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公主红唇微勾,盯了他道:“你当真以为只是意外?”
“不管怎样,臣相信都与晋阳公主无关。”面对杜如晦的言语,新安公主轻笑道:“你倒还真维护七妹,不过我听说郑公子是识水性的,这样一个人正常情况下怎么也不可能溺水身亡;再者,那么多年都没事,偏偏就在成亲之前死了,如此诡异,要说不是被七妹所克都没人相信。”
杜如晦皱眉道:“出事之前,郑兄曾喝过酒,在醉酒情况下,无力游上岸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种事情市井百姓传传也就罢了,怎么连公主也当起真来。”
新安公主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你如此维护七妹,可是喜欢上她了?”
“公主误会了,臣不过只是据事直说罢了,昨夜臣亲自陪着郑二哥去调查这件事,所以对于郑兄出事的前因后果,还算清楚。”
新安公主绕着他走了一圈,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郑公子为何突然去喝酒,又为何突然去了金水河边,我虽不熟悉那一带,却也知道没有一家酒楼茶馆是在金水河边的。”说到此处,她拍一拍手道:“可惜了母后费尽心思替她选驸马,结果却是一场空,你说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哪个还敢娶她。”
盯着那张艳丽娇媚的脸庞,杜如晦沉声道:“公主过虑了,晋阳公主蕙质兰心,贤良淑德,不知有多少人求之不得,何来不敢娶之说。”
“求之不得?”新安公主笑得花枝乱颤,许久方才止了笑意,抬脚在杜如晦耳边一字一句道:“那本公主就睁大了眼睛,看谁不要性命地娶这么一个克夫之女!”
杜如晦忍着心底的厌恶道:“公主与晋阳公主乃是同胞手足,未曾守望相助也就罢了,何以还要落井下石?”
新安公主脸色一寒,盯着他道:“你这是在教训本公主?”
“臣不敢,臣只请公主莫要太过份了!”说着,他拱手道:“臣该回长生殿了,告辞!”
“站住!”面对新安公主的喝斥,杜如晦并未停下脚步,快步下了翠景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新安公主狠狠一掌栏杆,咬牙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杜如晦……我看你能倔强到什么时候!”
回到长生殿时,韫仪已是回来了,瞧见杜如晦进来,道:“郑阳之事怎么样了?”
杜如晦将昨夜查到的事细叙了一遍,道:“照现有的情况看来,确实是一桩意外,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那些青苔痕迹,到底当时是否还有另一个人去过河边。”说罢,他道:“皇后娘娘传公主去昭阳殿,可也是为了郑兄之事?”待得韫仪点头后,他又道:“那娘娘可有说半个月后的婚礼要怎么办?”
韫仪叹了口气道:“母后也没说,不过想来是要取消的,毕竟……人都不在了。”说着,她有些不悦地道:“这个郑阳也真是,明知道大婚在即,还毫无节制的喝酒,这下好了,喝得自己性命也丢了。”
“郑兄他……”韫仪刚说了几个字,便听得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道:“四姐,你听到了吗,明明是自己克死了人,却将事情怪在别人身上,真真是好不要脸。”
另一个声音接过话道:“那可是人家的本事,咱们想学都学不来呢。”
随着声音,两道人影走了进来,一个是新安公主,另一个则是一个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子,虽满头珠翠,遍施脂粉,却难以掩盖她容色平平一事,莫说是与韫仪相较,就连与她身边的新安公主比,也是远远不及。
杜如晦曾见过她一次,是与韫仪一样尚待在宫中不曾出嫁的温玉公主,排行第九。
新安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杜如晦一眼,对韫仪道:“我与九妹皆听说了郑公子之事,特意来看看你;唉,真是想不到,眼看着就要大婚了,偏生出了这样的事情。”
“七姐你也别太难过了,亏得是大婚之前死了,否则等你嫁过去再死,那你不就成了寡妇了吗?”说话的是温玉公主,她虽封号里有温玉二字,说话却比谁都刻薄,看向韫仪的眼眸中,亦充满了嫉妒与恨意。
韫仪扫了二人一眼,道:“四姐与九妹有心了,我很好。”
第两百六十一章 冷嘲热讽
“你自然很好,只是可怜了郑家。”温玉公主叹了口气道:“七姐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你真应该寻一位高人来替你改改命了,否则就算父皇再给你赐婚,也会被你给活活克死的。”
见她这样抵毁自家主子,如意哪里忍得住,当即道:“郑公子才不是公主给克死的呢!”
