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不是我的第一次大婚,却是我的第一次洞房花烛,你想不想要?”
铁达穆微微一怔,他其实想过珈蓝山的那夜,她与泉淙是否已然圆房,还有那个风流成性的海国君主……呵,铁达穆笑弧渐深,说到底,阿紫,你终究就该是我的女人。
这夜,红帐,香汗,月下烛痕,一室温情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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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海灯
更新时间201399 8:20:33 字数:2420
次日清明,旭日初升,只稍稍在海面苍穹交汇之际,显出一条淡淡的红晕光泽。只是无望海上浓雾弥漫,遮掩住了一片景物,只能看到白蒙苍茫。
清菀披了一件厚重的素色外袍,提着一盏青灯,踱步在狂龙号的甲板上,这会的狂龙号被作为他们新婚的喜船,除了她和铁达穆,便空无一人。
“韩旭。”
“是。”
浓雾的一侧,甲板上忽然现出一个人影,韩旭装容整齐,左手的佩剑亦是被擦得敞亮。只是神情气色间的精神不大好,紧蹙的眉宇愈发显得有些疲累。
“他们都睡着了么?”
“是,昨晚所有人都喝了酒,我一一查过,没有漏网之鱼。”
清菀颔首吩咐,举起手上的灯,“打灯吧。”
“是。”
韩旭接过女子的灯笼,置在对海的船舷上,用布遮住灯的一面,使其在浓雾中点点闪亮。然而这白色的幽冥灯火,就如同地府黄泉的指引,在朦胧白雾里显得有些刺眼,而顷刻不久,浓雾的深处也有一盏闪烁不停的灯火,在彼端点点回应。
“他们来了。”
韩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道。清菀踱步上前,渐渐看清迷雾中一点点现出船只的轮廓,一艘、两艘、三艘……现在眼前的是都国水军的一整个船队。
王军的船队将几艘靠岸的狂龙船只围拢起来,而为首的船只则靠在狂龙号边,借着木板登船而入。清菀在对方上船之前,拿出面巾遮掩住了自己的容貌。
“步将军?!”
韩旭略带惊异地看着戎装出现的将领,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步将军带领船队出现在这里,不应该是与公主说好的楚将军前来接应吗?
“韩旭。”步昀的面色有些凝重,只是见到韩旭,又备感欣慰,“你平安便好。”
“将军怎么会来这里?”韩旭紧接着问道。
“我也是听从王命。”
步昀说罢,瞧了站在一边的清菀一点,欠身以礼,只是稍稍交汇的眼眸里含尽了无奈的喟叹。少顷,步昀侧过身子,只见一排灯火浩浩荡荡地闪耀在彼船上,逐渐转亮,照明了站在正中的人影。
蓝袍黑靴,七分儒雅三分贵,区区半年不见,这个曾经朝夕相处多年的男人,已愈发沉稳冷静,甚至还让人感到有一些可怕。他的可怕在于多年前,他还不能将真正的自己性子表露在外,而如今他已无需再掩藏半点,哪怕这是一种劣性。
王兄,你还是来寻我了。
“菀儿,我终于寻到你了。”
倥偬萦绕的烟雾里,这一刻的相逢,于清菀来说,却如同杀伐的刑场。
“韩、韩旭……”
已经多久说话不会打颤了,自从王兄登基帝座,既是王太后威吓厉目,年幼的她也不会感到一点害怕。但是清菀在这短短的一刹,却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思想,只是韩旭还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他的双手已被步昀扣在手中。
“将军?!”
“韩旭,不要动,不要忘了你也是个军人。”步昀低语的声调很轻,言辞却沉着有力,“军人,就要懂得服从。”
韩旭怔怔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清菀的面上明显露出无助的表情,他豁然想起了当初她对自己的一句嘱咐。
“韩旭,你要记得,我此生即便可以与智轩再遇,也决不能与王兄相遇。若是有那一天……韩旭,记得,杀了我。”
字字寒若冰霜,一如眼前的情景,却又让他们知晓,一切都已无退路。
“菀儿,你在外面也玩够了,同我回去吧。”
清睿面目温和,并不见一丝愠色,清菀静了片刻,定下心神,方应得风淡云轻,“你难道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这样逃出来?”
“明白,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明白。不过明白归明白,菀儿,我并不允许你这么做。”清睿偏头一笑,极其包容,“你我此生注定是要相依为命的,我已经让你出来玩了那么久,现下便该回去了。”
万籁俱寂,飘渺的白雾里,女子深吸了一口气,抿嘴直视自己的兄长,问道:“你把智轩怎么了?”
