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刀心直口快道:“没有,反正老大今个就要到啦,不用传信那么麻烦吧。”
锦歌略带无奈地叹息一声,轻咳着的聆风仍旧直直地盯着海面,没有说话。女子转头瞧了一眼船头,八艘船只已经倾斜地围圈靠在一起,犹如一朵盛开在海上的花蕊,只待翔龙号补上最后的缺口,那么三年一度的久微狂龙祭,就将正式上演。
“呵,半点消息都没有么?还真是铁达穆平日的处事作风,只不过这一次,我倒是能理解聆风的忧虑,毕竟这次狂龙祭的意义,非比寻常。”
“你们都不相信老大吗?靳阳那个小子怎么可能打败老大?他想做久微族长,再等一百年还差不多。”
锦歌听着一笑,“阿刀,你还真是对铁达穆充满信心啊,不过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的,点灯的时辰提前了。”
“什么?!”
猝然做出反应的聆风猛咳了起来,半晌在阿刀的拍扶下,才缓下来道:“为什么会这样?”
锦歌微微摇头道:“还不是靳阳那小子,他趁着铁达穆不在,所以向长老们提议,今年的狂龙祭既然会有攀龙宴,那么不妨早些告知族人此事,所以将狂龙祭提前。你们知不知道厉夫子也站在靳阳那边了?”
“厉夫子?那个顽固的老头居然背叛老大!”阿刀不可思议的语气,更带着一股愤怒,他不明白身为久微的族人,他们怎么可以背弃族长。
锦歌抱胸靠在一旁的栏杆,瞧着逐渐变暗的天空,叹道:“与其责骂厉夫子,阿刀,你更应该想想,为什么长老会答应靳阳的请求?他们是想给铁达穆一个下马威,告诉他,如果他还想接任族长之职,就必须谨慎对待了。谁让面对族中盛事,铁达穆竟然还抛下狂龙号,带着白凤不知晃到哪里去,你们也是知道的,白凤那吊儿郎当的性子,本就最不得长老们的喜欢。”
锦歌摊了摊手,“几个长老甚至以为铁达穆是故意这样做,来表达不满他们提拔靳阳的做法。”
几人说话的热气如云雾般飘荡在寒凉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孤寂,聆风抚着额头,沉声道:“我去,我去和长老们说,狂龙祭应当遵行上古礼法。”
“聆风,还是算了吧。”锦歌豁然挡在男子的面前,“你现在去不过是自寻没趣,长老们的想法已经十分明显了,恐怕就算铁达穆这刻亲自去说,长老们也未必会卖他这个面子。”
“喂,锦歌,真有你说的那么……那么邪门?”
阿刀咽了口唾沫,近十年来,不论是长老还是族人,都以铁达穆马首是瞻,可这会锦歌怎么说得铁达穆的族长之位会变得岌岌可危……
“我们早就料到了,不过当事人不在意,我和聆风也只是白给铁达穆操心而已。”
锦歌撇撇嘴,面上虽不似聆风那般紧张忧虑,可眼眸深处犹如她身上的黑衣,深邃无底。
“刀哥!”船楼下,一个狂龙的小伙子跑上前来,仰头喊道,“傲龙号的靳阳舵主来了!”
“什么?”阿刀眉目不解,“老大又不在,他来干吗?”
锦歌好笑地附和一句,“所谓来者不善,他刚刚才让长老们为了他改变了族律,想必是来耀武扬威的吧。”
阿刀听了气得直骂道:“臭小子!他是翅膀长硬了,单飞也就算了,还敢接二连三地挑战我们老大?忘恩负义的兔崽子!看我先去宰了他!”
语未落,狂野的阿刀作势就要冲出去。
“阿刀。”聆风出声拦到,“我去。”
聆风如同海水的目光凝视着仍然站在自己面的女子,锦歌挑了挑眉毛,识相地退到了一边,但嘴上提醒道:“聆风,你可别逞强,若是反而在他面前示弱的话,靳阳恐怕就愈发不将狂龙号放在眼里了。”
“咳咳。”聆风拢紧了身上的披风,脸色一片镇定肃穆,“你别忘了,我也曾经是他的半个师傅。”
锦歌耸了耸肩,没有再多说,只望着聆风和阿刀的背影,暗自心想这场战火还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如果十年前,铁达穆知道这个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少年,竟会有一天站到他的对立面时,不知道还会不会救他。
不过多时,站在稍后的锦歌便听到嚣张男子的声响,而他也早已不在是那个多年前躲在角落的阴郁少年。
“聆风,你素来怕冷,何必出来恭迎我,还是进舱里烤火比较好吧。”
靳阳张扬地立在甲板上,全然得到了铁达穆盛气凌人的真传。
阿刀听得窝火,直来直去的他都听得出男子关怀语调里暗含的讽刺,只是聆风按住他的肩膀,面色不动道:“舵主就是舵主,聆风不敢越矩。”
“聆风作为狂龙军师,果然明白事理,只是你若能够识时务,那就更好了。”
聆风轻咳了几声,缓缓开口,清幽的语调却如弩箭在弦,一触即发。
“我只知道,靳阳舵主是舵主不假,铁达穆是久微族长的事实,也不会有所改变。”
狂风呼啸,有时候,嘴上的争强斗狠,既是一场兵戎相见的始端。
第一百零八章 九龙(中)
更新时间201382 22:08:10 字数:2440
“呵呵,不愧是师傅的老友,既是没有成为亲人,聆风对族长还真是一片忠心,小舞若是地下有知,一定备感欣慰。”
“臭小子!你说什么?!”
