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醒过来了?!
“那个……我来照顾他便好。”
“啊,当然,他要是醒了,你再出来喊我吧。”
舟含又是一脸笑意地退出了船舱,那暧昧颇深的笑颜委实令清菀有些无可奈何。可不过多时,清菀就十分庆幸自己撒下这个谎言,因为韩旭果然很快地转醒了过来。
“韩副官。”
清菀坐在木桶旁的矮凳上,微微偏着头,双手交握在膝上,一脸的得意从容。
“你……”韩旭昏迷苏醒的眼眸略带惺忪,可下一秒待他看清了一旁的人影,整个人竟浑身一震,“你个疯子!你居然敢那样胡来!你到底知不知道跳海是要死人的!”
穿耳欲隆的斥骂声,陡然令堆着满脸笑颜的清菀神色一愣。这个男人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责骂她?那么好的精神,真是白担心了他一身的伤痕。何况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指责于她,这个韩旭除了迂腐不堪以外,还是一个粗鲁无理的家伙,而对于这样的人,应该给予怎样的惩罚呢?
在看着韩旭立即因为用力过猛,而骤然虚弱地跌在浴桶中时,清菀复又笑嘻嘻地道。
“请不要那么激动,韩副官,你我现下不是都安然无恙吗?这可是海龙真神的庇护呢。”为了看清男子的表情,清菀稍稍倾身,柔声道,“何况现在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你怎么可以这样责骂自己的心上人呢?女子的心灵可都是十分脆弱得呀。”
“你、你在说什么?”韩旭摸着有些受创的胸口,不明所以地盯着女子看。
“听着,我现在是公主的近身女官紫菀,大家都叫我阿紫,你可不要叫错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互有爱慕之意,明白了吗?”
“你又在胡说什么?”韩旭皱紧眉头,喝道。
“我也不想啊!”清菀颇为无奈地凝眉轻叹,微微偏过面容,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之态,“身为一个身家清白的王族公主,而且既要为人妇,撒下这个谎言是多么得情势所迫,你还不明白吗?我良心所背负的罪责,比起你的无奈来要更加痛入骨髓呢,即是此时此刻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充满了无尽的罪孽。”
轻柔的辩解声方弱,韩旭已失去了先前的戾气,有些认命地瞥开头,似是接受了现下的情况。怨不得他那么容易被旁人利用,这个男子实在是太容易被欺骗了。
其实清菀此刻想起方才对舟含所说的谎言,本来也可以说成是韩旭在海中辨识不清,救错了人,即是将事情全都推诿出去,应当也是无碍。只可惜,舟含那个问题实在跳跃地太快,让她一时间不尤就顺着他的话应了下去。不过在看到韩旭现下犹豫无奈的神情,清菀倒突然觉得十分畅快,毕竟这个人不仅妄图陷害自己,还曾是非不分地指责斥骂于她,不给他一点教训,他当真不知道都国的王法是无处不在,不容丝毫玷污的。
而此刻豁然发现自己身上未有一件衣衫的韩旭,不尤将身子缩了缩,更试图离清菀远一些,可是躺在木桶里的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逃脱。自然清菀也看出了他的意图,而她已习惯这样的情境,越发故意地往前靠了靠。
“韩副官,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那么是需要阿紫来服侍你吗?”
“你!”韩旭有些愠怒地盯着她,面上却豁然羞红,恍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和印象里的样子有些不对。那个在龙船上气势凌人,百般威胁,将一切视若无物的王族公主,真得是眼前这个人?“你真的是公主?”
清菀挑了挑眉毛,坐直身子,凛然道:“韩副官,直视未出阁的王族女子,你可知道自己应受剜珠之刑。”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样的严惩却让低下头的韩旭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喟叹这女子的言谈性格实在也变得太快了一些。清菀似是读出了他的心思,好笑道。
“变得不是人,是环境。可能是第一次穿男装,令我十分雀跃呢。”清菀抚平了衣袂的边角道,“而且我们也不用担心现下的处境,我看救起我们的这位船主甚好,相信会把我们平安地送至就近的港口,届时我们可以一路游玩去汇城,我从来没有出过宫,也想看看四处的民风。想必与步将军汇合之时,他也能将那天涯客的事情查出个一二来,这样不是很两全其美嘛。”
“这怎么可以?!你应该立即赶回去,将军此刻一定急疯了!”
