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爷瞧着自己心爱的物件被损，胖乎乎的面色气得通红，连声怒吼，一双圆乎乎的眼睛对着狂龙号的桅杆睁得贼大。
“赔我的金算盘，死丫头，你给我下来！”
高耸的桅杆上，烈风阵阵，却有一个人影稳稳地靠在木杆边，冰冷的眼神如同她手中尖细如冰锥的兵刃，俯视下方。柳眉冰面，身材修长的年轻女子，正是去年刚刚成为九龙之一的雾龙号舵主，擅长暗杀之术的梓露。
不过这刻，阴冷的女子并不打算听从金爷的话，仍是一动不动地立在桅杆上，目空一切。
“啧啧，看金爷我怎么亲手教训你这个不懂规矩的死丫头！”
金爷怒目瞪视，方要发力，就见桅杆上又突然多出了一个黑影。
黑影突如其来的出现，令梓露也是一惊，手上的尖刺尚未出手，对方的袖中已经朝她豁然射出一根锁链！
梓露眼神一紧，躲闪不及，只能陡然跳下，脚尖踏着桅杆施力，安然落在甲板上。
“阿影，干得漂亮！”金爷来了劲，冲着梓露喝道，“啧啧！死丫头，你舍得下来了！竟然敢损我金爷的算盘，今天我这个做长辈的不发发威，你们这群做小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面对金爷的怒气冲天，年轻的梓露仍是一副冷漠的面容，毫不在乎。这刻倒是一直静默不语的伏图挺身而出，围护道：“金爷的损失，就由在下来赔付吧。”
“伏图。”金爷亦不买账，“生意人，除了金银买卖，还有信用道义。是梓露做错的事，金爷我就是认准和梓露讨了！”说着，金爷算盘一抖，手指极快地拨弄着，算道，“我这个金算盘一共用了十三条黄金，加上铸造、雕刻等工序，起码要三千两黄金！还有，梓露，你虽然现在身为九龙之一的掌舵人，同我们平起平坐，不过也该知道长幼有序，今个的事，你必须给我赔不是，否则就是金爷我把这事吵到长老们的面前，厉老头也不能给你说半点人情。”
金爷的算盘激昂地晃动着，发出碰撞的清脆声。梓露是厉夫子的侄女，自久微族灭，他们便是对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而梓露因小时候亲眼瞧见自己父母被都国王军刺死，受了很大的刺激，从此变得沉默寡言，性子亦有些阴郁，少有人能亲近，唯独厉夫子一直对她精心照顾，悉心栽培。如今梓露所用的兵刃，名叫残念的尖刺便是厉夫子耗费多年心力所铸。
而方梓露在甲板上的举动，也显然是为了保护厉夫子。
“金爷说得在理，只是狂龙祭既要举办，众人皆要回去准备。金爷素来相信银子能解决一切，又何必在此事上多做苦恼，伏图愿以五千两黄金，来消解金爷的火气。”
“五千两黄金？”
金爷确认到，两只圆圆的眼睛里直冒精光。
“五千两黄金。”
再次得到伏图的肯定之后，金爷的脸色猝然嬉笑开怀，“伏图，你果然是久微当中最会做人的。好！金爷就卖你个面子，不过银子必须在三日内兑现。”
“自然。”
伏图稍稍颔首，化解了梓露必须低头赔罪的
这刻，一直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聆风，既是裹着厚重的狐裘，身子却也忍不住有些冷颤。
傲龙号的靳阳之后，铸龙号的厉夫子、风龙号的伏图、雾龙号的梓露、外加久微祭司蓝肃，这样的阵势，不得不说靳阳的实力已然和铁达穆平起平坐。何况他们的手上还握着都国的龙脉宝藏，亦得到长老们的支持。
聆风忧虑地猛咳起来，此次的攀龙宴，与铁达穆来说，恐怕……委实不利。
“金爷，你运数真是不错，碰上这么一场火药味浓的狂龙祭，您老还能旗开得胜，拿到一笔不菲的用度。”
锦歌这时也走到了甲板上，看着聚拢在船上的九龙舵主，说不出是感慨还是难过，明明都是一心要为久微复仇的族人，如今却已是貌合神离。
“嘿嘿，好说、好说。”金爷想着不久后就会有一笔黄金入账，面上的喜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既然阿影都出现在这里了，想必舞台已经搭建好了吧？”
靳阳瞥向默默站在一边的黑衣男子，他不仅全身被黑色的衣衫牢牢包住，头上也裹着乌巾，而脸上亦用面巾遮面，只能看见他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眼，整个人就像他的名字，好似是生活在幽暗的阴影里，不愿见到半点的光芒。
阿影淡漠地点了点头，自从久微部族决定在海上生活，每年的狂龙祭便是靠九艘船只围成圈状，再通过他的机关术，在中间搭建起一个平台，供大家聚会使用。
