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使劲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出来。此时,梅雪绕到季容身后,望着对她避如蛇蝎,连正眼也不敢看的春秀,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道:“你刚才想说我明明已经怎么了?”
“我……”春秀刚说了一个字,季容便接过话道:“没有,她刚才听我说你不太舒服,以为你会躺着呢。”说着,她在春秀耳边低声道:“你仔细看清楚,梅雪她有影子,真的没死!”
听得这话,春秀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果然看到梅雪身后拖着影子,而鬼是没有影子的,也就是说,眼前站着的梅雪,是活生生的人而非鬼?
想到这里,春秀长舒了一口气,但心头旋即浮起疑问,她之前明明探过梅雪的鼻息,确实是死了,为何现在看起来,却像没事人似的,这……委实不合情理,她试探地道:“你……还好吗?”
梅雪笑一笑道:“我当然很好,难道春秀你认为我应该有什么事?”
春秀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我随口说说罢了。”
季容接过话道:“我们能不能去里面坐一会儿?”
江采萍正在拒绝,梅雪已是道:“当然可以,正好厨娘多给了采萍两个苹果,进去一起吃吧。”
待她们进去后,江采萍扯着梅雪的袖子低声道:“姐姐啊,你干嘛对她们这么好,你忘了她们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吗,这十几年来都一个德性,我才不相信会突然悔改。”
梅雪拍拍她的手道:“我心里有数,过去吧。”
春秀一进屋,就忙不迭地往柜角还有地上看去,她记得梅雪当时流了许多血,弄的柜角还有地上都是血,好不吓人,可是这会儿,柜角一点血迹都看不出来,地上也干干净净的,这件事真是邪门了。
“在看什么?”梅雪的声音将春秀吓了一大跳,慌张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里摆设挺好的,还有……这个柜子也很别致。”
“这每个房间不都是一样的摆设吗?”梅雪一边说着,一边将切好的苹果摆在她们二人面前,“对了,你们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季容连忙道:“没什么,就是之前听到妹妹说伤口痛,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倒是妹妹突然开门,可是要出去?”
江采萍接过话道:“没有,是姐姐说外面有人,我当时还以为姐姐说笑呢,因为我并没听到叩门的声音,哪知道一开门,就看到你们两个了。”
“妹妹耳朵可真灵。”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春秀一直偷偷打量着柜子,怎么都想不明白。
梅雪将她这个动作看在眼里,道:“春秀,你怎么一直瞧柜子,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以来我与沈韫仪是一伙的,甚至将她藏在柜子里吧?要不要我将柜子打开给你瞧瞧?”
春秀被她说的极为不自在,虚虚笑道:“咱们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我岂会不相信你,之前那些话,都是我胡言乱语,你别当真。”
“是吗?”不知为何,梅雪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冷,“之前我在床上躺着歇息的时候,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冲到我屋子里嚷嚷着要找刺客,我不答应,你就用力将我推到柜子上,结果令我被柜子一角撞破脑袋而死。”说着,她指了指春秀一直在悄悄打量的柜子道:“喏,就是那个!”
春秀被她说得不寒而栗,紧紧绞着手道:“你怎么会做这样荒唐的梦?我……怎么会那样对你呢。”
梅雪盯着她道:“我也觉得很荒唐,可是那个梦实在真实得可怕,一直到这会儿,我都还记得自己血淋淋的样子,那血一直流到你的脚下!”
“啊!”春秀尖叫一声,季容见状,忙道:“这么可怕的梦,听着就害怕,还是不要再说了。”
江采萍难得认同地点头道:“就是,都说梦是反的,梦中越不好,现实中就会越好,所以姐姐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说话间,季容起身道:“既然妹妹一切皆好,我们就安心了,很晚了,不打扰你们休息,改日再叙。”
梅雪笑笑道:“也好,我送你们出去。”
第三十六章 惊恐
在送她们到门口之时,梅雪忽地在春秀耳边轻声道:“之前的事情,我会好好记着吧,以后一定会加倍奉还!”
