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出了什么事?”
“父亲,他,受伤了。”
“哪里伤了?怎么伤的?啊?”此时的白芷,已经乱了方向,素日的冷静沉着荡然无存。
“枪伤,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伤势很严重。”常年呆在部队的人,没点小伤口那是不可能的事儿,但是,一直以来,姨父很少出意外,偶尔,也只是小伤小痛。严重的枪伤,为何?
“带我去病房。”
“恩。”
病房外,李冬兰一个人坐着,低垂着头,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眼手术室的灯光。没有熄灭,松一口气,随即有提到嗓子眼。
“小姨!”这就是没事?这还叫没事?她怎么想象小姨一面受着这样的煎熬,一面与她通话,告诉她,要上班,早点睡的场景?
直接过去,抱住了她。这个瘦小的女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白芷,你怎么来了?”李冬兰轻拍着她的背。
“您不该瞒我。”
“他不会有事,真的,我就相信着他没事,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我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点了解还是有的,白芷,你别担心,”
“小姨……”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已经担心成这样了,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白芷更加的心酸,硬生生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姨父不会有事,上次他还说起,今年过年会回来呢。”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得那一刻,几双眼睛忘了反应,巴巴的望着主刀医生首先出来,摘了口罩。率先来了口。
“子弹没有伤及致命部位,病人目前状况良好。家属让他休息一会儿,麻药过了叫护士看看。”
军区医院这种伤实在常见,家属的焦急看得太多,医生完全能够免疫,熟捻的交代注意事项。
“谢谢医生。”白芷最先反应过来,道谢。
如同石头落了地,三人坐在病房里,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是,那是一个男人,更,同时,还是一个军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生不如死
午夜的钟声响起,病房外不时有家属的抽泣声。医院,生,老,病,死太过寻常。哭泣,眼泪,更正常不过。明明白白的让人感觉到生命的流失,病痛的折磨。消毒水的味道熏得人难受,那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首如同死水,没有生气,却激起活着的人内心最大的震荡。
有些难受,白芷站起来,刚做了手术,不宜开窗,只得走了出去。走廊上的消毒水味稍稍淡了,却还是让人作呕。
脑袋放空的站了一会儿,李冬兰出来,看着白芷,声音略微的沙哑。
“白芷,没事了,回去吧。”
正想辩驳,看着李冬兰憔悴的脸,白芷点头。如果回去能够减少她的担忧,那么,她回去便是。
现在的情况,李冬兰不可能抛下王建国去吃饭,也好,回去做些吃的,再来。
“小姨,进去吧,我现在回去。”
李冬兰点头,留给白芷一个单薄的背影。
医院的楼梯,坡缓。高跟鞋拍打地面,发出不太悦耳的声音,却还是连续的坚持的踢踢踏踏。
出门,诧异,他的车子还在。白芷加快速度,走了过去,车窗被完全的升起,心里的不安猛的袭来,差点鞋跟不稳,摔倒在地。
没有询问,没有招呼,直接拉开了车门。映入眼帘的是叶汀深略微诧异的脸色,重瞳微乱。见她,出声,
“回去?”
白芷没有说话。双眼死死的盯着他未完成的工程,叶汀深的双手还扶着假肢,此时,裤腿没有放下去,看得出来,他该是取下来重新绑了一遍,鲜血染红皮肤,甚至看不出红肿。
他咬牙,不自在的笑笑。其实,平时他真是鲜少笑的,除了对着白芷,经常是带着笑,那种能达心灵的笑,不知何时被她感染,说话时,总爱带着笑。记得,那年,她每说一句话就微微露出笑容的场景温暖了整个冬天。是那时嘛?是那时养成了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动作。“需要等一会儿。”
白芷的双眉皱得更紧,牙齿紧咬双唇,手握成拳,放在车门上,
用了力道,车门发出咔咔的声响。
似乎有什么又要破茧成蝶,白芷深深的呼吸,不再看他一眼,甚至吝啬于一点余光。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乱了节奏,更加的难听,刺耳。
他懂得,真的,他总是懂得如何打破她的防线。就像两军交战,他布好了局,看着她,一步一步,陷入,沉沦……
不费吹灰之力便叫她全军覆没。
狠,真狠。
密闭的计程车内,闷得人心慌,摇了车窗,听着车里放着的晚间广播。
烦躁。
这半年年,她时常烦躁,似乎那两年的平静无波全数尽毁。
手指划着手机屏幕。来来回回,左左右右。
“小姐,手机没电了?用我的。”司机是个老实人,厚善得紧。
白芷回过神来,拒绝了司机的好意。
司机也不在意,只说:“我还以为你是有重要的事。上次啊,一个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半夜跑出来,手机没电了不吭声。她男朋友开着车寻她,急,出了车祸,那小姑娘后悔啊,哭得我都看不下去了。”
白芷想,他可能是在解释自己的善意。
这世界就是很奇怪,心地善良的人做件好事都要说清缘由,有的人做了坏事,确是没有半点合理的解释。
车祸?
