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长家住的是小洋楼,电话放在客厅里,此刻正是凌晨一点,电话忽然响起来,把佣人从睡梦中惊醒,『揉』着眼睛过来接了电话,张口就骂:“打什么打,睡觉了都。”
听筒里传来怒斥声:“让刘省长接电话!”
佣人吓了一跳,赶紧问道:“你哪里?”
“这里是督军公署,耽误了大事老子枪毙你。”
佣人慌忙撂下电话,跑到卧室『门』口猛敲『门』:“老爷,督军公署急电!”
过了好一会儿,刘省长才从卧室里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系着睡衣带子,走过来拿起电话,没好气的说:“孙督军,有什么事不能天亮再说。”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是刘省长么?我是江北护军使陈子锟。”
刘禹政一愣,心说南泰啥时候通电话了。
“刘省长,我现在孙督军这里,省城已经被我拿下,现在需要您来主持政局,您意下如何?”
刘禹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午才有战报说前线大捷,怎么夜里江北军就进了省城了,莫非是孙督军和自己逗闷子,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陈将军,这个这个,我实难胜任啊。”虽然满心欢喜,但刘禹政还是下意识的客气了一句。
“你是省长,你不能胜任,别人就更不能了,别推辞,换好衣服,我马上派人来接你。”不能回答,那边直接撂了电话。
刘禹政壮怀『激』烈,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佣人发现自家老爷忽然容光焕发,更是『摸』不着头脑,太太也从卧室里出来了,抱怨道:“谁啊,这么晚还打电话来。”
“战局逆转,江北军进省城了,请我去主持大局呢。”刘禹政强压着兴奋,很严肃的说道。
“哎呀,太好了,终于能当名正言顺的省长夫人了。”太太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当汽车来到公馆的时候,刘省长已经换好了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戴着夹鼻眼镜和怀表,拿着手杖急不可耐的站在『门』口了。
十分钟后,刘省长被送到督军公署,同时被请来的还有江东省警察厅长麦子龙,这位厅长大人和刘省长不一样,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实权人物,手下三千名巡警,实力相当雄厚,而且和孙开勤不是一路人,两人明争暗斗多年,只是始终占了下风而已。
麦子龙是被陈子锟的兵从家里抓出来的,而且双方还动了枪,打伤了好几个麦厅长的保镖,刚到的时候他还怒气冲冲的,没用几分钟就和陈子锟称兄道弟了。
政坛『混』迹多年,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孙开勤败了,江东军就完了,卢永祥腹背受敌,焉能不败,直系马上就要清扫皖系余孽了,这时候不战队啥时候站。
刘省长和麦厅长都对陈子锟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并且表示尽全力维持省城治安,清理孙开勤叛党。
陈子锟拉着麦厅长的手说:“老哥,兄弟带来的兵不多,可全仰仗您了。”
麦子龙大包大揽:“我麾下三千巡警,任凭将军调遣。”
陈子锟道:“烦请麦厅长先把水警总队调开,方便我大军南下。”
麦子龙面『露』难『色』:“水警总队名义上归警察厅管辖,其实是段海祥小舅子的人马,我调不动。”
陈子锟道:“那算了,我自己处理,麦厅长派些人帮我看押警备旅的俘虏便可。”
这回麦子龙满口答应,他和马『春』素有龃龉,这回警备旅玩完,他可幸灾乐祸的很。
陈子锟又转向刘省长道:“烦请省长大人出面安抚父老,再发一通电,声明我江东省上下一致拥护北京政fǔ,曹大总统,即日向浙卢宣战。”
刘禹政一脸严肃道:“分内之事,责无旁贷。”
督军公署内彻夜灯火通明,政fǔ各机关头脑尽被电话从被窝里叫起来,到公署来向新督军效忠,一辆辆汽车在细雨『蒙』『蒙』的省城街头疾驰着,昏黄的路灯下,是披着橡胶雨衣的巡警和头戴斗笠的江北军在联合执勤。
这省城,已然姓陈了。
……
攻打警备旅的过程就没那么简单了,这支部队是孙开勤麾下最『精』锐的一个旅,齐装满员,一水的德国造武器,士兵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老兵,军官全部是孙开勤信得过的老部下。
军营在省城东侧,紧挨着城墙,薛斌带领二百人乔装打扮来到营『门』口,哨兵立刻拉枪栓喝问:“哪部分的?”
