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固然不满长孙氏亲近韫仪,但她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长孙氏,就连当初同意丁阳的计划,归根咎底,也是为了长孙氏好。
结果,伤害长孙氏最最深的,不是韫仪,不是其他人,恰恰就是她,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看得她哭得如此悲痛,丁阳心里也不好受,他并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为了一已私利,方才受季容的指使,欺骗秀珠。
“对不起,我……”丁阳刚说了几个字,秀珠突然发疯一样地扑上来,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道:“你害死小世子,我要杀了你替他报仇!”
丁阳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总算他力气不小,生生扳开了秀珠双手,在喘匀了气后,他望着挣扎不休的秀珠,恼声道:“你弄清楚,将淡竹叶放在安胎药里,令小世子夭折的人是你不是我,你若真要报仇,就该杀了自己!”
秀珠一怔,旋即气急地道:“要不是你骗我,我怎么会那样做?你才是元凶!”
“如果不是你心存不善,我又怎么骗得了你!”说到这个份上,丁阳也没什么好再隐瞒地了
秀珠颤抖地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丁阳深吸一口气,凉声道:“不错,王妃之所以六个月小产,并非杨妃在糕点里下药,而是因为淡竹叶之故。”
虽早已经知道,但真正听到丁阳说出口之时,秀珠仍是眼前一阵发黑,踉跄退了几步,勉强站稳后,痛声道:“我那么相信你,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我并不爱你!”虽然难以说出口,但谎言不可能持续一辈子,该说的,始终是要说。
在那几个字落入耳中之时,秀珠身子变得僵硬无比,怔怔望着一脸内疚的丁阳,良久,她艰难地道:“并不爱我……这是什么意思?”
丁阳叹了口气,迎着她的目光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喜欢过你,更不要说是爱了,接受你,假装爱你,甚至说要与你成亲,都是为了让你听我的话,将淡竹叶放在秦王妃的安胎药中。”
丁阳说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细小的刀刃一样,狠狠扎在秀珠胸口,痛得她连呼吸都是那样困难,她努力忍着痛楚,涩声道:“你……你说什么?”
丁阳无奈地道:“对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秀珠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下一刻,她寒声道:“为什么?!”
丁阳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只能告诉你,有人与你一样,不希望杨妃活着!”
秀珠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思索一边道:“有人想要杨妃死,但又不便动手,知道我对杨妃不满后,就利用你来接近我,怂恿我利用小姐腹中的孩子来对付杨妃?”
在丁阳默认之后,秀珠厉喝道:“这个人是谁?”
丁阳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你不必多问,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按着原定计划继续合作,除掉杨妃,这样对你对她都有好……”
秀珠厉声打断道:“我与你们没有合作,告诉我,他是谁?”
“对不起。”丁阳的回答令秀珠面色阴沉似铁,咬牙道:“不肯说是吗?好,与我去见王妃!”说完这句话,她就要拉着丁阳去秦王府,后者倒也不挣扎,在走了几步后,忽地道:“你当真想好了吗?”
他的话令秀珠脚步一顿,心生犹豫,这一个月来,丁阳对她关怀备至,令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爱的滋味;而这一去,以丁阳所犯的罪,必死无疑,但丁阳欺骗她,害死小世子,这笔帐,绝对不能算了。
想到此处,她回过头来,讽刺地道:“害怕了吗,可惜已经太晚了!”
“是该害怕,不过并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我们。”在秀珠疑惑的目光中,他道:“你认为,王妃知道事情真相后,会饶过你吗?”
这句话犹如一把巨锤,狠狠砸在秀珠胸口,令她头晕眼花,是啊,虽然她是受丁阳欺骗,但小世子确确实实是死在她手上,长孙氏若是知道这一切……
秀珠不敢再想下去,但丁阳却不准备就此放过她,“就算王妃宅心仁厚,放你一条生路,你也一定会被赶出秦王府,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还有杨妃,你这样害她,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
秀珠的身子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她一时激愤,竟然忘了,一旦此事闹到小姐面前,丁阳固然要死,自己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办,她该要怎么办?