“那么大伙就都回去准备点灯吧，只不过……”靳阳轻笑着望向聆风和阿刀，“不知道临阵脱逃的铁达穆，还有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的攀龙祭呢？”
靳阳一副老大的指挥做派，令阿刀很是不满，刚要再度怒喝，却听见狂龙号的船舱里赫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响，气吞河山，石破天惊。
“与其担心我能不能参加祭典，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能够挺过几关。”
还是皮衣装束的铁达穆步履轻闲地踱步至众人的面前，举手投足间雷厉风行，盖世无双。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蒙面女子，白狐裘袄加身，只显出她一双灵动缥缈的眼眸。
清菀莲步轻移，抬眸凝视间，将在场的狂龙九子，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
第一百十章 祭典
更新时间201384 20：46：08 字数：2678
“铁达穆。”
靳阳对于铁达穆的出现并不意外，毕竟这个男人做了那么多年的狂龙首领、久微族长，断然没有道理未比先输。这种不劳而获的得胜，靳阳亦未想过，而这会令他好奇的是站在铁达穆身后，那个只在傲龙号上匆匆见过一面的女人，桑峤口中所说的都国公主。
只是，此刻女子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模样。
聆风看见铁达穆终于现身在狂龙号上，犹如吃下一颗定心丸，放下心来。而阿刀和手下见了自家的老大，猝然兴奋高喝，声若浪涛，叠叠起伏。
靳阳率先上前道：“铁达穆，你时机掌控得还真是巧妙，刚刚好。”
铁达穆犀利的金眸瞟过靳阳，一个个扫过甲板上的九龙舵主，“三年一度的聚会，我自然没有缺席的道理。”男子轻扬着淡定自信的笑意，盯着靳阳道，“何况如果我不出现，你又怎么能尝到败北的滋味。靳阳，我教过你吧，要成为一个强者，除了赢，还要学会输。”
“师傅一直认为自己是强者，既然如此，我这个徒弟也有责任，帮助师傅尝一下输的味道。”
年轻的男子不服输地回嘴道，诚然徒弟的强硬自负就是源自于眼前魁梧霸气的师傅。
铁达穆的笑弧愈发加深了一点，好似碰上了一件极有趣的事情，他拉紧手上的皮护腕，手指握拳。
“那我就再教你一次，让你知道为什么酒越香越沉，姜越老越辣。”
男子间的对峙犹如深冬海面上的过程，流动的海水在冰冷的环境中渐渐结起薄冰，只是有的冰轻触即破，而有的冰层却坚硬如钢铁。
“这个女子，是谁？”
众人的焦点终于在厉夫子的一生质问下，全部聚在了清菀的身上。
万众瞩目，对于一国公主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不过当大多的人投来的皆是好奇、琢磨，甚至带着敌意的目光时，即是再天真的人也必须对这些人好好在意起来，毕竟她与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极大的问题——仇恨。
铁达穆从容地拉过清菀的手，介绍道：“她是我的女人，你们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顿时，甲板上有人忧虑，有人释怀，有人嗤笑，但是没有一个人再问一句话。
不至而立的铁达穆有着无人可及的气魄，威风凛凛，不怒自威。也是这一点，靳阳觉得自己再磨练几年，都力不能及，这是属于王者的气质，天生的威严。
苍穹苍茫间，天色入夜，然而黑茫一片的海域上，九龙之中没有一点灯光闪耀。清菀亦几乎不能分辨出甲板上的人脸样貌，这刻，只见船舷上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
“我说大伙是不是该散了，这吵着要提前一个时辰点灯，难道连点灯的规矩也跟着一并改了？”
白凤的声调轻飘如烟，却振振有词。
海面上，九条船只已然合拢，形成一躲海上花蕊，即将在这片幽暗的汪洋中，现出最耀眼夺目的光芒。
顷刻，空幽青冥间，传来一首淡雅如花、清吟如风的曲调。
这代表久微的狂龙祭，终于拉开了帷幕。
少顷，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船上，九龙船头，那盏在风中摇曳飘荡的灯笼，被九龙舵主一一点亮，九盏明灯伴着族中最神圣的祭祀之曲，飘扬在海风苍穹之间。