阿刀气得就要上去揍人,小舞这个名字素来是狂龙号的禁忌,即是小舞的未婚夫聆风都不会提起,而这个靳阳明明做过老大的徒弟,又在狂龙号上待过,竟然还敢再提!他果然如锦歌所言,就是跑来挑衅的!
“看我不……”
“阿刀。”聆风一把按住阿刀的肩膀,声调虽然不响,却足以唤住阿刀的冲动。
靳阳看着这一幕,抱胸笑道:“聆风果然谨慎,你是担心阿刀把我怎么了,传到长老们的耳中,会坏掉铁达穆的名声吧?呵,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仅凭阿刀一个人,根本就不能将我怎样。”
天边最后的一点余光渐渐消弭在海岸线上,聆风感谢此刻深冬的阴冷,让他略带晕眩的脑袋还能保持清醒。
“靳阳舵主的话若是说完了,那么还请回去吧,我们也该准备狂龙祭了。”
言下之意即是送客,靳阳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扯着嘴角笑道:“我原本是好心来提醒你们,一个人的忠心也该分分对象。要知道一旦今夜的攀龙宴上生了变数,那么这艘狂龙号也就该易主了。”
狂龙的名号,虽然并不源自于久微,却是久微驰骋无望海后,由族长专用的名讳。
十多年前,久微部族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被都国王军剿灭,危机关头,族长与一些族人自愿牺牲,以作为最后的屏障掩护族人撤退。而铁达穆身为族长之子,负起了带领族人的责任。那年不及弱冠的他,果决地放弃了在都国领土上隐姓埋名、苟延残喘,而是选择进入无望海的深处,以打倒都国为目标,创建倒龙标志的狂龙海盗,凭借自身的凶猛和坚强的意志,成为了海上霸主,成为了一股令都国不可忽视的势力。
一想到眼前的男子竟然想要夺取铁达穆多年辛劳创下的功绩,阿刀就气不打一处来,吼道:“臭小子,你想得到狂龙的名号,再给我回去等一百年!”
靳阳笑眯眯道:“阿刀,你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永远那么暴躁。”
“阿刀固然心直口快,却要比那些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人好上许多。”
霸主狂龙的军师终于不再想要息事宁人,既然旁人已经欺到了自己的头上,也断然没有道理任其挨打嘲弄。
“靳阳舵主竟然已经为一船之主,就要逐渐懂得如何辨别是非,识人善用。一个船长固然要懂得如何控制船舵,却更要知晓一只船上需要什么人,多了什么人,少了什么人,若一味地自视甚高,眼高于顶,难免会固步自封。”
“呵,你还是那么爱说道理。”靳阳低头轻笑,“我还在狂龙号上时,你就喜欢成天教我这些大道理,不过聆风,道理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十分赞同铁达穆的做法,凭实力说话,用结果让别人信服!”
语落,靳阳扬着嘴角望向西方,层层奔驰的海水尽头,最后一缕光芒已几乎不见踪影,另一头,一轮月晕已几乎洒遍无望海。
而如花蕊般停靠在海面上的船只顶端,在不知不觉中皆摆上了一盏白色的灯笼。而当这盏灯被点亮的那一刻,狂龙祭便将开始。
但是此刻的无望海上,仍然不见翔龙号的踪影。
阿刀看得是又急又气,直冲着靳阳发泄,“你个白眼狼,枉费我们当初待你那么好!老大收你为徒,真是瞎了眼!”
靳阳一点都不在意,只瞧着挂起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曳。这些灯笼是为了纪念亡去的久微族人,那些葬身在家乡,沉睡在紫菀花中的族人们,至今都还死不瞑目吧?他们在漂泊到无望海上的第一天起,便对着自己家乡的山谷,以自己的性命起誓,誓要为族人复仇!