丁阳走到陷入两难之地的秀珠面前,徐徐道:“你我现在同坐一条船,我若翻船,你一样要落河,根本不可能逃走!”
秀珠死死攥了手,咬牙道:“你在威胁我?”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大惊
“我只是不想你选一条最坏的路去走。”这般说着,丁阳扶了她的肩膀道:“走到这一步,我也好,你也罢,都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只能继续走下去。”
秀珠避开他的双手,嫌恶地道:“别把我与你混为一谈,我可从没想过害人。”
“杨妃呢,你也没想过害她?”他的话令秀珠为之语塞,不等其想出话来,丁阳又道:“再者,就算我们都死了,小世子也不可能活过来,这样的死,根本没有意义!”
秀珠想想也是,面色稍缓,冷声道:“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丁阳见她被自己说动了心思,忙又道:“很简单,你就与之前一样,认定这件事是杨妃所为,劝王妃处死杨妃!”
秀珠面色阴睛不定,过了一会儿,她抬头欲要说话,突然用一种异常惊恐的目光望着丁阳身后,犹如见鬼一般。
丁阳被她盯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秀珠没有说话,依旧死死盯着丁阳,而后者也终于发现,秀珠并不是在看他,而是看他的身后。
待得转过身来,丁阳脸色变得比秀珠还要难看,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多了几个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身影。
“为何用这种目光看着我们,难道我们两个长得很吓人吗?”清脆如滚珠玉盘的声音令丁阳回过神来,慌忙跪下道:“小人见过秦王妃,见过杨妃娘娘!”
韫仪笑吟吟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韫仪与本该昏迷未醒的长孙氏。
丁阳定了定神,赔笑道:“王妃国色天香,娘娘明艳动人,皆是世间少见的美人,小人倏然瞧见,难免被二位娘娘容光所慑,有所失态,还请二位娘娘见谅。”
韫仪轻笑道:“你这奴才倒是会说话。”说着,她将目光转向还愣在那里的秀珠,“你可是日日都瞧见我与王妃的,这般模样又是为何?”
秀珠激灵灵一颤,急忙寻个借口,“奴婢……是没想到小姐与杨妃会来这里。”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瞅了长孙氏道:“小姐,您不是昏过去了吗?”
长孙氏默默望着她,眸中是满满的痛心与悲伤,“你可是不希望我醒?”
秀珠急急摆手,“当然不是,奴婢只是担心小姐刚醒过来就下去,会劳累伤身,昨夜大夫来为小姐诊治的时候,还特意交待过了。”说着,她试探地道:“不如让奴婢扶您回去歇息?”
长孙氏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道:“你呢,又为何会与丁阳在这里?”
“奴婢……奴婢……”秀珠不知该如何回答,冷汗不断自毛孔中渗出,跪在一旁的丁阳眼珠暗暗一转,接过话道:“启禀王妃,其实小人与秀珠早已互生情愫,只是一直不敢告诉您。”
韫仪扬眉道:“如此说来,你们俩个是在此幽会了?”
“是。”秀珠赶紧顺着这话答应,旋即对长孙氏道:“奴婢并非有意隐瞒小姐,只是最近出了那么多事,再加上奴婢与丁阳又相处不久,便想着过一阵子再告诉小姐。”
长孙氏盯着她道:“除此之外,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秀珠眼皮一跳,小姐这么问,难道是知道了淡竹叶的事情?说起来,小姐与杨妃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确实是古怪得很。
要说吗?可万一小姐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就等于不打自招,亲手送自己上死路!
挣扎许久,她终是道:“除了丁阳之外,奴婢再无事情隐瞒小姐。”
长孙氏眸光一黯,痛声道:“秀珠,你太让我失望了。”
在这句话落入耳中之时,秀珠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后悔,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道:“小姐,您相信奴婢,奴婢没有骗您,真的再无事情隐瞒。”
韫仪摇头道:“秀珠,王妃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让她失望了。”顿一顿,她道:“吉祥!”