春秀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那里,直至身后关了门,季容问她刚才梅雪与她说了些什么,方才回过神来,张嘴想要说话,舌头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季容见状,连忙安慰道:“别急,咱们回去后慢慢说。”
待得进了屋后,季容蹙了眉头,不确定地道:“你说你不小心害死了梅雪,可是刚才你也瞧见了,梅雪好好的,一点事情也没有,你……是不是弄错了?”
春秀连连摇头,努力咽了口唾沫,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弄错,当时真的满地都是血,气息也没了,好可怕;还有,梅雪刚才在我耳边说她会记着之前的事,还说以后会加倍奉还,分明就是指我令她撞破脑袋的事情。”说到这里,她死命攥着季容的手,满面惊慌地道:“季容姐,你说刚才咱们见到的梅雪会不会是妖怪变的?”
“别胡说!”季容被她攥得生疼,抽回手道:“这世上哪里来这么多妖怪,梅雪……”她思索片刻,道:“我在医书中见过,有些人在突然遭袭后,气息会有片刻的停止,过一会儿才会恢复,梅雪很可能就是那种情况。”
“也就是说……其实梅雪当时没有死?”待季容点头后,她又道:“那些血又怎么说,就算没死,她也不可能跟个没事人似的?”
季容摇头道:“这个我也没想明白,但不管怎样,梅雪没死对你来说都是一桩好事,以后都不用再担心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春秀有些担心地道:“看她刚才的样子,恐怕已经记了仇,不会善罢干休。”
季容掩唇轻笑,道:“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怕了梅雪?”
春秀急急否认道:“当然不是,只是……多少有些担心罢了。”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梅雪刚才的表情还有语气,她就心里打鼓,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季容拍一拍她的手道:“放心吧,梅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软得跟个柿子一样,你要她方就方,要她圆就圆;上次人参那件事,最后不也不了了之了吗?凭她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二公子……不过好在咱们是归二夫人管的,听闻二公子之前已经因为梅雪的事与二夫人起了一些争执,相信他应该暂时不会再插手管舞坊的事,更不要说,他们还忙着抓刺客呢。”
听得她这么说,春秀渐渐放下心来,转而道:“说到刺客,梅雪刚才主动说要打开柜子给咱们看,难道她真没藏匿刺客?”
“不管她有没有藏匿,咱们都已经错过最好的机会。”顿一顿,季容皱了秀气了柳眉道:“与之相比,我倒是更好奇梅雪为何要隐瞒你推她撞伤头这件事,甚至连江采萍也不告诉。”
关于这个问题,春秀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自然给不了答案。
且说梅雪屋中,江采萍嘟着嘴道:“真不明白姐姐你为什么要对她们两个这么客气,我说过,不管她们说得多好听,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梅雪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果皮残渣,一边道:“我当然知道了,只是她们笑着进来,咱们总不能二话不说就给赶出去吧,到时候传出去,反倒是咱们理亏。”
江采萍捧着腮帮子道:“这倒也是,想到以后天天要对着这两个人,真是烦心。”说着,她想起一事,道:“话说回来,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她们两个今天怪怪的,一会儿说姐姐是鬼,一会儿又说咱们屋里摆设别致;而且……那个春秀看起来,好像很怕姐姐似的。”
梅雪随口道:“是有些怪,不过人都走了,你还理这些做什么,就算真有鬼,只要咱们没有做亏心事,就不必害怕。”
江采萍点一点头,突然笑眯眯地盯着梅雪道:“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在牢里待得两天,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梅雪脸色一变,不自然地抬手抚着脸颊道:“是吗?可能是之前没吃好,所以有些瘦了吧。”
江采萍连连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指姐姐说话的语气,好像……”她皱了眉头,努力想要寻出一个形容梅雪转变的词来,可是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得道:“我也说不好,总之就是不一样了。”
梅雪眼底掠过一丝异色,笑笑道:“那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江采萍忙不迭地点头道:“当然喜欢”这般说着,她一脸好奇地道:“对了,姐姐真的梦到春秀害你吗?”