迷茫的看了眼寂静的黑夜,手指按下。
一声后,电话接通。
“路小姐?”
“是我。卫斯,马上去军区医院。”说罢,没等卫斯反应,直接扣了电话。
黑夜,永远都是黑夜。
将做好的食物送到医院时,已经拂晓,王建国醒了过来,李冬兰正围着他驱寒问暖,不免偶尔抱怨两句,都是诸如让你注意身体,你不听。让你注意安全,你哪次不是受着伤回来?
王建国闭着眼休息,不说话。
白芷打开饭盒,轻轻笑了笑,此时的小姨有了几分少女的娇态。
“小姨,吃点东西。姨父还等着你照顾呢。”
李冬兰嗔笑:“这孩子,就会瞎说。你先吃点……”
“我吃过了。”她没有胃口,自是吃不下,这样说能让李冬兰安心。
不再犹豫,李冬兰洗了手,接过白芷递过来的饭菜。
“手艺长进不少。”李冬兰吃了一口,评价。
白芷笑,替王建国把手帕用热水洗干净。
去上班的时候,刚进办公室便看见苏可可愁眉苦脸的咬着笔,唉声叹气。
“撞鬼了?”白芷问。
苏可可顿时来了热情,同时也来了倾诉欲。
“白芷,白芷,我怎么这么命苦,你说……好好儿的,就变成乱七八糟了……”
“恩?”发生了什么大事,苏可可可不是一般的战斗力。
“我喜欢的人是我小叔。”
“你又熬夜看小说了?”白芷不确定的问。
苏可可看着白芷,眼神是说不出的低迷。
“不,我昨天刚看了一本年上攻的耽美!”
白芷拍她一记,说,好好上班吧。
坐下来,却无法工作。这种事苏可可断然不会拿来开玩笑。那么,就是真的。
可她什么也无法说,说什么,不要怕,勇敢的去追求真爱,不要顾及世俗的眼光?若真是这么简单,世界和平指日可待。
自古,不容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么,乱伦算得上是一片死角。
整理思绪,有内线打来。
白芷拿着文件,去楼上。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手,抬起,敲门。既然选择留在这里,就不可能不面对秦市长。
里面传来请进。
白芷深呼一口气,进去,还好,里面还有他人,刚才的声音不是秦市长。
进去,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此时坐在办公椅上,随着白芷进来的脚步,抬起了头。
“文件拿来了?当那儿吧。对了,这个是一些资料,你整理整理给我。”
“好。”
白芷出来。心里的谜团像是一个面团,现在不停的加面粉,面团越黏越大,快要找不到最初的那一小块。
看来,c市已经变天了。苏可可说得没错,那些公开的谈论也不是空穴来风。秦市长已被免职。
苏可可还是扒在桌上,没有半分精神。
见她出来,直接扔给她一份报纸。
“看了还我啊,不知道为什么,这期报纸只出了很少的份数,后来被封杀了,我可就这么一份。看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上面有答案。”
白芷接住,胡疑的将视线转移到报纸上。
加黑加粗的头版头条。
秦市长落马,是制度的缺失,还是人性的贪婪?
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文章。白芷看着最核心的部分,沉了脸色。
“一向没有负面新闻的秦市长如今因为故意杀人罪,嫁祸罪,贪污受贿罪被判终身监禁。c市一级法院宣布即日起效。”
后面是对这件事的剖析。
坐了半个小时,报纸被苏可可拿去,折叠起来,放进抽屉。
“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这么多罪名还不是死罪?”