清菀昂着下颚,公主的贵傲之气油然而生,神情平淡冷峻,“这是惩罚他把你带到龙船上,你不会忘记自己还是一个罪人吧?而步将军的罪,就是受你牵连的。”
韩旭咬牙沉声,“我不会逃避自己应受的罪罚,也请你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呵,你现在明白了?自以为是的清高,冲动任性的作为,到头来只是凭添了许多为你陪葬的冤魂。”清菀站起身子向外走去,“我去请人给你拿套衣衫来。”
只是踱步至舱门口的倩影忽然驻足,对着木桶中的男子回眸一笑,振振道。
“对了,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想必是海龙真神并不认为我是一个妖女吧。”
第十三章 预谋
更新时间201351 19:36:56 字数:2787
等到清菀和韩旭坐在船舱里,吃着舟含为他们准备的食物时,已是次日的卯时,晴好的日光露出了大半的脸,将幽蓝的海水换上了一件橙红美艳的霞衣。
舟含的船并不大,无论是作什么功用都显得小了一些,而加上他自己,船上也只有三个船员。一个负责掌舵观测的胖罗,一个负责膳食杂役的瘦罗,胖罗和瘦罗是罗姓兄弟,只是两人的体格容貌却是相距甚远。听舟含说他们三个在无望海上四处遨游,当然大多时候,负责多管闲事的舟含最喜欢同狂龙的铁达穆对着干。
韩旭拱手施礼,“舟公子今日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他日舟公子若有吩咐,韩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舟含笑着摆摆手道:“不用客气,你们叫我舟含便成。其实你们应该感谢苍苍和茫茫,是他们发现了你们,才来告诉我,让我把你们救起来的。”
“苍苍和茫茫?他们在哪?”
这两个名字引得清菀十分之好奇,就见舟含指了指船舱的窗口,清菀起身凑到窗前一瞧,就看见极近的海面上突然窜出来两个黑白相交的虎鲸来。
“虎鲸?是虎鲸啊!”清菀兴奋地笑道,立即就跑出了船舱,伏在船沿边对着虎鲸挥手。跟在她身后的韩旭虽不及她这般兴奋,却也不尤就觉得高兴起来。
“他们就是苍苍和茫茫?”
舟含也靠在船沿上,望着海中起舞的生灵笑道:“对,公的是苍苍,母的是茫茫,他们俩可是一对呢。”
“你说是他们发现我们,才来通知你的,难道你还能和虎鲸交流?”
男子的大拇指和食指稍稍靠拢,比划着笑道:“一点点啦。”
清菀不可思议地绽颜称赞道:“舟含,你很厉害啊,这是神通吧?你比天宿司的天师还要神通呢!”
“哪里、哪里,虎鲸其实是非常聪明而温和的生灵,如果有人堕海,他们都会救起来的。所以只要我们用真心待之,他们必然也会有所回应。”
真心……清菀幽幽地望着两只活泼的虎鲸,嘴角噙笑。
“大海,真是一个充满神奇的地方呢。”
舟含应道:“那还用说么,无穷的汪洋正是万物的起源之地嘛。”
韩旭虽然也觉得十分惊奇,却不如清菀那般痴迷,此刻出声问道。
“对了,不知船何时能够靠在附近的港口上?我们还要回去打探一下龙船上的消息。”
“嗯,离这最近的是京都冶城,今日午后应当便可以靠岸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传了消息让岸上的朋友打听一下龙船的情况,想必等你们上了岸,大概就有消息了。”
韩旭又是拱手一礼,“此行真是有劳舟兄。”
“客气、客气。”
大海是一个会令人着迷的地方,既充满着未知,也充满着惊奇。清菀支着下颚,享受着海上重生之后的心旷神怡,夏日晨曦,舒适的海风吹在面上,格外令人感到无拘无束。
一旁的韩旭瞧着她这样幸福的面容,即是身上穿的是粗制的麻衣,方才吃的是简单的饭菜,她都没有皱过一点眉头,想起清菀又曾说过一路游玩……其实她贵为公主,生来便缚于宫中规条,生活也多少是受人约束的,锦衣华服也并不代表她应有尽有,以前的自己或许……的确太冲动了。韩旭心中喟叹,不忍打扰清菀,便又与舟含交谈起来。
“对了,舟兄在海上漂泊,可是行商?”
“算是半个海商吧。”
“半个?那还有一半是什么?”
舟含诡秘一笑,问道:“你们可知道狂龙?”