温玉公主脸色一沉,瞪了她道:“我在与七姐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贱丫头说话了,真是没规矩!”说着,她又对韫仪道:“七姐,这就是你管教出来的下人吗?”
韫仪扫了她一眼,淡然道:“我如何管教下人,似乎还轮不到九妹你来过问吧?”不等其言语,她再次道:“好了,该看的你们都看过了,请回吧。”
新安公主蹙眉道:“九妹好心好意提醒你,你不听也就算了,怎么还赶起人来,难道我们在你心中,还不及一个丫头来得重要吗?”
韫仪面无表情地道:“究竟是好意还是存心来看笑话,你我心中都清楚,请回!”
温玉公主拉下那张圆脸,气哼哼地道:“四姐,既然有人不领咱们的情,咱们走就是了,省的在这里受闲气。”
新安公主劝道:“好了,都是自家姐妹,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没的让外人笑话。”说着,她走过杜如晦身侧,来到韫仪面前,低语道:“看来妹妹的好运已经到头了呢。”
迎着她的目光,韫仪嫣然一笑,徐徐道:“九妹刚才提及高人,倒是让我想到一件事,听母后说,我出生之时,她曾请一位真正的高人为我批命,说我此生富贵无忧,集尽天下女子羡慕之气运于一身,所以姐姐的话可是错了呢!”
她的话令新安公主神色一滞,复又笑道:“是吗?那我就看着妹妹如何集尽天下女子羡慕之气运。”说着,她与温玉公主一道拂袖离去。
在她们走后,韫仪长出了一口气,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如意重新沏了一盏茶给她,道:“总算是把她们两个给送走了,实在让人生气。”
“好了,不说这个了。”韫仪摆一摆手,对杜如晦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杜如晦想了一会儿方才回忆起自己刚才说了一半的话,道:“郑兄并非没有节制之人,或许是有什么内情。”
韫仪叹了口气道:“人都不在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我不便出宫,你代我给他上柱香。”
“臣会的。”在杜如晦答应后,韫仪忽地道:“如今有许多人在说是我克死了郑阳吗?”
杜如晦神色一僵,垂首道:“这种无稽之言,公主无需理会。”
面对他的话,韫仪只道:“回答我。”
杜如晦沉默片刻,无奈地道:“是,城中确有许多人在传这样的话,市井百姓皆是以讹传讹,公主您……”
韫仪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杜如晦不放心地道:“公主……”
韫仪笑一笑道:“我没事,你昨儿个一夜未眠,很累了,快些回去吧,莫要忘了去郑府替我上香。”
见她这么说,杜如晦只得退出了长生殿,待得出了紫微宫,意见看到崔济站在马车边,瞧见他出来,连忙迎上来道:“如何,公主还好吗?”
杜如晦苦笑道:“勉强还算过得去吧。”
崔济神色一黯,道:“也就是说,公主她不太好了?”
杜如晦叹道:“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好,而且……公主已经知道了城中的传言。”
崔济脸色倏变,急切道:“你是指公主克死郑兄的传言?”待得杜如晦点头后,他又气又急,“杜兄你……你好生糊涂,怎么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公主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会将此事告诉公主,是新安公主她们。”杜如晦将刚才新安公主她们奚落取笑韫仪的事说了一遍。
崔济难以置信地道:“她们可是亲姐妹,怎么可以这样做,实在太过份了!”