薛斌道:“我们是督军卫队。”
他这一嗓子『露』了馅,孙开勤是江南人,卫队一水的老乡,而薛斌则是燕赵豪杰,河北口音,哨兵很机警,端枪喝止:“站住,口令。”
薛斌知道坏事了,甩手就是一镖,这枚飞镖是用当二十文的制钱磨成,边缘锋利无比,正中哨兵咽喉,将其放倒在地,弟兄们不用吩咐,立刻冲进了大营,分头行动,军官宿舍,军火库是优先目标。
大营里驻扎着三千警备旅士兵,可不止一两个岗哨,很快大营内的异动就被岗楼上的哨兵发现,喝止无效后鸣枪示警,江北突击队当即开枪『射』击将哨兵打死,突袭变成了强攻。
警备旅的士兵们在睡梦中被枪声惊醒,『迷』『迷』糊糊的就去拿枪,跟着排长涌出营房,却被M1918自动步枪的火舌扫倒,没有高级军官的指挥,士兵们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很多人被自己人误伤而死。
薛斌率兵占领了军官宿舍和军火库,警备旅的团以上军官都不在军营居住,而是在省城另有宅子,所以只俘虏了一些营长连长,不过军火库里倒是堆满了武器弹『药』,江北军当即拖了三『挺』马克沁出来,装上弹链扫『射』那些企图到军火库取弹『药』的士兵。
『混』战了二十分钟后,所有士兵都被『逼』回了营房,他们不知道外面有多少敌人,甚至不知道是哪路人马打来的,知道清晨时分,武装巡警前来接管的时候才明白,是江北军进了省城。
上午八点钟,省城已经尘埃落定,警备旅被解决,两个补充旅也尽在囊中,为防万一,巡警尽数上街执勤,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阵以待气氛森严。
火车站、码头、城『门』口、各政fǔ部『门』外,都张贴着安民告示,宣布逆贼孙开勤已经束手就擒,现在江东省军务由江北护军使陈子锟代为掌管。
老百姓们见惯不惊,风平『浪』静,这年头换督军太平常了,不是事儿。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饮鸩止渴军用票
第五卷混战'第四十五章饮鸩止渴军用票——
陈子锟掌控了省城之后,才知道这个督军不好当,军营里关着近一万俘虏,江南还有六万大军虎视眈眈,虽然他表面上『胸』有成竹,镇定自若,其实已经如坐针毡了。
当下最紧缺的一是钱,虽然江东省地处中原,农商还算发达,但孙开勤主政多年,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省城附近的『肥』沃土地都种上了鸦片,连粮食都需要进口,当官的搜刮了民财,先往上海的外国银行里存,然后才拿来买枪买炮扩充军队,孙部穷兵黩武,买了大批枪械,把钱都『花』光了,财政上现在是赤字状态。
缺钱可以筹,但是缺人就不好办了,陈子锟的嫡系还在江北,省城就五百人马,刘省长、麦厅长举荐的人不能担当大任,孙开勤的旧部更是无法信任。
战争还在继续,据苏浙前线传来的消息说,齐燮元部在宜兴一线吃了败仗,损失了五百多人,又有三个营哗变,战事很不顺利,而奉天张作霖兴兵十五万已经南下了,唯一欣慰的是孙大炮光说不练,广州方面还没有动静。
情况很不妙,陈子锟心里七上八下,省城可不是南泰,局势复杂的多,只要战局有了逆转『性』的变化,刘省长麦厅长下一分钟就能把自己卖了,三千警察反水,自己这点人马可不够看。
眼下最重要的是就是尽快把孙开勤的家当吞下去,形成战斗力。
“梓君。”陈子锟唤道。
一身戎装的龚梓君进来敬礼:“大帅。”
原来龚梓君所谓的辞职只是掩人耳目,他的真实使命是到省城来刺探军情,省城地形图、警备旅军营防御图等情报都是他提供的,现在陈子锟进了省城,他自然重新穿上了军装。
“走,会会你叔父。”陈子锟抓起帽子就走。
来到汇金银行,陈子锟开『门』见山的要求龚稼轩借给自己一百万大洋,龚总经理因为种罂粟的事情对陈子锟余怒未消,当即拒绝:“让我借钱给一个武夫,一个毒枭,绝无可能。”
双喜当场就要拔枪,却被陈子锟喝止,他心平气和的对龚稼轩说:“稼轩兄,国家这个样子,你觉得是建设的时候么,没有和平的环境,谈什么都是不成立的,我种罂粟,我攻打省城,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要打造一个清平世界,你可以说我是武夫,但我要告诉你,止戈为武,你可以说我是一个毒枭,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在我治下,鸦片将会在江东省绝迹!”