白芷看着窗外,那里有一盆苏可可养的仙人掌。此时,带着刺,抵抗着寒冬。不得不承认,苏可可有时是了解她心思的。
“我小叔曾经说过,死,不可怕。最能折磨人的,向来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白芷闻言,转了视线。
原来,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黑夜
躺在床上,又是黑夜。
回想起苏可可的话,渐渐混乱不堪。脑海里,第一次相见,他一把黑伞,一剪背影。后来,注定了纠缠。
那一身白衣的冷漠少年,如今用了如斯手段。叶汀深,她该如何?
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痛再度传来,大四那年,一场重病,她骗程绿说自己失了忆,渐渐的,不再回想从前的事,似乎那样真的忘了。有时,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失忆了,记不起半点过往。只有偶尔,深夜,心里的疼痛传来时,会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失忆?不像吃饭那样简单,发个高烧就能失忆?是谁太天真?
好多的叶汀深开始重合,她努力的想清楚的想起他的模样,却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报复,真疼。疼得她快要忘记了呼吸。怎么就成了这样,从头到尾,除去大学那段短暂的时光,他的意图,她一直知道,如今,怎么还是会疼?
王建国虽不很年轻,毕竟是常年训练的人,身体的底子很好,不过几日,已经恢复得不错。再过两天,可以直接回家修养。
白芷不再送饭去,李冬兰说是要亲自做。每次下班先去医院看看,这几天都是如此。
今天有些早,李冬兰还没有到。只有王建国一个人。
“感觉好些了吗?”白芷问。
王建国点头,“这点小伤,就你小姨小题大做。她呀……这辈子,没享到福。”
“别这么说。”李冬兰这一生,幸福不幸福,她自有定论。那些心甘情愿,王建国明白。
叹口气:“是啊,说这个干嘛。听说你在政府上班?”
“恩。”没有隐瞒。
“白芷啊……今天,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用什么做了交换?”
白芷抬头,不明白。交换,什么意思?
“你也不用再骗我,失忆,骗你小姨她会信。我一直在收集证据,但总是进展不顺利。他秦市长是什么人,每次做的事都是擦干净了的,后来,我才知道秦市长背后的一股黑暗势力。而现在,他这么快被判了刑,自是有人下了狠手。你……”
白芷明白了,王建国与她说这些,是想告诉她,她一直在查的事,他都知道。更重要的是,他以为交换了宝贵的东西。
“我没有……您不要担心。我也不瞒您,这件事,我知道是谁做的。您别在小姨面前提起这个,她受不了。”白芷说道。
再次的叹气。
“白芷,别让自己太辛苦。那件事,因果报应,会替你讨回来,你还小,不值得。”
笑。
是,因为这个,所以,有人为她做好了一切。
而她呢,永远象征着仇恨,再走不进那一片领域,抑或,不敢。
也罢,就这样吧。
阳关道,独木桥,我们都好好儿走着。
从此,再无交集。
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程绿怀孕了,被她黑心的boss关在家里养胎去了,她辞了政府的工作,找了份闲职,带团旅游。整天满世界的跑,她到了丽江,到了九寨沟,到了敦煌,甚至到了布达拉宫。遇见了黑人,白人,阿拉伯人,甚至
怪人……
走过了冬天,春天,夏天,终于不再寒冷。
刚得了几天假期,被窝还没有躺暖和,程绿的夺命连环call催得人魂魄都快散了。
懒懒的接起。
“格瑞。”
“路白痴,你马上过来!”
“出什么事?”
“没事,今天boss有事出去了……你来陪我孕检。”
“格瑞,你又骗他。”以程绿boss的性格,怎么可能放任她一人去医院,定是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会儿,怕是想出去玩。
“我没有。boss今天真有事。”
妥协。
“我马上过来,你别乱动。”
医院。
“格瑞,你怀的是双胞胎吧?”不过半月不见,怎么大了这么多?就像个圆圆的西瓜,滚滚的。
“少胡说,我儿子会不开心的。”程绿扶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是嗔怪,白芷看着,还真有那么点慈爱的味道,是一种母性的光辉,任何都掩盖不了的温柔。
“恩?”为什么是儿子。
程绿狡黠的笑,“boss说,他一定要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