清睿唇角一弯,笑得越发讳莫高深,“菀儿,果然聪慧。想来如今,你是不会拒绝同我回去的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楚智轩现在正被以通敌卖国的罪名关在天牢里,不过你可以放心,看在往昔年少时的情面上,我并没有对他用刑,甚至以宾客之礼相待。”
“你怎么可以这样待他?!”清菀眉头一锁,“若不是他,楚家不会支持你坐上帝位,他是你的肱骨之臣,你这么做,要其他朝臣作何感想?”
“呵,我是一国之君,何必去在乎旁人如何看我?”清睿的笑弧略带阴冷,“只要我有控制他们的办法权利,他们就会知道该认谁为君主。至于楚家,多年来我亦待他们不薄,是他们自己不懂功高盖主、急流勇退的道理,如今得到的下场,也怨不得旁人。”
王兄……清菀这刻哑口无言。
他变成了自己期望的样子,高高在上的一国君主,气魄震人、决断分明,万里江山、朝臣子民皆在他的掌控之下。然而他却变得比自己所想的,要远远恐怖得多。
“这不是一个仁德之君应该做的。”
“我从来都不想做一个仁德之君。”清睿摸着自己的心口,眼眸苦楚,“菀儿,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的这里犹如万蛊侵蚀,万箭穿心,这种滋味委实要比那些身上的病痛,更要人性命。”
清菀明白他的意思,亦知此刻多说无用的道理,王兄既然已经追到这,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然而她的眼前有一个比去解救智轩更为艰难的事,原本她与智轩约定,会给久微部族寻一个安生的处所,只要使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向都国报仇便可,但是依现在的情形,事态的变化已不是她一人可以掌控的了。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处置狂龙的人?”
“我可以放了他们。”清睿说得十分爽快,并不像作假的样子。
清菀一怔,接着问道:“你能够承诺我,对他们事后也绝不赶尽杀绝?”
“当然,他们替我找到了都国秘宝,也算是一件功德。”清睿笑弧渐深,“我可以答应你和智轩之前的决定,将他们就留在这片孤岛上,了此残生。”
清菀不明白王兄怎会对狂龙这般好说话,还是其中暗藏了什么玄机?但是她看不出来,这一次的人心,曾经朝夕相处的兄长,这会却让她分外陌生。
“菀儿,如今你可以过来了吧?”
对她伸出的那只手,曾经是那么的熟悉,从她出生到年少,这双手不知牵过自己多少次,然而如今,一旦接过,她便可以料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深宫命运。
但是她没有拒绝的权利,这只宽厚的手上,握着太多人的命运。
清菀看着那只手,缓步向前,只是举步的脚下似有千斤重,沉重地让她觉得
“不许过去!”
背后忽然想起厚重的暴戾声,清菀蓦然回首,那个本该昏睡的男子,眉目狰狞,气势汹汹地立在远处,怔怔地盯着她瞧。
“疯女人!”
“铁达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屈服
更新时间2013910 8:16:22 字数:2599
“疯女人!过来!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清菀垂下的眼眸藏在浓雾阴暗中,明明在昨夜的合卺酒中掺了药,又在房间里点了迷香,为什么他还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无论如何,木已成舟,她已无回路。少顷,清菀硬逼着自己昂起头,直视男子的眼眸,坚若磐石。
“我现在若要有个身份,也该是狂龙的叛徒,你不会还不明白我留在你身边,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吧?是我出卖了你,出卖了狂龙,出卖了久微。从确认你们一定会向都国复仇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利用你们寻到都国宝藏,然而再将你们遗弃。铁达穆,你真笨,竟让我又骗了你一次。”
然而淡笑轻蔑的语气,却丝毫未能让男子动摇半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已经习惯了她是一个很会说谎,亦很会做戏的女人。
“你要解释也给我过来说!”铁达穆只觉得自己几乎要发狂。
清菀摇头道:“我与你已无话可说。”
她还能说什么,赤裸裸的真相已然摆在面前,百口亦是莫辩,又何况她本就是居心不良的。
“疯女人!”