龚稼轩直视陈子锟良久,缓缓道:“当真?”
“君子一言。”陈子锟伸出右手。
“我再相信你一回。”龚稼轩和他握了握手,回身坐到位子上,拿出支票簿说:“汇金银行是一家小银行,没有那么多的资金,我至多只能拿出五十万来,其余的还要你自己想办法。”
陈子锟道:“多谢稼轩兄了,一事不烦二主,剩下的还要稼轩兄多帮忙,兄弟和省城银行界的人也不熟。”
龚稼轩道:“咱们江东不是上海,市面上多是老式银号钱庄,能和上海天津的外国银行实现汇兑的只有我们汇金银行,所以找那些人也没有,如果大帅实在急缺资金的话,我倒有一个法子。”
“哦,请讲。”
龚稼轩有些犹豫道:“这一招太过伤民,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
陈子锟一笑:“不瞒稼轩兄,兄弟就带了五百人马到省城,现在各方势力都虎视眈眈盯着我呢,不管是麦子龙反水,还是卢永祥打过来,亦或是段海祥部回援省城,我都是死路一条,你说,这算不算万不得已。”
龚稼轩道:“好吧,这一招就是发行军票!”
看龚总经理一脸沉痛的样子,龚梓君和陈子锟面面相觑道:“军票有如此恐怖?”
龚稼轩道:“军票就是军队发行的钞票,和银行钞票的区别在于它没有准备金,无法对付现洋,就算是穷兵黩武的军阀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发行军票,而是在占领地区使用,以便搜刮民财,这是饮鸩止渴的办法,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可能。”
陈子锟道:“我怎么忍心荼毒江东父老,发行军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等我稳定大局后,即刻将这些军票如数兑付便是。”
龚稼轩一躬到底:“仁者无敌,将军善待百姓,才不会落得和孙开勤一样的下场。”
既然汇金银行愿意帮忙,事情就好办多了,陈子锟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成立江东省军用票券管理局,就由梓君来兼任局长吧,只是军票如何印制,还要稼轩兄指点。”
龚稼轩道:“仓促之间难以印刷出数额巨大的军票,我看不如这样,江东省以前有一家盐业银行,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倒闭,金库里尚有大量作废盐业钞票,不如拿出来使用,先取一百万票券,在上面加盖江东省军票管理局的盖章即可投入市面。”
陈子锟赞不绝口:“好办法,多谢稼轩兄,此事就烦劳你们爷俩了。”
……
解决了钱的问题,陈子锟又风风火火赶回公署处理军务,段海祥的六万大军远在三百里外,省城生变的消息还没传过去,他先以孙开勤的名义假传了一道命令,解除段海祥的职务,以副职代之,然后截断一切军资粮秣弹『药』供应。
正忙合着,曾蛟请见,他一到省城就带着部下闯进监狱,将义父老『混』江龙救出,老人家两条脚筋被挑断,人已经废了,不过能重见天日也算是幸运。
在省城监狱还发现一个老熟人,昔日盖龙泉手下老十梁茂才身披镣铐蹲在死牢里,据说这是最近才抓获的重犯,还有三日就要行刑问斩了。
曾蛟认识梁茂才,便将他一并搭救了,带回督军公署。
自打大青山杆子被招安之后,梁茂才孤身一人南下省城,做起了江洋大盗,杀人越货放火绑票无恶不作,但他总是对恶贯满盈的大户豪绅家下手,从不动贫苦百姓一根毫『毛』,打劫来的钱财除了『花』天酒地之外,一多半倒是散给了灾民。
省城警察厅费尽心机,终于在一家妓院把梁茂才擒住,为了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