吉祥微一点头,自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掷在秀珠面前,后者一看到这个,顿时脸色大变,这个檀木盒子……不就是当初丁阳交给自己的那一个吗,怎么会在吉祥手中?
吉祥厌恶地道:“这是在你房中找到的,里面还有一小截淡竹叶的根茎,上面有切过的痕迹,另一半,应该是放在了王妃的安胎药里,以致王妃滑胎。”
“不是!我没有!”秀珠急急否认,旋即对长孙氏道:“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个盒子,也不知道什么淡竹叶,是杨妃她们存心冤枉奴婢!”
长孙氏轻吸一口气,轻声道:“这个盒子,是我看着吉祥他们从你房中搜出来的,难道我也是存心冤枉你吗?”
“我……”秀珠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夏日灼灼,她的脸庞看起来比溪边的顽石还要僵硬。
过了许久,方才终于让她想出辩解的话来,“定是她们事先放在奴婢屋中,然后假意搜寻,欺骗小姐,小姐您……”
“够了!”长孙氏厉声打断,悲声道:“秀珠,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对我说实话?杨妃根本没有在糕点里下药,害死我孩儿的,不是别人,就是……你!”在说出最后一个字时,泪水亦潸然而下。
秀珠骇然失色,急忙道:“不是!不是奴婢,奴婢打小就跟着小姐,与小姐共历患难,又岂会加害小姐!”
韫仪凉声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说着这句话,她拍一拍手,两道人影分别自两株树后闪了出来,是两个年约三旬,极为眼生之人,他们上前拱手道:“小人见过王妃,见过杨妃。”
在示意他们免礼后,韫仪道:“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们都看清楚了吗?”
丁阳心中掠过一丝疑惑,这说话从来都是用听的,杨妃却说是“看”,真是好生奇怪,想来……应该是一时口误。
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长脸的垂目道:“回杨妃的话,都已经看清楚了。”
韫仪颔首道:“好,那你们就复述一遍给王妃听听。”
第五百二十二章 唇语师
“是。”这般应了一声后,两人相对而立,长脸的那人做了一个挥掌的动作,另一人道:“无端端打我做什么?”
长脸的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挥手,另一人抓住他的手腕道:“到底怎么了?”
长脸的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老实告诉多,淡竹叶到底会否令人滑胎小产?”
“当然不会,上次不是都与你说清楚了吗?”
长脸做出一副痛恨的模样,咬牙道:“是,昨日你是与我说了,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在骗我,丁阳,你骗我!”
……
……
随着他们的言语,秀珠与丁阳的脸色越发苍白,这二人竟然将他们刚才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那两棵树离他们所站之处颇有一段距离,就算他们从一开始就躲在那两棵树后,也不可能如此清晰地听到他们对话,简直……简直就是见鬼了!
“很简单,你就与之前一样,认定这件事是杨妃所为,劝王妃处死杨妃!”在说完这句话,那人朝韫仪施了一礼道:“这句话之后,二位娘娘便出来了。”
“很好。”韫仪满意地点点头,低头看着满面惊骇的秀珠,“你还有何话好说?”
在秀珠不知所措之时,丁阳忽地插话道:“他们二人隔得那么远,怎可能听到我与秀珠的话,还如此清楚?分明就是胡编乱造,故意害我们。”
韫仪微微一笑,“你说的不错,隔那么远确实是听不清楚,所以他们是用看的。”
“看?”丁阳回想起韫仪之前说的那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会读唇语?”
韫仪展一展云袖,淡淡道:“不错,虽然长安城最好的唇语师被太子请去了东宫,但长安城并不止他一人懂唇语;”
丁阳努力回想着刚才的事情,他与秀珠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人出现过,也就是说,这两名唇语师早在他们之前,就躲在树后,而长孙氏与韫仪又在此处出现,种种事情都说明……
丁阳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脱口道:“你们早就料到我与秀珠会来这里?”
韫仪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