“啧啧,瞎不瞎眼,我是不知道,不过靳阳,你提议将祭奠提早一个时辰,可不合咱们做买卖的规矩。”
说话的人从临船搭起的木板上踱步过来,胖胖的身躯裹着厚重虎皮纹袄,摇摇晃晃,显出一张同样胖墩墩的肉脸,只是面上的那双眸子却要比在场的人都精明千万分。胖子四十来岁,一边说着一边凭空拿出一个算盘,十分灵活地在手指间玩弄起来,嘴上念念有词。
“啧啧,你瞧瞧,一个时辰,我的精龙号一来一回,少说也能赚上了三百两银子,合三箱钢刀、七箱弩箭。”胖子收起算盘,对着靳阳摇头叹息,“年轻人,果然就是不懂得精打细算。”
靳阳觉得好笑,“呵,金爷,您眼里不是只有两种人么,赚银子的和花银子的,我在您眼中素来都是后者吧。”
金爷理了理衣着,一身贵家老爷的气派,挑眉道:“啧啧,金爷我本来以为识相这两个字,算是你的可取之处,可惜啊靳阳,你最近在背后做的小动作,实在是令我这个生意人,看不顺眼。”
“金爷不是可以为了生意,不择手段么,我也不过是学您老人家的做派而已。”
面对金爷挑明的不合心意,靳阳半点不服输地回道。金爷
“啧啧,所以说啊,你们这帮小的学艺不精,还总喜欢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四肢长全了,能蹦能跳,就也能独立了。啧啧,小鬼,这世道的生意,可不是什么买进来卖出去,那么简单的交易,所谓的不择手段,不被对手察觉知晓的,才叫高明。我看你啊,不过是在玩小孩子的游戏罢啦。”
金爷的一番言辞,显然表明了他仍然站在铁达穆这边的立场。精龙号的金爷,是最懂得如何挣取他人钱财的聪明人,虽然十年前,久微部族靠着海盗的谋生手段,抢夺了不少钱财,但是真正将这些钱财金滚金、银滚银,翻数倍积累起来的人,还是见经识经的金爷。
“金老头,别光嘴上说得好听,不要忘了,你还欠老夫四千两银子。”
深蓝色的衣袂,一头白发白须,飘渺如世外仙人。
“厉夫子。”
厉夫子是九龙铸龙号的掌舵人,亦是最年长的老者,一手铸兵术,巧夺天工。聆风等人见了他,无不行礼恭迎。而此刻,老头子的身后还立着一个中年男子,脸面老陈,手上扣着一柄长剑,龙吟如风。这个中年人,是九龙之一风龙号的舵主,伏图。
“啧啧,厉老头。”金爷嘴上分毫不让地唤道,“怎么?你也来狂龙号上凑热闹?”
“哼。”厉夫子冷哼一声,并不理睬金爷,径直望着一旁的聆风,语气冰冷,“告诉铁达穆,此次狂龙祭上,老夫绝不会轻易放他过关!”
第一百零九章 九龙(下)
更新时间201383 21:44:07 字数:2391
一个又一个,竟皆是来狂龙号上宣战的。
沉着的伏图虽然上船后并没有说话,但是他素来同厉夫子交好,应当是同厉夫子一般,站在靳阳一边。
聆风的眉头不尤凝起,冷冽的海风吹拂过甲板,将狂龙号上的氛围也降到了零点。
“啧啧,厉老头,你是日子过得太单调,故意来找茬吧。”金爷晃晃悠悠地踏着步子,手上的金戒指闪烁夺目,“可别忘了铁达穆为久微做过多少事,他们这帮小的不懂事,不记得也就算了,您老过来掺和什么。”
“数典忘祖的人,不配做久微的族长。”
“厉老头,你顽固不化!”金爷来了火气,金算盘又倏地回到他的手上,一颗颗黄金制成的算珠灵活地跃动着,阵阵作响,“不过是听了些风言风语,就摇摆不定,你亲口听见铁达穆说不替久微报仇了?何况就算铁达穆真娶了那个都国公主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女人,全当战利品就是了嘛。”
厉夫子冷哼一声,不予理睬的态度愈发令金爷气愤,顷刻就冲着厉夫子而去,可倥偬间,一道鬼魅的黑影倏地一闪,在厉夫子和金爷之间划过,就见金爷瞬间将算盘横在自己的面前,金圆玉润的珠子上赫然多了一条极深的划痕。
“啧啧!死丫头,你竟然对自己人出手!”
金爷瞧着自己心爱的物件被损,胖乎乎的面色气得通红,连声怒吼,一双圆乎乎的