“无望海上最凶残海盗。”
也是都国水军多年来的劲敌,水军一直想要歼灭的对象,韩旭想起狂龙不尤就有些愤恨难当。清菀也被这个名字吸引,依稀记得智轩曾多次上书,同王兄商议对付狂龙,奈何每次围剿都多有阻碍,终未能成事。
“不错,我和他们的铁老大可熟得很,交手很多次咯。”
“嗯?”韩旭略带诧异,“舟兄的另一半身份难道是海上猎人?”
“海上猎人?”清菀越发感到好奇,“我自幼生活在王宫里,从来不曾听说过这样的奇闻异事,舟含,你不如挑几件说来听听,也让我们开开眼见。”
迎着女子充满仰慕的眼眸,舟含应得十分痛快,立即绘声绘影地娓娓道来,“其实我也不算是海上猎人,我宁可称自己是个海贼,专偷狂龙的海贼。说到我们最近一次交手么,那可倒巧了,就是为了你们家清菀公主,我从铁达穆手下救走的那个男人,正是为了护送你们公主的大婚嫁妆。”
清菀一愣,眉宇微皱,“七彩玉琉璃?你救得是智轩大人?”
“你也认得他?”
“是,他是公主和王上自幼的玩伴,我也见过几次,这次七彩玉琉璃正是由他护送回王宫的。”
“不错,就是为了这块旷世珍宝,他可是差点就把小命交代在铁达穆的手上了。那家伙为了你们公主,可真是豁出了性命,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王宫的通病,都喜欢大半夜地从船上往海里跳,也亏得他身体底子好,寒气没有入体,否则往后大病小灾的还不得接重而至。”
“他,是被狂龙的人逼着跳海的?”
平淡的语调里隐忍着难以察觉的愠怒,清菀淡然的眸子深处亦是含着令人战栗的冰冷。
“似乎是那小子不想把宝贝交出去吧,铁达穆对这七彩玉琉璃也是势在必得,我听说他为了这东西已经寻访了好几年了。也难怪,天羽皇朝素来拿这东西当国宝,天家贵族都不一定能瞧过几眼,可见珍贵了。不过智轩那家伙实在小气得紧,我好歹从狂龙手上救了他一条性命,他却连玉琉璃的边角都不给我看一眼,委实有些不够义气。”
不顾舟含的抱怨和可惜,清菀心中早已将智轩嘀咕咒骂了多遍。那个笨蛋,到底在想什么,为了一件死物,却差点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在海里!他以为他把珍宝送到她的面前,她就会得到宽慰而原谅他了吗?真是个比韩旭还要愚昧的笨蛋!
舟含此刻却是神秘兮兮地靠近清菀,轻声问道:“你既然是清菀公主的女官,有个问题我倒想问问你。”
“什么?”
舟含贼贼一笑,问道:“你们家公主,心里头到底喜欢谁啊?”
“你、你怎么会这样问?”
清菀再一次被舟含的问题弄得有些错愕,就连一旁的韩旭也是一愣,毕竟这问题其实就是在问本人。而舟含想及智轩对自己的信任,不好说实话,只道:“我就是好奇,不是说王族结亲都是奉旨联姻的么,其实最后要嫁的那个人,未必是你家公主的心头所好吧?”
“感情这个事,只有公主自己心里明白,即是心腹的女官,公主也不会告诉的。”
“可你总能看出些苗头吧?比如说那个玉都的泉世子,你们公主到底喜不喜欢?我听说那个驸马是你们公主自己选的?”
清菀抿嘴一笑,“你知晓得倒是挺多的。”
“好说、好说。”舟含颇喜欢被人奉承的滋味,朗声道,“咱在海上混日子的人,许久都不能靠岸,若是消息再闭塞无知,日子可就越发难过了。”
“那你们在海上也是通过信鸽来传递消息的?”清菀借机便将话头起到了别处。
“不是哦,我用来传递消息的可是更好的呢。啊!来了。”就见舟含仰起头,似是在聆听什么,在一击口哨声后不久,一只浑身乌黑的老鹰豁然就从苍穹间直直飞落在了舟含的肩膀上,漆黑的丰羽拍打出强劲的风力,似乎在宣扬着自己雄姿。
“老鹰?”
“对啊,这家伙叫做阿武,凶猛得很,虽然脾气有些大,不过办事却很有效率。”舟含逗弄着阿武的脚环,那里绑着一个信筒,“你看,它已经给我带回消息了。”
舟含将信筒拆下,肩膀一抖,阿武便识趣地落到了船沿处。还不等清菀对这只老鹰多有探究,就听一旁的舟含陡然大喝,神色大变地惊愕道:“天啊!铁达穆这次要玩大手笔了。”
“怎么了?”
舟含抬头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