梅雪瞥了她一眼道:“你哪里来这么多问题,快些把这些果皮去扔掉,然后打水洗脸睡觉。”
“哦。”江采萍接过她递来的果皮走出去,望着她的背影,梅雪暗自舒了口气。
之后,江采萍打了水进来,各自洗漱,正准备睡下之时,江采萍想起一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道:“对了,姐姐之前说伤口疼,我想着可能是之前的药效果不好,所以刚才去找药房管事要金创药,他说这个药效果很好,我求了许久才肯给我这么点儿,我帮你重新上药吧。”
梅雪脸色微微一白,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麻烦。”
“可是……”不等江采萍说下去,梅雪已是道:“真的没事了,再说才敷了那么半天就重新上药,未免太过浪费,还是明儿个敷吧,省着些用。”
见她这么说,江采萍点头道:“那好吧,明儿个姐姐换药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帮你敷。”
在将药包交给梅雪后,她一边换寝衣一边随口道:“对了,姐姐,你有没有觉得今晚屋里的气味怪怪的,好像……有股血腥气似的。”
梅雪笑一笑道:“有吗,我怎么没闻到,或许是我身上有伤,所以你觉得有血腥气。”
第三十七章 从今往后
“或许吧。”江采萍答应一句,又道:“我刚才去厨房的时候,听李娘说,大公子将那个沈墨平吊在前院里呢,他被打得浑身是伤,就剩下一口气呢;虽说他行刺太守,活该如此,可是想起来还是有些可怜。”
“大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梅雪的声音在昏黄的烛光下有些飘忽。
“听说是想要引韫仪出来。”说着,她神秘兮兮地道:“李娘说,大公子在那附近埋伏了好多人呢,只要韫仪一露面,就会立刻被抓起来。”
李建成!梅雪垂在身侧的手倏然一紧,眼底掠过无尽的森寒。
江采萍叹了口气道:“唉,我真是想不明白,太守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他。听说太守离开荥阳、楼烦两郡时,许多人都在路边哭呢,舍不得太守离任,依我说,真要杀,也该是杀坐在洛阳城皇宫里的那一位!”
话音未落,梅雪已是沉下脸,眸光冰冷地喝斥道:“放肆!”
江采萍何曾见过她这么可怕的样子,一时吓得愣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好一会儿方才带着哭腔道:“姐姐,我……我说错什么了?”
梅雪亦意识到自己说重了话,神色微微一变,旋即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刚才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吗?让人听了去,非得被砍头不可!”
“这里又没有外人。”这般说着,江采萍嘀咕道:“再说,我也没说错,这些年来,皇上东征西讨,修皇宫修运河,费了多少民脂民膏,又死了多少人,我们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困难,否则也不用挤破了脑袋来太守府里当差,皇上骄奢淫逸,弘化郡里有哪一个不说的。”
“对于咱们来说,只需顾自己身边的家人就好了,再多一些,也无非是亲朋好友;但是皇上不同,他要顾全天下的百姓,顾全万千子民的生计,他身上背负的事情还有责任不是咱们能想像的;同样的,他的心思也不是咱们所能想像的,你不该只凭片面之语,就觉得皇上不好。”
江采萍惊愕地看着梅雪,“姐姐,你之前不是也说皇上有失德之处吗,怎么这会儿一直帮着皇上说话?”
梅雪微微别过头道:“我哪里是帮皇上说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说着,她又郑重地道:“总之,为了你自己好,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以免真的招来杀身之祸,明白吗?”
“我知道了。”见江采萍答应,她道:“很晚了,早些睡吧。”
江采萍望着她,嘴唇里动了几下,终是没说什么,吹熄桌上的灯烛后,上床躺下,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的事。
梅雪那声“放肆”真是把她吓坏了,还有眼神也好可怕,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梅雪,而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后又急忙捂住嘴巴,唯恐惊动了旁边的梅雪,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