父亲,等王威等人一走,就会赶赴河东招募起义之事,如果这会儿断了腿脚,只怕会延误行程。
他思忖半晌,道:“这样接续需要多少时日?”
徐大夫想了一会儿道:“有季姑娘的续筋生肌散在,应该一个月就可以接续断骨,这一个月是完全不能动了,至于完全长好,应该还得一个月。”
“一个月……”李建成喃喃轻语,今儿个一早得到消息,王威等人这会儿已经到了四百里之外,再过十来日就能到了,等他们动身离开,又要七八日,也就是说,他差不多要晚上五六日动身,途中让他们赶得快一些,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赶路的时间,正好可以用来休养。
想到此处,李建成咬一咬牙道:“好,就按你们说得办,立刻医治。”
徐大夫应了一声,对季容道:“每三日就要换一次药,每次差不多都需要一瓶,季姑娘可能供应得上?”
季容垂目道:“徐大夫只管为大公子医治就是了,您需要多少药,我就给您多少,绝不会延误。”
“好!”说完这个字,徐大夫命人取来一把小小的铁锤,在将李建成的受过伤的左腿架起后,照着伤处狠狠敲了下去。
李建成倏然抓紧了扶手,冷汗一下子从额头冒了出来,被人生生敲断骨头的那种痛,非言语所能形容,要不是他毅力过人,早就已经痛呼出声。
季容替他拭着冷汗,柔声安慰道:“大公子您忍着一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熬过这关,一切都会好起来。”
李建成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点头,随后徐大夫又用力敲了几下,方才彻底将腿骨敲断,之后他取过续筋生肌散,和水之后,仔细地敷在断骨处,又用早就备好的夹版牢牢绑起来,以固定腿骨的长势。
第九十六章 明白
做完这一切后,他道:“好了,三日之后换药就可以了,大公子您记着,千万不要动您的左腿,如果这一次再有所偏差,就算有续肌生肌散也没用了。”
“我知道了。”不知是续筋生肌散当真有奇效,还是心理作用,李建成觉得敷上去后,没有那么痛了,一个月不能动弹虽然难熬,但只要能够治好足疾,就什么都值得。
徐大夫在开了活血去瘀的药方交给下人,并交待了所需注意的事,退了下去,季容望着李建成被纱布紧紧裹起来的左腿,道:“奴婢会每日在佛前为大公子祈祷,愿大公子旧疾早日康复,从此平平安安!”
李建成看着她道:“放心,我若康复,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季容笑笑道:“最要紧的是大公子安康,奴婢不打紧。”说着,她屈膝道:“若是大公子没什么吩咐,奴婢回去制药了,虽然续筋生肌散的药方有了,但做起来颇费功夫。”
李建成正要答应,无意瞧见她手上的帕子,道:“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弄伤了。”说话间,季容将手往身后藏了藏,她这个样子,令李建成疑窦丛生,道:“过来。”
待得季容依言上前后,李建成一把拉住她受伤的手,解开帕子后,蹙眉道:“究竟是怎么弄伤的?”
季容一脸无奈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旋即道:“二夫人怀疑奴婢与阿木的死有关,就传了奴婢去问话。”
李建成冷声道:“一条狗而已,又不是人,死就死了,哪里有这么多话好问。”说着,他道:“是她弄伤了你?”
季容摇头道:“那倒没有,二夫人后来又问起奴婢三天两头去药房取药的事。”见李建成眉头微皱,她急忙摆手道:“大公子放心,奴婢没有将您的事情告诉二夫人,一句都没有说。”
李建成点头道:“后来呢?”
季容神色黯然道:“二夫人见奴婢一直不肯说,气得砸了茶盏,奴婢在收拾碎瓷片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
“她要砸就由着她去砸,你收拾做什么。”李建成沉默片刻,道:“她下次若是再问,你照实回答就是了。”
季容犹豫地道:“那会不会给大公子惹麻烦?”
见她一心为自己着想,李建成神色一缓,道:“我如今断了腿,不能走路,这件事她早晚会知道,无谓再隐瞒。
“奴婢知道了。”见季容始终是怯生生的模样,李建成道:“你不必怕她,有我在,她奈何你不得。”
“多谢大公子!”季容嘴角扬起一抹无声无息的微笑,她从来都明白,自己最应该抓紧的人是谁。
季容研制续筋生肌散为李建成医治足疾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太守夜,府邸之中,从来都不缺见风使舵之人,眼见季容受李建成倚重,当即争相前来讨好,就连春秀也跟着沾光,柴房里的人抢着替她干活,好借她这条路来搭上季容。
至于季容她们住的那间屋子亦是变得热闹无比,经常有人登门,有些人还特意带了东西送来。
对于这一切,季容并未恃宠生骄,依旧与平日里一样,对每一个人都温言细语,客气相待,一时之间倒是博了个好人缘。
这日傍晚,韫仪接过江采萍从厨房取来的食盒,在取出里面的菜后,她疑惑地道:“今日的菜怎么这么少?”
还是与平日一样的四菜一汤,份量却与往常大相庭径,唯有一半左右,最离谱的那就是那道麻婆豆腐,浅得稍微多舀几勺就能见底了。
江采萍气呼呼地分着碗筷道:“就这样还算多了呢,要不是李娘帮着,管事只肯给三个菜。”
“为何如此?”见韫仪问起,江采萍将刚才在厨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她今日去得晚了一些,其他人都已经取去了,厨房里没剩下多少菜,不过倒也够了,结果春秀正好进来,一看到他们在盛菜,就说季容饿了,要再盛一份过去,如今季容可是府里的大红人,一听说她饿着肚子,管事自然不敢怠慢,硬生生从她们的菜里匀了一份出来,春秀却还不满足,说季容喜欢吃麻婆豆腐,要全部都拿走,李娘看不过眼,帮着说了几句,最后管事还是给她们留了一些,就是少得可怜。
“那个冯春秀一定是故意的,就算她们是一个时辰前吃的,也不可能这会儿就饿了,分明就是存心刁难,狗仗人势。还有那个管事,之前姐姐与二公子走得近时,他就讨好姐姐,如今一看到季容帮大公子医治足疾,就立刻调头去讨好季容,一点立场都没有。”
韫仪净了手,淡淡道:“春秀本就是那样的人,没什么好气的,至于管事,他喜欢怎样做人做事,是他的事情,与咱们无关,用膳吧。”
江采萍勉强吃了几口,越想越不甘心,咬着筷子道:“这个季容也真是好运,居然让她研制出了续筋生肌散的药方,我原以为她不可能做出来,还有那个劳什子的益母草泽面方,大公子、二夫人,两面都让她给讨好。”
韫仪夹了一个菜心放在她碗中,“能够面面俱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