杜如晦苦涩摇头,转而道:“郑家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将郑兄入棺,裴兄在那里帮忙,我在此处等你,一是想问公主的情况,再者也是叫你一道去给郑兄上柱香。”
杜如晦点点头,道:“走吧。”
偌大的杜府内,到处可见雪白灵幡在半空中飘舞,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气息,正堂中传来阵阵哭声,郑母在侍女的搀扶下一遍遍地唤着“我儿回来”、“我儿回来”,令人闻之生悲。
裴虔诚正在吩咐下人事情,瞧见他们进来,道:“你们赶紧进去给郑兄上香,然后过来一道帮忙。”
“好。”二人应了一声,入内为逝去的郑阳上香,其中杜如晦上了两次,在第二次上完香后,他对强忍悲痛的郑父道:“公主已经知道郑兄的事情,她也很难过,只因身份所限,不能出宫亲自为郑兄上香,所以让侄儿代替她上香祭奠。”
郑父抹一抹眼角的泪,哑声道:“公主有心了,可惜三郎没福气,不能与公主结成伉俪,负了公主。”
崔济安慰道:“伯父节哀,相信郑兄在天之灵,亦不愿看到您与伯母如此难过。”
郑父点头,正要言语,有一个下人匆匆走了进来,道:“老爷,太夫人说好几日没见三公子了,想念得紧,一定要来看望三公子,小的们怎么也拦不住,这会已经往这边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郑父闻言,急忙与他出了灵堂,看到这一幕,崔济朝刚走进来的裴虔诚道:“太夫人还不知道郑兄去世的事情吗?”他们口中的太夫人是郑阳的祖母。
裴虔诚涩然道:“没有,太夫人今年已经八十高龄了,打从过了年后,身子就一直不怎么好,她老人家平日里又最疼爱郑兄,郑伯父怕她受不了,所以一直瞒着。”
二人皆是一阵叹息,莫说是老夫人了,就算是他们,倏然听闻郑阳死讯也是难以接受,一直盼这只是一场梦。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一直在郑府帮忙,在郑阳下葬的那一天,郑老夫人终于还是知道了心爱孙子的死讯,大受打击,一下子倒在了床上,整日悲哭,任谁劝都没用。
第两百六十二章 酒庄闹事
郑阳的下葬并没有为事情画上一个句话,相反洛阳城中关于韫仪克夫的传言愈演愈烈,几乎每一个都认为是韫仪克死的郑阳。
这日,杜如晦与崔济二人再次去到清徐酒庄喝酒,面对小二端上来的郎倌酒,三人不约而同地倒了一杯洒在地上。
裴虔诚搁下手里的空酒杯,伤感地道:“以后只剩下我们三人了。”
崔济怔怔望着酒杯,涩声道:“以前每次来这里,郑兄都会先叫几壶郎倌酒,结果,却是这个酒害死了他,如果他当时没喝那么多,又或者我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与他在一起,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裴虔诚拍一拍他的肩膀道:“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想也没有用,虽然郑兄不在了,但我们会一直记得他这个兄弟,永记不忘!”说着,他在各自杯中倒满酒,举杯道:“来,我们一起敬郑兄一杯!”
杯盏在半空中交错,醇厚的酒水在这一刻却如咸涩的泪水一般,沿着喉咙滑落入腹中。
待得又喝了几杯后,几人情绪平复了一些,崔济道:“杜兄,你这几日有没有进过宫?”
“这几日一直忙着郑兄的后事,无暇入宫,我打算明日去看望公主。”面对杜如晦的言语,崔济攥着酒杯迟迟没有言语,前者试探道:“可是有什么事?”
崔济摇头未语,这个时候,有两个人在他们旁边的桌前坐下,在让小二上酒上菜后,其中一人道:“你说,晋阳公主她真的是克夫命吗?”
另一个摇头晃脑地道:“空穴不来风,十有**就是这样了,郑家公子也真是倒霉,还以为自己攀上了金枝玉叶,哪知是一个要命的罗刹,一天驸马爷都没当,就已经丢了性命。另外听说郑家太夫人如今病得很重,随时都会没命。”
那人啧啧道:“出了这样的事,怕是再没有人敢娶这位公主了,得做一辈子老姑婆了。”
“未必,她毕竟是公主,娶了她可就是陛下的乘龙快婿,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应该会有人娶她。”
“富贵虽好,却也要有命享啊,反正我是不敢娶了。”他的话惹来另一人讥笑,“就算你想娶,也轮不到。”
那人眼睛一瞪,道:“我有什么不好,今早去买豆腐的时候,豆腐西施还朝我抛媚眼呢;像她那样的克夫命,有人敢不要命的肯娶就不错了,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说着,他便要拿起酒壶倒酒,岂料被人抢先一步,他诧异地看向拿了酒壶的人,道:“你做什么?”
一向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