清菀跟着铁达穆站在船头，静静凝视着眼前庄严肃然的一幕。此刻，呼啸的海风，奔驰的海浪，弥漫边界的黑暗，都不能掩去九盏灯火的肃穆。所有人皆沉浸在这首幽婉却又高昂的曲调之中，女子轻柔的声线渐渐吟唱起古老的语言，在荏苒岁月中，万变不能回转。
“你知道她们在唱什么吗？”
站在清菀身旁的聆风，双眸铮铮直视着面前的景象，清菀同样被这幅画面所震撼，她仔细聆听女子们唱出的词句，来自那开满紫菀花的部落语言。
“横跨世间的尘土，纵越地府的冥河，我们怀揣的思念随着流动的空气，漂浮的云彩，传递而来。故去的人们，请你们记得久微，守护久微，久微永远将在那开满花蕊的山谷中，绵延续存。”
“原来你还懂久微的语言？”聆风的眼神里难得有了一点赞扬，“这是久微祭祀故人的乐曲，在很早以前，久微的狂龙祭并不演奏此曲，但是在我们被赶出自己的故土时，那些无辜亡去的族人们，成为了我们复仇的最大力量源泉。”
即是没有聆风的提醒，清菀心里亦十分清楚，她与久微之间，隔着一条怎样难以跨越的沟渠。
“聆风，你能不能告诉我，韩大哥在哪里？”
一路上，清菀始终对铁达穆启齿这个问题，一来是没有寻到好的机会，二来她也不想令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起的信任，产生丝毫的缝隙。如今重归狂龙号上，仍不见韩旭的踪影，让她不禁有些担心。
“他走了。”
“走了？去哪？”
聆风淡淡应道：“不知道，他醒来之后，我们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和行动，尽管我们告诉他，铁达穆已经去找你，但他还是消失在了这片无望海之中。”
消失？
这怎么可能？！即是韩旭水性再好，从狂龙号当时所在的海域跳进汪洋里，必然是绝处无生的。到底是聆风在骗他，还是真如他所言？
“他消失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被带走后的第三天。”
第三天？莫非是舟含得了手，是他救走了韩旭？这的确不无可能。韩旭不是莽撞的人，断然不会妄想用跳海的法子逃离狂龙。念头生成的一刻，清菀总算对韩旭的安危感到一些安心。
不久，九条船只之间缓缓升起一个木板搭建而起的平台，平台的四周身着久微族服的女子单膝跪地，手持烛台，冉冉点亮这一片海域星空。而圈圈光芒的中心，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女子，梳着高云发髻，翩然起舞。
“那是……绮罗姑娘？”
清菀认出了平台中央的女子，这一刻她的目光是那么得淡然，神色是那么得高雅，全然不似初见时的妖娆魅惑。
“不错，绮罗一直是久微最好的舞者。”
清菀一直觉得，如果谁能获得铁达穆的赞许和肯定，便同样会赢得这个男人的尊重。实则，要赢得一个强者，甚至是一个狂傲自负的强者认可，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在一段歌谣舞曲之后，由影龙号舵主阿影所负责搭建的机关平台，已与九龙船只保持平行，跳舞的女子皆回到了惊龙号上。这刻，所有的船只都点亮了许多灯笼，一时间将就近的海域照耀得通红。
而在万丈光芒中，踱步至平台上的，是三位年事已高的白袍老者。
清菀盯着三位白须老人，问道：“他们就是久微的长老？”
铁达穆点了点头，作为回答，倒是聆风补充道：“在久微部族，族长、祭司、长老拥有相同的权利，虽然多数时候大伙会比较尊重族长的决定，但是现下对于阿穆来说，可谓是今非昔比，我们必须要小心应付。”
“所谓的攀龙宴，到底是以什么形式上演？我们又要如何，才能算作得胜？”
“攀龙宴，达龙头者为王。”聆风微微嘶哑的声调，沉声如深泽，“阿穆及靳阳要做的，就是挑战族中九龙！”
与此同时，就听平台上一位族长用略带苍老的声音，朗朗宣布出一个令清菀分外意外的决定。
“族人们，今年的狂龙祭会上演攀龙宴，以确定来年久微部族讨伐都国，完成复仇夙愿的最佳统领人选！”
来年攻打都国？！
清菀听在耳中，骤然一怔，只觉得脚下的船只摇晃的愈发厉害。
第一百十一章 抽签
更新时间201385 21：22：14 字数：2290
清菀觉得这个时候，她很应该对着身边屹立不动且面色不改的铁达穆问一句：你身为久微族长，是不是同意了这个决定？
然而她最后并没有问出口，一个未必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