铁达穆掠身上前,可焦灼的目光里却忘了甲板浓雾中,另一个王者的存在。
白蒙蒙的迷雾里,象征都国贵族的蓝袍,衣袂一飞,立在女子的身侧,音调气高平缓,却带着明显的目中无人。
“你就是狂龙首领,海中血鲨。”
“都国帝王?”一字一顿里,皆是满满的恨意,金色的眼眸更是泛出浓厚的杀意,“你还真是送上门来了。”
“想杀我?”清睿唇角一翘,“呵,你可以试试看。”
男子语音方落,步昀一声令下,驾着弓弩的士兵已然冲了上来,钢刀箭尖犹如一道铜墙铁壁,将清睿及清菀牢牢地护在中间。
不过素来骁勇的铁达穆并为此而有半点胆怯,起步掠影中亦无半点迟疑。王军的弩箭顷刻并发,箭箭快捷犀利,然而铁达穆伤势未愈,动作根本不及以往那般灵敏。
清菀看在眼中,曾经铁达穆在鬼船上为她挡箭的情景又豁然在目。这个疯子,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伤还没有大好么,且不说伤口是否会因此开裂,一旦中箭,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他性命的。”
清睿笑得温和,面前的肃杀与他来说不过是戏台上的一场武戏,甚至还入不得他的贵眼。
“菀儿,你或许离宫太久,忘了在宫中生存的法则和手段。在宫里,如若不是掌权之人,那么她想要得到一些东西,自然多多少少就要付出一点代价。”清睿把弄着拇指上的玛瑙戒,通红的光泽在一片海蓝色中格外显眼,“既是当初你离开玉都,云游四海,玉都泉家的下场,你应当还记得吧,菀儿?”
他的王兄,曾经一度溺爱她,溺爱得有些过分的王兄,如今与她说起话来,竟也是威逼恫吓、句句威胁。果然在那个华丽的围城中住久了,在那个百官恭迎的位上坐久了,人性也就如同朝代更替,世易时移,皆不复往昔。
她早该明白,从泉家被灭的那一刻起,王兄对她的执念已然入魔。
“我会依约与你回宫,断不会横生枝节。”
然清睿却良久无声,半点没有叫士兵停下的意思。
清菀明白他的意思,补充道:“今后,一切更自当听从……睿帝安排。”
一声睿帝,断掉了他们二十年来的兄妹身份和情分,从今以后,她就不再是他的王妹,他也不再是她的王兄。清菀隐隐能够猜到,不久之后,那个曾经盛传的祸国乱伦、狐媚兄长的妖姬传闻,或许当真就要被坐实了。
“住手。”
蓝袍男子的玛瑙石划过他眼中的得意,看着不远处有些气喘的魁梧男子,轻笑道:“怎么,你还想做无谓之争么?就算如此,菀儿也不会再同你一起了。”
“闭嘴!”
曾几何时,铁达穆觉得自己对当今都国君王并无半点恨意,毕竟当年下达久微灭族王命的到底是前任君王,但这刻,铁达穆却觉得他恨不得将面前的男人千刀万剐,以消解心中的怒意。
“铁达穆,算了吧,如今的都国君主本就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抗衡的。”
清冷如霜的音调从浓雾的尾端轻轻传来,如同飘荡在汪洋上的一首笛曲,幽谧婉转。
蓝肃从白雾中踱步而出,令清菀又是心中一顿。旁人不敢说,但蓝肃昨夜饮酒多杯的情景,清菀却是记得一清二楚,为何他没有昏睡?
“蓝肃?你什么意思?!”
铁达穆不觉有异,胸前的伤已隐隐开裂,渗出的血浸染着他的内衣,让铁达穆感觉不适,望着浓雾的目光愈发有些模糊不清。
“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铁达穆,这次是我们输了。”
蓝肃走到铁达穆的身边,查看他的伤势,深邃的眼眸不似往常那般淡漠如常,而是含着如聆风一般的忧郁及哀伤。近身靠近的面颊,蓝肃略略抬眸,对着搀扶的男子,默然喟叹,“铁达穆,对不起了。”
“什么?阿……”
“铁达穆!”
站在一旁的清菀双目睁大,吃惊地看着蓝肃的匕首插进铁达穆的腹中,那个曾经遭过重创的致命伤口。这一刹那的动作,来得那么快,让铁达穆没能做出半点反应,而清菀却觉得这是她经历过最漫长的一瞬,心口的抽动一点点地蔓延上来,深深刺穿她的身体。
“菀儿!”
倥偬间,清睿拦不住女子的动作,她已整个人扑在铁达穆的身上。
“铁达穆?铁达穆?!”
“唔……”此刻,神志不清的男人已做不出半点回应。
“菀儿,我们该走了。”
从上船起,便自觉稳操胜券而淡漠平缓的清睿,这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